你不要送花给我2(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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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期回顾:夏续去少教所接秦柚的时候,遇到了徐千默,他说是来给少教所的亲戚送药。可夏续接到秦柚一起下山的时候,却遇到徐千默打了个出租车还等在那里,徐千默和秦柚是不是早就认识?终于回到了家,所有人都饥肠辘辘,开始忙活着做饭……
  5.千默不是钱磨
  水依旧在哗啦啦地流着,秦柚转身想要往厨房走,徐千默的声音又轻飘飘地进了她耳朵:“柚子,如果我跟你说,一切都是巧合,以前那一切真的都是误会,你信吗?”
  信不信也都这样了。
  秦柚深呼吸一口气,转过身,迎着他的目光:“千默——”
  “我叫徐千默。”
  秦柚一愣。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叫钱磨。”如果说刚才还有残余的温柔,那此时就都被剥夺得一丝不剩了,他的语气生硬冰冷,重复了一遍,“我叫徐千默。”
  他听错了。
  或许又没听错。
  不是秦柚在叫他钱磨,是他自己永远逃离不了那个“钱磨”的噩梦——那个没有任何光环,不过是跟着山村里大字不识一个的父母来城里务工,然后被拐卖掉的钱磨。
  这个世界上最记得他叫钱磨的人,就是他自己,所以他敏感成这个样子。
  而现在只有秦柚一个人知道这些被他恨不得撕烂揉碎吞到肚子里的秘密。
  秦柚忽然笑了。
  两个人的身份在一瞬间仿佛就调换了过来,而这也正是徐千默最憎恨的地方。
  他憎恨天生的身份所造成的天生的差异。就像他演得那么艰难,秦柚的恐惧明明那么深刻,可是一个不经意,两个人就会各自回归原位。秦柚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光彩明亮的小公主,而他还是那个内心阴暗身份卑陋的钱磨。
  钱磨钱磨……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比这个名字更恶俗恶心的吗?
  秦柚看着他,轻声说:“可是如果没有我,你现在都不知道又要被卖到哪个山里去。别说是徐千默了,你连钱磨都当不成。”
  她看着他恨得发亮的眼睛,从心底里觉得可笑。
  其实又是何必呢?何必互相折腾伤害。
  大概是毫无办法,因为彼此都是懦弱的人,只能找同样无能的家伙来出气。
  啊,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来两人的纠葛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的,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吧。
  那个时候,秦柚还小,高高兴兴地跟同学们坐在旅游大巴上,唱着歌去往春游的路上。
  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句:“秦柚家就住那边,我去过她家!好大好漂亮!”
  她还没来得及露出得意的笑容,就被下一秒的惊呼给打败得措手不及。
  “那边怎么冒烟了?!”
  小孩子们都被吸引过去,围在车窗前看远方冒上天空的滚滚黑烟。
  老师忙去一个个拉回座位坐好,却猛地一个急刹车,差点就和孩子们一起摔倒在地。
  老师不满地回头,看到司机也无奈:“我也不想……哎!小朋友你别乱动!”
  秦柚跑到驾驶座一顿乱按,竟也让她误打误撞地开了车门。
  车门一开,谁也来不及拦,秦柚就下了车,逆着车流朝自家方向跑。
  这是在高速公路上面,突然一辆大巴停了下来,本来就让后面的车刹得措手不及,又加上一个孩子在路上乱闯,吓得后面的车主半死。
  紧急刹车时轮胎和马路的尖锐摩擦声连绵不绝,车主们愤怒的咒骂声也此起彼伏。
  可秦柚什么都顾不上,她只知道着火的方向是自己家。
  徐千默就是被这么“叫醒”的。
  他本来靠在后车座上睡得摇摇欲坠,猛地一个刹车,他的头撞上了车门,被随手搁置的雨伞柄狠狠地撞了撞肋骨,把他给撞醒了。
  他没忙着睁眼,而是继续装睡。
  前座的两个男人回头看了一下,见他没醒,便放心地咒骂起这突如其来的堵车,和别的车主一样狂按着喇叭。
  终于前面的车子重新启动,男人也跟着打了火,刚开动一步,又猛地顿住了。
  一个红衣小女孩扑到了他们的车前,幸好没出事,只是又反弹坐到了地上。
  其他车主纷纷过来看情况,男人无奈,只能被迫下车查看情况。
  两个男人刚下车,准备锁车门的瞬间,徐千默就抓住了这个唯一的时机,拉开车门往相反的方向狂奔。
  男人大惊失色,准备追上去,却被热心的路人一把扯住:“你们不能撞了人就跑啊!”
  “对啊,这么多人都在,你们还想跑啊?”
  后头的人纠纠缠缠,男人骂骂咧咧,徐千默越跑越远,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浑身上下似乎是在依靠着灵魂奔跑。
  因为他知道,如果再不跑,那以后的人生也不是自己的了。
  这个时候的他年纪还不大,但已经足够知道什么叫作穷乡僻壤,什么叫作繁华都会。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学会了怎么逃避命运。
  “徐千默?”厨房里的夏续开始叫唤了,“那菜不好洗的话,就还是我来吧。”
  “不用,就快洗好了,你脚不方便别乱动。”徐千默关掉水龙头,认真洗着菜。
  终于彻底清净了。
  秦柚无话可说,端着淘好米的电饭锅内胆朝厨房走去。
  傍晚时候,玉姨拎着两斤蛋糕回来了,她看到秦柚后还没说话就先流了眼泪,抱着不肯撒手,只一个劲说让你吃苦了。
  秦柚这才露出了笑容,轻声安抚着玉姨。
  夏续也在一旁劝个不停。
  徐千默站在旁边,安静看着这温情的一幕,白炽灯的光从他头顶打下来,脸上始终有一片阴影。
  最终大家落座吃饭,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秦柚甚至记不得自己有没有把鱼骨头给吐出来。
  徐千默倒是如鱼得水,三两句话就能把玉姨哄得喜笑颜开。
  两面三刀向来是他的本事。
  她嗤之以鼻。
  吃完了饭,又坐了一会儿,徐千默就起身告辞了。   夏续的腿不方便,玉姨也在厨房里脱不开身,剩了秦柚。她想了下,起身头也没抬地说:“我送你出去吧。”
  两人走在夜晚的巷子里,都不说话,并不太长的巷子走了很久都出不去。
  秦柚把口水咽了再咽,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徐千默停下脚步,回过头一脸漠然地注视着她。
  月光下他的脸颊白皙光滑,漆黑的眼珠盯着她,有闪过水光的错觉。从小就是这样,他生得特别白嫩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比女孩子还要更水灵漂亮。
  可越是这样,越让秦柚觉得可怖。
  她记得自己在童话书上看过的一个词语,是用来形容那些疯狂陷害公主的后母的,叫:蛇蝎美人。
  徐千默是男的,也不是她的后母,可是他就是当得起这个词。
  一旦被他的蛇尾给绕上,就会越缠越紧,越挣扎越紧,最后把人活活勒死,必须要在他行动之前就逃得越远越好。
  可曾经的秦柚不知道这一点,或许那个时候的徐千默自己都不知道。
  第二章
  1.面无表情的女孩
  曾经的时候,徐千默人在福利院。
  他在更小的时候,自己去了警局,自称是在被拐卖途中逃掉的。
  警察问起来,他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什么都说不记得。可警察查了他的名字,找不到任何有用线索,无奈之下只能把尚且年幼的他放到福利院里暂养。
  这一养,就是数年。
  也常有人来福利院领养孩子,可就是没有家庭把他领了去。
  一是他年纪不小了,又过于聪明伶俐,许多普通家庭宁愿养个普通点的小孩,也不愿意养个把身世、本名记得清清楚楚的孩子,否则怎么养得亲?
  其次,院长也不愿意放他出去。徐千默把福利院打理得井井有条,有了他,院长能省不少事情,本意就是留他给自己养老。
  徐千默知道院长的私心,但他只当不知道,反正说了也不见得就有好下场。这世上的事,有时候只能忍着,一直到忍不下去了,就从头再忍。
  他明明还年幼,却仿若已经看透世情。
  有天,徐千默带着几个小孩去后院里接菜。送菜司机换成了年轻小伙子,还带着个小女孩。
  徐千默看到女孩努力拖着一袋子大米,忙过去帮她:“我们来搬就行了,你搬不动的。”
  可他这话说得太迟了,米袋子已经拖烂了一个洞,米蜿蜿蜒蜒地掉了一地。
  新司机的老婆叫了起来:“你故意的是吧?怎么什么事都做不成啊?”
  女孩面无表情:“我说了我搬不动。”
  “你每天吃饭都吃哪儿去了?屁大点的事都做不了!”女人连带着骂上了司机,“净会往家里带赔钱货!”
  “你们分了我爸那么多钱,够养我到死了。”女孩插嘴。
  女人慌张而用力地揪着女孩:“去车里待着!别乱说话!”
  徐千默望着女孩的背影,皱了皱眉。
  吃完了晚饭,徐千默按惯例在福利院周围走一圈消食,顺便检查门和电闸。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真像条看门狗,但有多少人能当人而不是狗呢?能不当条野狗也该满足了。
  走到后院,他眯着眼睛,从昏黑里辨认着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小女孩。
  如果换了三元,估计他会直接被吓死。徐千默好笑地想。
  三元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扔在了福利院门口,当天院长打麻将糊了三元,一时高兴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
  “你在干什么?”徐千默用手电筒照向女孩的手。
  女孩看了看他,继续低下头捡地上的米粒。
  徐千默劝道:“别捡了,大晚上的能看到什么。”
  女孩子终于说话了:“我肚子饿,要么捡完这个吃。”
  徐千默顿了一下才想明白,大概是那对夫妇不给她晚饭吃,让她来捡了这些米下锅。
  徐千默叹了口气:“别捡了。”
  被他一拽,她好不容易捡起的米又掉了。
  徐千默拽着她找到了三元:“三元,借点吃的。”
  三元从床底鞋盒里拿出一个僵硬的馒头:“给她吃我同意,可没你的份儿。”
  徐千默笑了笑。
  三元看着大大方方啃馒头的女孩:“喂,你别告诉我,那女人不给你饭吃?就为了下午那点米?”
  女孩艰难地咽下馒头,点了点头:“谢谢你。”
  “没事。”三元指了指徐千默,“谢他吧,跟我借东西不是白借的,他还得还。嘻嘻,徐千默,这个星期的面包……”
  三元借东西爽快,可要的“利息”也不低。徐千默一直觉得,三元亲生父母肯定是奸商。不是有那么句话吗,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女孩吃完馒头,道了声谢,朝三元道:“不要他还,我会还给你的。”
  徐千默忙劝阻:“没事——”
  “我叫秦柚。”她打断了徐千默的话,“你叫徐千默……你叫三元是吧?谢谢你们。不早了,我先走了。”
  说完,她就自顾自地走了。
  她来得突兀,走得自然,徐千默和三元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2.福利院的冰果冻
  再见面时,秦柚也成了福利院的一员。
  从某个角度来说,秦柚来得正是时候,那一天福利院正好拍大合照。日后再看这张照片,所有的孩子都笑得灿烂,徐千默也对着镜头露出了标准的笑容,唯独秦柚面无表情,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娃娃。
  后来徐千默才知道,那对司机夫妇偷偷搬走了。秦柚某天放学回家,打开门就看到了空荡荡的房间。
  秦柚的父亲死于一场大火,财产也烧得差不多了。她家亲戚不多,又走得生疏,推搡之下把她和那笔保险赔偿费都塞给了秦家的一个远房亲戚——也就是那个小司机。
  司机一家都指望着他养活,秦家的保险费虽然数目不小,但也不够庞大一家子的分刮,老姐姐再嫁需要多点嫁妆,远房舅舅好不容易相门亲事,万事俱备就等修套水泥房子……   钱分完了,秦柚就成了白吃白喝的累赘。加上秦柚又不会说软话,一口咬定他们拿了全部的保险费——司机的老婆忍不住撺掇着司机扔了拖油瓶搬家走人。
  中国之大,他们这一走,从此杳无音信。
  秦柚自顾自地生活了一个多星期,直到房东来收房子。她被院里的奶奶给收留了,可奶奶本身靠捡垃圾养活自己就够难了,哪里还养得起一个要读书的小女孩。
  当然秦柚也不需要她养,每天回家有片瓦遮头就够了,吃的用的她自己有办法拿来——她的办法就是偷。
  当她第三次被人抓住的时候,大人们觉得必须得解决这个问题了。于是他们让她挂着一块“我以后再也不偷东西了”的牌子在升旗台上站了一下午,然后把她送去了福利院。
  这都是后来秦柚告诉徐千默的。
  福利院上下几十口人都要吃饭,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院长会把一些不算太重的活儿分给孩子们做,为院里赚些补贴。
  其中有个活儿是孩子们最怕接到的,那就是剥辣椒。南方人喜欢吃辣椒,有个配料叫剁辣椒,就是将辣椒剁成酱。在制作之前,必须先把辣椒蒂给剥掉,这就需要人工来做了。
  一次剥十几公斤的小红椒,累倒是不累,但最怕就是会有烂掉的辣椒掺在其中。小孩的皮肤敏感娇嫩,双手火辣辣地疼,放冷水下冲也没用。
  而秦柚就被分到了这个活儿。
  徐千默自己也有事做,做完了回头一看,她倒速度快,已经剥得差不多了,当时也没太注意。
  不料到了半夜,徐千默照惯例查房,查到了秦柚的床前,他觉得不对劲。
  秦柚睁大着眼睛,表情僵硬,浑身都绷得硬邦邦的,似乎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你想上厕所的话就去吧。怕的话我陪你去,我站门外等着。”徐千默小声地告诉她。
  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这让徐千默不确定她到底是想哭还是想笑。她似乎是努力想表现得轻松点,但事实是眼泪正不断地滑落下来。
  徐千默一下子慌了,伸手去摸她额头:“你怎么了?肚子疼?还是生病了?”
  秦柚伸手去挡,这一挡才让徐千默发现真相。
  他抓住她滚烫发红的手,立刻猜出来了:“很辣吧?”
  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想擦眼泪,被徐千默手疾眼快地又给抓住了,哭笑不得地小声警告:“你今晚还想不想睡了?等下眼睛痛死你。”
  他拿起枕头罩给她擦了擦脸,又左右看了看,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在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然后对秦柚说:“你等会儿,别乱动出声,也别揉眼睛。”
  大概过了几分钟,徐千默又回来了,把两只干净的袜子塞到了她的手里。
  刚一碰到袜子,秦柚就知道了他的意思,顺从地攥紧了里面的冰果冻。
  每个孩子生日那天都会有果冻吃,阿姨会提前买好了放在冰箱里。而小孩们都很守规矩或者说是害怕院长,也没人敢去偷吃。
  火辣辣的疼痛感被这么一冰就好多了,虽然攥久了也会手心冻得疼,但两边总得选一样,谁让这就是生活呢,哪能让你两全其美。
  就这么攥着攥着,秦柚就睡着了。
  她睡得不安稳,总梦到自己被人扔到了冰天雪地里罚站,脖子上挂着一块牌子,写着“我再也不偷吃果冻了”。
  她被吓醒了,浑身都是汗。
  3.周扒皮or黄世仁
  时间还早,其他人还在睡,秦柚蹑手蹑脚地爬下床,想趁院长没发现前把果冻还回去。
  关上冰箱门的一瞬间,秦柚松了一口气。然而她转身的瞬间就打了个冷战,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不是、没偷吃……我就辣椒、辣椒手痛……”
  “你被送过来的时候,就是因为偷东西被抓住了吧?”院长阴阳怪气地嗤笑了一声。
  试图解释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秦柚突然觉得不怕了。
  对啊,有什么好怕的?之前又不是没做过,早就是小偷了,挂着牌子站了一天,整个学校都知道她是小偷。老师也都说了,小来偷针大来偷金。
  可是这到底该怪谁?怪她吗?
  她委屈得想哭,所以更加挺直了背脊,放弃一切辩解,仰头直视着院长的眼睛,理直气壮地说:“是你先让我剥辣椒的。”
  “你说什么?”院长扬高了音量。
  她镇定并且斩钉截铁地说:“你是吸血鬼。”
  “……”
  “周扒皮。”
  “……”
  “黄世仁。”
  “……”
  她也快找不出什么词汇了:“反正……反正我可以告你虐待小孩!”
  结果是完全可以预料到的。
  三元和徐千默结伴去看望被罚跪的秦柚,她还满脸愤愤不平,咬着牙,估计是在骂院长。
  三元笑得肚子疼,把馒头往徐千默手里一塞:“你要不放心你去给她吃,我可不掺和,等下被发现的话,倒霉鬼就成我了。”
  说完他赶紧跑了。
  徐千默走到秦柚身边,把馒头和水递给她。
  秦柚觑他一眼,小声说:“我没供出你。”
  “我知道。”他微笑,“谢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吧。”她赶紧咬住馒头,“你不怕被院长发现啊?赶紧走吧,再被发现我还是不会供出你的!”
  这句话在日后再想起来,比起信誓旦旦的誓言,更像是充满恶意的诅咒。
  只是当时人不知。
  徐千默摇头:“没事,院长出去了,很晚才会回。”说着他坐到她旁边,“我能陪你坐到十点。”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地说着话,打发漫长的时间。
  徐千默劝她:“你当时服个软也就行了,院长严厉归严厉,一般也不会真罚太重,而且说清楚也就没事了。”
  “我才懒得理他!”说起这事她再次恼怒起来,脖子一梗,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等我以后——”她又不说了,低下头,闷闷地啃着馒头。
  以后能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就像那个时候开开心心去春游,也不知道下一秒自己的人生就从此天翻地覆。
  他的手搭到她头上,揉了揉:“嗯,你以后长大了,我们以后长大了,就什么都会好了。”
  只要长大了,就会什么都不再害怕,就可以做到所有的事情,可以摆脱自己不想继续做下去的噩梦,可以躲开一切被自己所厌恶的威胁。
  他一直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现在又像个小大人似的用这话来安慰她。
  4.铁证一般的报纸
  她仔细听着他的话,再认真地想了想,最后用力点头,笑得眉眼弯弯,酒窝点在了两个嘴角边,深深浅浅的:“徐千默,你对我真好。”
  可是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自己这么说,他却看起来并不高兴,反而减了几分笑意,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应该的。”
  因为如果不是她的话,他就不知道会被人卖到哪儿去了。
  他第一眼就认出了她,所以他对她这么好。
  但他不愿意说出来,连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秦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又笑了起来:“我爸也是这么说的。”
  “啊?”
  “我跟我爸爸说谢谢的时候,我爸爸也是说,这是应该的。”那个时候人小鬼大,学着电视里对爸爸鞠躬作揖,说:过去一年有赖您的照顾了,来年请继续多多照顾,辛苦您了。
  爸爸总是会被逗得笑得停不下来,还得配合她一起装模作样地演戏,回应着说:应该的应该的。
  “我又不是你爸。”他有点郁闷。
  “我又没说你是我爸!你还当不成他咧!”秦柚朝他扮了个鬼脸,“我爸爸可厉害了,他得了全国第一名!你能得吗?”
  “什么全国第一名?”
  “我不记得名字了……”她挠了挠头,“就是拍照片……啊我给你看!”
  说完她也顾不上惩罚了,腾地跑去拿来了一个笔记本。打开,拿出折得整整齐齐的报纸,献宝似的递送到徐千默面前。
  “你看!还上了报纸呢!”
  徐千默好笑地看着她得意的样子,接过报纸,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过去。
  然后骨骼僵硬,血液冰冷,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冲上了脑门。
  “这是你爸?”
  “是啊!”
  “这张照片就是他得了第一的那张?”
  “对啊!”秦柚兴致勃勃地盯着这张被自己小心珍藏的报纸。
  因为家里的那场大火,所有的一切都没了,只有这张报纸是她那天出门前偷偷夹到笔记本里,准备拿去给同学们炫耀才保留下来的。而现在这成了她唯一能用来怀念自己父亲的宝物。
  报纸上是她爸爸的专访,以及让她爸爸获得那么多荣誉的摄影作品。
  盯着盯着,突然她也觉得不对劲了,悄悄抬起眼,看了看抿紧嘴唇沉默的徐千默,再看了看报纸上被爸爸当成了摄影对象的那个小男孩。
  大概,应该,不是一个人吧?
  但是……
  “徐、徐千默,你觉不觉得……”她犹豫着问,“你们俩有点像?”
  何止是像,那就是我。
  徐千默很想这么回答,但他的嘴张了张,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如果说在这张照片之前,他的人生同样充满了污点,那么这张照片,就是给他所有污点盖棺定罪的铁证。
  万劫不复,斩钉截铁,辩无可辩。
  5.不想提及的过去
  当时他从人贩手中逃脱,自己去了警察局报案。
  警察领着他登记信息,问到名字的时候,他小声地说:“钱磨。”
  对方没听清,问:“什么?”
  “钱……”
  “大点声。”
  就在这么几秒钟的时间里,他几乎直觉地做出了一个决定,盯着警察身后的人员公布栏,说:“我姓徐,叫徐千默。”
  “你也姓徐啊?跟我五百年前是一家嘛,哈哈。”警察小哥拍了拍他的头,和善地笑了起来,“徐千默,这个名字不错啊!”
  对啊,这个名字多好,比钱磨好多了。
  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钱磨这个人了,只有徐千默。
  他这么想。
  没有那个因为一张破照片而被全世界都知道那恶心肮脏的背景的钱磨,再也不要有了。
  当时他攥着拳头咬紧了牙,满脑子就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其实这件事很容易理解,要讲起来也很容易。
  徐千默还叫钱磨的时候,跟着父母从一穷二白的山村里出来,到了城里工地上。虽然累是累了点,但最开始也过得挺不错。
  可是有一天,钱磨一回简易铁皮屋里,就看到妈妈坐在床上,低着头哭得眼睛发肿,爸爸则拎了一瓶二锅头,喝得眼睛发红。
  钱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怯怯地跑过去问妈妈怎么了。
  妈妈还没说话,他爸就红着眼朝他们扔了个木凳过来。
  钱磨被妈妈赶紧揽进怀里,可还是免不了手臂被粗糙的木头给刮红了一片。钱磨想哭,又看着这紧张气氛不敢哭,憋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本来就生得细皮嫩肉、眉清目秀,又是这一根独苗苗,外出打工都要带在身边一起出来,可见平时有多心疼。他妈妈顿时又急又怕,哑着声音也顾不上害怕:“你要打就打我,打孩子算什么回事!”
  她本来不说这话还好,毕竟钱磨他爸也有点紧张儿子,结果她这话一出口,钱爸顿时火气冒上心口,一挥手怒道:“放心,也跑不了你!”
  “你把我们俩一起打死算了!”
  “你还真当老子不敢啊?!而且……而且说不定,”钱爸一咬牙,“说不定这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杂种!”
  这话说出口他也知道不对,但一时面子拉不下来,别过头去不看老婆儿子。
  钱妈却仿佛最后的防线都没了,冲上去就开始手脚并用地跟老公打起来。
  钱磨站在墙角,怕得浑身发抖,始终都没哭出声来,只是两只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没修剪的指甲狠狠地掐进了肉里,也不觉得疼。
  他知道,妈妈和工地老板睡觉的事情,被爸爸知道了。
  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可是一直没说。因为妈妈说,如果这件事让爸爸知道了,爸爸会打死妈妈的。妈妈是有苦衷才这么做的,如果不这么做,爸爸赚的那点钱根本不够养活一家人,而且没有工地老板的帮忙,下半年钱磨也不能找到学校读书了。
  钱磨答应了不说出去,妈妈很高兴,工地老板也说他识相,给他买了个写字板当奖励。
  钱磨想要写字板很久了,可他知道家里没闲钱给他买这个东西,所以一直也没说过。但他每次看到时那渴望的眼神,还是瞒不过自家母亲的眼睛。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是瞒不住的。
  钱磨在心里猜,妈妈会像她说的那样被爸爸打死吗?
  最终还是没有。
  两个大人冷静了下来,钱妈领儿子洗脸,哄他睡觉。
  当儿子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并且也叫不应的时候,她才起身,跟一直坐在那里沉默着抽烟的老公说:“你想怎么样吧?”
  “我能怎么样?”
  “你小点声……好不容易哄磨磨睡着,别吵醒他。”
  其实钱磨没有睡着,他侧身背对着他们,睁开眼睛,默然地望着帐篷角落的一个小洞发呆。
  那一天,他就是从这里看到了妈妈和那个老板在一起。
  (编辑:十颜)
  下期预告:对于钱妈的事情,钱爸采取了很极端的做法,这也导致了悲剧的发生。徐千默一夜之间成了孤儿,还上了报纸受到社会的广泛关注。秦柚为何会流落到福利院,徐千默对秦柚的态度又会有什么样的转变,一切的谜团下期连载即将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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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曲|王维  桂魄初生秋露微,轻罗已薄未更衣。  银筝夜久殷勤弄,心怯空房不忍归。  1.飞蛾扑火  黎晚秋抵达托斯卡纳时,正值大雨倾盆。  她站在落地窗边看雨滴成线的屋檐,眼底蓦地发潮,想起那个她爱了六年的钟夏夜。她终于来到了他在的城市,从今以后,她要穷尽所有追逐他的脚步,再也不畏畏缩缩,再也不对自己说,我只要偷偷喜欢你就好。  也许是心里有了满满的勇气,黎晚秋的脚下像是生了风,她拖着行李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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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感悟来自写哭了自己的沈熊猫:这个稿子的灵感是来自某天夜里我在听歌,突然听到了佐藤康夫的专辑《阴阳师》,里面有一首尺八和篠笛合奏的曲子,叫作《夜明》。当时只知道尺八是日本乐器,后来搜索了一下,发现这是中国唐朝的宫廷乐器。这样好听的声音居然已经从国土上渐渐失传,想来有点伤感。于是大半夜里我鸡血昂扬,写了个故事,男主角就像尺八的音色一样空灵恬静,心胸宽阔,还有些禅意。  城南已开春,而我在北欧的风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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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小帽:有一个人,她明白你的坚强,知道你的苦楚,她穿过你的盔甲,拥抱你柔软的心,人生何其幸运,才能找到这样真心相待的姊妹。你在感慨《琅琊榜》中的兄弟情深时,我们也有一个姐妹情深的故事,想说给你听……  【一】  九月初三,残阳如血,行人缓缓归家,白日里热闹的青州官道也渐渐重归寂静。  “秦叔,天黑之前我们能赶到青州城吗?”嫩若青葱般的指尖掀开了蜀锦的车帘,江瑟瑟看着外面的天色,声音慵懒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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