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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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拉快跑》是由有“德国吕克·贝松”之称的著名导演汤姆·提克威于1998年拍摄完成的一部颇具探索意味的“另类”作品。无论是循环往复的叙事结构、时空环境的错位和重建还是视听元素的选择与组接抑或是卡通环节的设置,《罗拉快跑》都对传统电影手法进行了大胆的颠覆和解构,并继承了德国电影文化中源远流长的表现主义传统,在带给观众全新视听冲击的同时,亦引导我们深思爱情、命运和可能性等哲学命题。
  《罗拉快跑》至今已十年,岁月的风烟依然难掩其异样的光彩。正如真正优秀的作品,具有穿透时空的无穷魅力一样。
  
  20分钟之内筹款10万马克。
  成功的机率有多少?罗拉没有想过,也来不及想。她只知道只有奔跑才有希望。拯救爱人,是她一路狂奔的唯一目的。所以,我们看到了一头红发的女孩罗拉,毅然决然的坚定眼神和义无返顾的倔强身姿。
  因为男友曼尼的粗心大意,竟然把黑帮交易的10万马克遗忘在了地铁车厢里!20分钟之内不交出10万马克,曼尼性命难保。为救男友,罗拉穿街越巷,狂奔不止,简单的故事情节,但由于创作者匠心独运的叙事手法、缤纷炫目的影像技巧和引人深思的主题开掘,成就了这部令人赏心悦目又颇为玩味的独特作品。
  “我们不放弃探索,探索的终点将是它的起点。让我们重新开始探索吧。——艾略特”正如片头字幕所引用的这句格言,创作者对映衬的探索和创新无处不在。就其结构来说,本片颠覆了传统电影起、承、转、合的叙事结构和矛盾冲突的二元对立。影片《罗拉快跑》布局机智、构思奇特,它采用的是三段式的叙事结构:
  第一次奔跑,罗拉没筹到钱。罗拉和曼尼铤而走险抢劫超市,罗拉被警方击毙;
  第二次奔跑,罗拉从银行抢劫到钱,曼尼被急救车撞死;
  第三次奔跑,罗拉在赌场赢到钱,曼尼找回丢失的钱,皆大欢喜。
  三次奔跑,三个不同结局。如此设置,令人惊喜。
  
  关于主题
  导演汤姆·提克威曾经说过:“《罗拉快跑》实际上阐释了命中注定和偶然机遇两个主题,以及它们是如何相互交叉着支配人的一生的。一件小事可能将你导向完全不同的方向,从而完全改变你的人生。我希望的就是能拍一部能够将这一主题极度发挥的影片。”的确,他做到了这一点。在影片《罗拉快跑》三段式结构中不停奔跑的罗拉,由于其中细微的差异,却产生了迥然相异的结局,让我们唏嘘不已,感慨生命中的无限玄机。仿佛真有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上帝俯视众生,在其命运之手的轻轻摆弄下已造就了人类无法摆脱的宿命。而一些偶然因素的存在,也给世界带来了无限的可能性。当然也就有了重塑生命的无限可能,电影亦然。
  除了宿命与偶然,爱情也是本片的重要主题。因为爱,只有爱,才是促使罗拉执着奔跑的唯一源泉和不竭动力。为爱而狂奔的罗拉未曾想过结果,只想快跑。所以,我们看到第一次奔跑过程中,未能从父亲那里借到钱的罗拉仍未放弃,依然坚持奔向爱人,因为她坚信只有在一起,就会有希望。罗拉的到来,促成了曼尼抢劫超市的成功。奔出超市的两人被警方包围,由于一名警察手枪走火,罗拉被误杀。生死弥留之际的罗拉想到的依然是爱,对爱的无限留恋增强了罗拉的求生愿望,坚定的意志给了罗拉重生的希望。于是,“时光倒流”回到起点,罗拉再次狂奔不已。之后曼尼被车撞死的结局又一次粉碎了罗拉对爱的期许。罗拉没死,曼尼敢死吗?时光再次倒流,于是罗拉再次为爱冲刺。皆大欢喜的结局,让心满意足的罗拉以灿烂的笑脸定格在银幕之上。
  一再打破传统时空观念,也使得《罗拉快跑》具有了强烈的探索意味和游戏性质。正如片头引用的S.赫伯格的格言:“一个游戏的结束,也就是另一个游戏的开始。”《罗拉快跑》让人有种“人生如戏”、“人生游戏”的感觉,深切感受到人类命运的偶然性和对命运的不可琢磨和无可把握。但罗拉用她的力量、勇敢、纯粹和执着打破了宿命的安排,与时间赛跑,与命运抗争,最终赢得了爱情、赢得了未来。生命的玄机,妙不可言。也许正因为如此才让我们回味无穷、怀抱希望。
  
  关于时间
  时间是《罗拉快跑》中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或者说是影片的核心所在。汤姆·提克威曾说:“世纪末对生命的感受令人窒息,像无止尽地追逐时间及时间被操纵的方式。时间的戏剧本质是电影制作中最有趣的一面。”于是,《罗拉快跑》对时间的表现几乎达到了极致。从影片开始就是一个巨大的钟表,伴随着的是钟摆晃动的隆隆巨响,强烈的视听处理,无不在渲染时间的强势,凸显时间的不可抗拒和不可阻挡。而影片中无处不在的各种各样的钟表,无一不在向罗拉,向观众时刻强调时间的紧迫。20分钟的限定时间,促使罗拉拼命奔跑。分分秒秒的差异,既导致了那些与罗拉擦肩而过的路人“未来遭际“的不同,也直接导致了罗拉和曼尼或生或死的不同结局。时间的严酷性更加凸显了罗拉的拒不妥协和顽强斗志。
  三个20分钟的疾跑,让观众看得惊心动魄。可为什么是20分钟,而不是10分钟或半小时呢?这里有心理学方面的原因,科学试验表明,20分钟是一个人能够相对集中地关注一个事件、一个过程的最佳时间长度。对于一个电影观众来说,20分钟是观看电影的阶段性的疲劳时间。影片中三次奔跑之间用冥界来转换,舒缓的节奏给予了观众短暂的休息时间,然后再次接受时间的步步紧逼和罗拉的拼命狂奔所造成的视听上的狂轰乱炸。同时,细心的观众可能会发现三次奔跑中每一次的电影的放映时间长度与故事中的实际长度基本一致,都是20分钟。这种电影时间与实际时间相一致的情况在电影史上并不多见,让人能够联想到的只有《正午》和《绳索》两部影片。可能《罗拉快跑》显得更为明显、极端和彻底。
  
  关于空间
  作为一部极富动感和爆发力的电影,《罗拉快跑》的空间也是不断变化的。而导演对空间的表现也是精彩绝伦。影片开头,镜头随着足球的降落快速砸向地面。画面变为动画:卡通罗拉在一个不断延伸的时空隧道中奔跑,之后隧道开始旋转,飞速旋转,罗拉渐渐被吸进漩涡,被黑暗吞噬。接下来是真实时空,镜头从城市上空迅速推进一栋楼房,穿窗而入进了罗拉的卧室。接完电话后的罗拉冲出房间,穿过走廊,奔下楼梯。之后影片通过电视中的动画片表现了罗拉下楼的一幕。冲出小区时画面又重回现实空间,真人罗拉一路狂奔……直到罗拉被击毙进入冥界这一段落,我们看到导演借助娴熟、出色的镜头语言呈现了从动画到现实再到冥界的自由转换,出入自若。不同时空的来往转换如行云流水。另外有一段落对空间的处理也很独特,就是罗拉被父亲揽着走过银行走廊的一系列镜头的处理。导演非常看重这个走廊段落的拍摄,他曾说“这是一个长达98米的走廊,我们花了一整天来实拍这个。我本人很喜欢这个场景的气氛,给人一种卡夫卡的印象。”确实,这段的镜头运用不同反响。“长达98米的走廊”在镜头下不断伸展,由此带给人一种时间上的拖延和气氛上的压抑。犹如我们一个人漫长而又短暂的一生,深具思辨色彩的空间表现,意味悠远。
  
  关于剪辑
  《罗拉快跑》镜头的运动和剪辑手法令人眼花缭乱,极具视听冲击力和情绪感染力,既符合影片的整体节奏,也契合了快节奏的现代社会的观影心理。影片开头,罗拉接听曼尼求救电话的段落,干脆、利落的影像语言让人耳目一新:两张航拍图片像场记板一样“啪”地一声接在了一起,组成一幅完整的航拍图。镜头向下高速俯冲,推进一个城市,一栋楼房,一个房间——罗拉的房间,然后急速推成桌子上的红色电话机的特写。简短的几个镜头,一下子就让我们领略到了数字技术所营造的视觉奇观。
  罗拉挂上电话后苦思冥想的焦灼状态:罗拉紧闭双眼,两手按着太阳穴,嘴里不断重复着“谁?谁?谁?……”随着罗拉思维的加速,她开始360度旋转起来(实际上是摄影机在做360度旋转拍摄),罗拉脑海中的人物快速闪现,最后定格在了爸爸的画面上。罗拉转身冲出房间,爸爸的画面突然动了起来,他望向罗拉奔跑的方向,摇了摇头。急速动荡之后出现的相对静止的画面,起到了四两拨千斤式的调侃意味,让人忍俊不禁。爸爸的摇头预示着罗拉借钱行动的艰难。
  呆照。导演对与罗拉擦肩而过的路人的交待手法令人叫绝,如在第一奔跑过程中,罗拉在银行走廊碰到女秘书的段落。女秘书转身看着罗拉从身边跑过,这时镜头猛地向女秘书的脸上推去,接着闪白。白底黑字:AND THEN。一个男声说:“然后”。伴随着照相机的快门声,插入一组快速切换的照片:女秘书出车祸;医院抢救;女秘书座在轮椅上;她在洗手间割腕自杀;坟墓上高耸的十字架。3秒钟8张照片,犹如“人生档案”浓缩了人的一生。如此高度凝练、简洁的镜头语言让人惊叹。
  镜头A:一个女孩飘然走来;镜头B:一位老妇人站在罗拉面前。导演仅用来这两个镜头就表现了时光如白驹过隙般飞逝,如此高度提纯和精当概括,令人拍案叫绝,也不禁让人赞叹电影的神奇魅力。
  分割银幕。在现代电影中已很少见这种手法,但它的恰当使用也能为影片增光添彩:时钟接近12点,曼尼将走进超市行劫,罗拉则接近了街口。随着超市门的滑动,画面顺势一分为二。曼尼与罗拉一左一右各占一半画面。我们可以同时看到曼尼此刻备受煎熬、罗拉正在焦急奔跑。这时画面下端再次分出空间给那个致命的时钟。然后,画面又出现两个小画格,曼尼走进超市门,罗拉出现在街口处。这是同时出现在一个镜头里的一对正反打镜头,以此强调时间的紧迫,加快了影片的节奏。
  
  关于声音
  声音在电影中大致分为人声、音乐和音响。音响往往是指自然界真实客观的声音,《罗拉快跑》中客观环境真实的音响较少,这与影片的非纪实风格相一致。对于人声,影片中罗拉身处冥界时,与曼尼的那段对话,感人至深。罗拉对爱情的不断追问,表现了她对爱情的赤诚与执着。对死亡的不甘心和对爱情的留恋,让她决心纵然时光倒流,也要重新来过。极力歌颂了爱情超越时空的巨大力量。另外,在与时间的赛跑中,罗拉的三次大叫,也让人看得目瞪口呆。因为叫声震碎了周围的玻璃器皿,也震碎了父亲办公室墙上的玻璃表盘。如同德国电影大师施隆多夫的著名影片《锡鼓》中主人公奥斯卡的经典性大叫一样,既是一种宣泄,也是一种反抗。
  汤姆·提克威不仅是本片的编剧、导演,而且还为影片配乐。87分钟的片长,音乐长度约占70多分钟,足见其重要性。导演曾说:“用别人的音乐对我来说犹如一场噩梦。错误的音乐完全可能毁了一部电影。音乐可以使事物得到强化……音乐加影像就等于电影。”极富动感的画面配上极具金属质感的摇滚乐,带给观众全新的视听冲击。有一处的音乐颇为意味悠长,罗拉与曼尼成功抢劫超市后夺路狂奔的高速摄影下,音乐一改此前紧张、单一的节奏,而使用了充满怀旧和浪漫气息的女声吟唱。优美抒情的音乐不仅表现了两人此时此刻的喜悦心情,同时更使其后不久罗拉中枪时的静场,形成巨大反差和强大冲击,使得这一逃亡更富悲剧色彩:枪响了,子弹打中罗拉的胸口。歌声戛然而止,世界一片寂静。(升格)罗拉难以置信地挥动着手臂,踉跄往后倒退。然后腿一软,跪在地上,带着无限留恋的眼神仰面倒的地上。之前无休无止的音乐与此刻沉寂无声形成巨大张力,震撼人心。
  
  关于色彩
  色彩不仅是对现实世界的自然再现和还原,而且也是创作者深刻表达作品内容并以此感染观众情绪进行艺术创造的重要造型元素。不同的色彩会引起人们生理上的不同反应,人们也寓予其不同的内涵。比如,红色象征着爱情、生命、热情、暴力、血腥、危险等;绿色象征青春、活力;黑色象征肃穆、压抑等。《罗拉快跑》突出使用了三种色彩:黑色、白色和红色。以黑白色出现的有,曼尼的上衣、曼尼用的电话、父亲的服装、父亲情人的服装、修女的服装、警卫的服装、赌场操盘手的服装等。整个世界多是黑与白的色调氛围,死气沉沉、暗淡乏味,这就是罗拉生活的世界。再来看罗拉,火红的头发、蓝色的上衣、绿色的裤子,全身上下洋溢着青春和活力。导演用鲜活亮丽的色彩把主人公罗拉从众多人物中凸显出来。红色是最耀眼的颜色,如同鲜血的颜色,代表着激情和炽诚。一头火红头发的罗拉为了爱情,在钢筋水泥般的都市中,在纷乱的街道上疾速奔跑,如同一抹亮丽色块穿梭在都市间,让人驻足。同时,红色还代表着不安和危机。罗拉的红色电话、偷车男孩的红色上衣、红色的救护车及车上救生员的红色外套。这些都代表着不稳定的因素,预示着危机四伏。影片中用彩色片表示现在,用黑白片表现回忆的手法,在一般影片中比较普遍。曼尼与罗拉身处冥界时的色彩处理很独特:单纯的红色笼罩整个画面,曼尼和罗拉赤裸着身体躺在床上,两人谈论着关于爱情的话题。这里的红色也许正如“子宫”里血液包围的颜色,也许是对人性本源的一种提示。这一段落可谓是影片的灵魂所在,是影片极力表达和高度赞扬的东西,代表着罗拉旺盛精力的源泉和执着奔跑的动力。生死弥留之际,是爱情给了罗拉重生的力量和坚定的信仰。
  
  [责编/布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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