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季拉:星空美如天地初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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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抵达拉萨时,七哥开着拉风的“勇士”到机场接我。“勇士”不仅脏而且散发着异味,配上他黑黑的脸,无疑是20多天无人区拍摄的印证。
  一上车,我就开始问东问西。
  “拍到雪豹没?”
  “没有,遇到围猎野牦牛的狼群了。”
  “哈,离得近不,怕不?”
  “哪顾得上怕,一心只想着挪机器,对准拍摄。”
  “猞猁有遇到吗?”
  “没有,拍到藏棕熊了。”
  “收获很大啊!”
  “是啊。成千上万迁徙的藏羚羊。”
  “还去不?”
  “死也不想去了!不是人待的地方,每天只能吃原味风干牦牛肉,平均海拔五千多米,拎着摄像机和脚架,追着拍摄,走几步就狂喘。”
  我知道,他说的这喘,就是那种久未锻炼一口气跑完1500米的感觉。
  这次进藏,是陪同《自然的力量》摄制组,在植物方面提供协助。随七哥钻进一家院子,进入堂屋。屋里烟雾缭绕,摄制组的另外几位成员完成了拉萨的拍摄任务,刚吃完盒饭,正抽烟闲聊,聊藏香和旧串珠。七哥和我坐下,囫囵吃完一碗饺子算作午餐。
  第二天一早,大家一齐动手,往“勇士”和“战旗”上装设备。这两辆车都是摄制组从北京一路开过来的,狂野的车加大量的设备,一路被人艳羡。塞满后,驱车沿川藏线往林芝方向去。各路驴友,自驾的、骑摩托的、骑自行车的、搭便车的、徒步的,绵延在川藏线上。
  色季拉处在川藏线上,是鲁朗和八一镇的界山。在林芝区府八一镇停留一晚后,驱车向色季拉进发。
  尼洋河的水是夏季的色彩,略显浑浊,河面滩涂或小岛上开满了粉红色的水柏枝。往色季拉的山路旁挂满了经幡,不少本地人拄着手杖,正徒步转山。山上的塔黄和苞叶雪莲如往年一样旺盛,开满了砾石坡。塔黄是高大草本植物,能在海拔4500米的山上长到一人高。
  在色季拉踩完点,顺着川藏线下行至鲁朗扎西岗村。鲁朗以未经砍伐的原始森林和石锅鸡闻名于川藏线,有小瑞士之称。石锅产自交通不便的墨脱,是何等级别的吃货才会想起将石锅运至鲁朗炖鸡?
  过鲁朗镇,行几公里,就抵达扎西岗村。这里紧邻国道,却有世外桃源之意。地里种满慵懒的青稞,美丽的杂草挤满所有的空隙。村里的民舍大多改成客栈,我们住进了摄制组相熟的白玛家。
  院子里,波斯菊和土豆花开得正好。白玛的丈夫将自家牦牛赶去了夏牧场,要到秋季才回来,她主持着家庭客栈,正忙里忙外。导演和三位摄影师讨论拍摄计划,我闲坐嚼着奶渣,跟客栈里的其他客人闲聊。有人出现高原反应,我建议他们采食院中的康定柳叶。柳树叶子里含有水杨酸,有退烧止痛之功,其入药比19世纪末才问世的阿司匹林早两千多年。
  讨论结果是,之后三天,导演、三位摄像中的七哥和郑少,加上我,在色季拉4500米处的垭口东侧山头扎营。雇村民将拍摄设备搬运至营地,另一位摄像东珠则负责每天送午、晚饭。
  驻山第一天,搭了四顶个人帐篷,和一顶放设备的主帐篷。午饭后稍事休息,便开始了塔黄的全景拍摄。我意外地“高反”了,眼涩、头痛、太阳穴胀,只能躺下睡觉,直至晚餐时才缓过来。
  为了便于夜间拍摄,我们移栽了一棵塔黄到营地附近。塔黄黄绿的苞叶层层叠至株顶,苞叶下藏着大量的小花,是各种小昆虫的家,能助它们躲过夜间低温,它们则能帮助塔黄传粉。拍摄过程中,四人配合默契,导演看监视器指挥,七哥抱灯箱,我扶住塔黄免受山风干扰,郑少负责拍摄。
  拍摄完,已是夜里十点,各自钻进帐篷睡觉。
  驻山第二天,早早地爬出帐篷,阳光好得刺眼。摆好机器,准备拍摄一些高原代表植物的开花过程,但云雾很快围了上来,继而下起雨来,淅淅沥沥,拍摄只能中断。闲来无事,我掀开塔黄的苞叶,看有哪些聪明的小昆虫会躲藏进来避雨。

  午间,东珠送来饭菜。他还背来鸡蛋和水汽粑粑,本不打算再送晚饭,但摄像器材在高海拔耗电快,需要补充电量,他不得不傍晚再上来一趟,因此有了奢华的晚餐,饺子、咸花生,外加可乐雪碧。
  黄昏时,雨扯开了几片蓝天,太阳绕上营地西侧的山脊,光斜射到东侧林海上从未间断的雨幕上。一架七色的彩虹桥出现了,随光线变化,虹桥或明亮或消散。这虹桥昨日同样时间也出现过,只是我当时高反严重无心欣赏,直到这时,才享受到驻扎在这样的高度的福利。
  夜雾涌起前,营地南边的南迦巴瓦露出了雪白的侧脸。南迦巴瓦是喜马拉雅东段的最高峰,海拔7782米,其巨大的三角形峰体终年积雪,云雾缭绕,从不轻易露出真面目,所以也被称为“羞女峰”。能在夏季看到它的真容,实属难得,着实让人激动。
  接近夜里九点,天黑尽。营地下方,川藏线车灯闪烁。我们又开始折腾塔黄里的住客。这些小昆虫在夜间难以逃离,只得再次配合,当连盒饭都没有的群众演员。
  手快冻僵时,我们钻回了帐篷,缩进温暖的睡袋里,敞着帐门,探头仰望。
  薄雾散去,夜空逐渐变得明亮,星辰浩瀚,雾白色的银河出现。想起前年在梅里雪山山腰和去年在天山深处所见的星空,有些恍惚。在这样的寂静漆黑之地,星空美如天地初开时。心安宁,才有更多微暗的星入眼。

  很快,雾气涌出,繁星隐没。刚摆好机器的摄像只得骂咧咧地回帐。雨旋即来临,滴答滴答地敲着篷布。躺着仍然气短,伴着胀痛的太阳穴,还是渐渐入眠。
  驻山第三天,雨仍未停,雾却随山风荡开。我们抓紧时间,撑着伞给机器挡雨,漫山追花,还在4900米处拍到了长满白毛的雪兔子。
  至下午收工撤营时,我们已制造了两大包垃圾。拎着下山,极耗体力,看着一路上鲜花绿草间散落的各式饮料瓶,有些许的难过。
  摄制组随后沿川藏线东去四川巴塘,继续其它拍摄任务,我则乘鲁朗的班车返回了林芝八一镇。在八一镇,见到了已在这里工作多年的学长。已过而立之年的他,言语里充满对未来的自信,眼神里充满希望。
  五年前,我大学毕业,跟学长一样,分配到西藏,在山南地区布丹拉东侧的加查县。县城坐落在雅鲁藏布江边,周围高山环绕,晨间山脊上覆着薄雪,雨后城上常有彩虹横跨。一个搞林业的人,人生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在如此美好之地,本是幸事,我却心生困顿,于是通过考研回了北京。但因缘际会,我此后参与的研究项目主要集中在西藏,于是在离开加查后,足迹却遍及大半个西藏。
  离开加查县前,正值国庆60周年庆典前夕,作为公职人员,要参与夜间巡城,算是边陲之地维稳工作的一部分。凑巧被安排在前半夜,离开县城唯一的主干道,穿行在巷道中。四周如村野般寂静漆黑,犬獒吠叫,星辰明亮。

小贴士


  1.色季拉海拔高,夏日亦寒冷,需备足衣物,夜间不宜停留。
  2.苞叶雪莲和塔黄在每年的7-9月均能看到,但只能在高海拔地区欣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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