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欢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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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个历尽千帆的男人,因此分外淡漠,可是淡漠的心一旦起了涟漪,住进一个人后,就再也再也抹不去变不回,最初的平静。
  
  1、有时候一个画面偶然勾起回忆,他便遏制不住相见她的念头
  
  凌晨三点,路灯如同做错事的少年般耷拉着脑袋站在街角,无精打采,电动卷闸门发出刺耳的铁皮摩擦声,他锁好最后一把锁,转身穿过马路到对面停车场取车。
  长腿刚迈出几步,忽然停住,定睛望过去,路灯下站了个人,是个女孩,或者说美女,正殷切地望着他,不知等了多久。
  林雨泽嘴角微抿,走到她面前。
  “非要这样不可吗?黎晰。”他的语气,是被打败了的低叹。
  而女孩似乎无法承受他叫她名字时的无奈,别过头去,细长的手指紧紧握着皮包带子,半晌才颤声道:
  “可是我好想你,真的真的好想你。”一个个字,都是无法隐忍的依恋。
  他似乎被触动,眼中闪过不忍,最终还是哑然道:“小晰,别再浪费时间在我这样的人身上,好吗?”
  低沉的嗓音在空街上回响,他从不骗女人,感情这种东西,他给不了,可总有人前仆后继,不愿放弃。
  明知他说的是事实,可黎晰还是上前一步紧搂住他的腰,把头伏入他的胸怀。即便知道不可能,却还是不能放弃;即便知道他给不了她要的幸福,却还是分分秒秒都想见到这个男人。究竟是为什么?为他做尽一切后,叫她,怎么能放?
  “你不爱我没关系,我爱你就好了,我来爱你,好不好?”她倔犟地在他胸口低喃。
  他仿佛一震,拉开她的双臂,帮她叫了计程车,嘱咐相熟的司机把她送回家。
  黎晰不敢再纠缠,乖乖地离开。
  大厦管理员早就习惯半夜见到他来取车,两人眼神打了招呼,没有多言,而他缓步走进去,脑子里浮现另一张柔和的脸,她也曾对他说,你给不了我快乐没关系,我也可以为你带来快乐啊!
  他忽然摇头,自嘲地想,最近太累脑筋大概不够用了才会想起这些无聊的事。
  打开车门,他侧坐在驾座上,手肘顶着膝盖,点了根烟夹在指间。
  他是个历尽千帆的男人,因此分外淡漠。开了几家酒吧,生意还不错,钱够花,既不嗜酒,也不大抽烟,更不怎么重女色,行业间的兄弟都在猜测他的性取向,却只有他自己清楚,曾为那个女人有多疯狂。
  想到此,他丢开烟蒂,发动车子驶了出去。
  车开到熟悉的广播电视中心时,一个人正抱着厚厚一沓资料步出大厦,及腰的长发在空中垂动,分外柔弱的样子与一身合宜的套装并不相称,因为无法忍受播新闻时一丝不苟的盘发,她总要在直播结束后洗头,明明是个成熟女人,不知为何却还保持着这样孩子气又任性的习惯。
  他停在路边,静静地望着。
  大厦外的计程车有人比她更快一步抢了去,眼看着车疾驰而去,她纤细的双肩垮了下去,踮起脚想要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等待的车子时,恰好,就看见了停在路对面的他。当然,她认得他的车,因为她喜欢他才买的,银灰色雷克萨斯。
  “好巧,遇到你。”上车后,苏若清先开口。
  “是啊,好巧。”他淡应了句,掉头开往她家的方向。
  凌晨三点的巧遇,她深信着他绝不是刻意绕来这里,因为在她的心里,他永远不会这么做,就像当初两人分手时,他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说。
  车厢中满是她的发香,极熟悉的味道,他开了车窗,淡问:“今天这么晚?”
  “一件跟踪报道的国际新闻……”她是新闻主播,作息和他一样的不规律。
  他平静的侧面,看起来无一丝波澜。
  她忽然探身拿过后视镜上挂着的平安符,随口道:“以前挂的不是这个。”
  他瞥了一眼才道:“已经不是以前那辆车。”
  换成她发怔,明明是从前那辆车,型号颜色都一样,可是,一切其实早不一样了。
  她的心狠狠抽搐了两下,不敢再多联想,只是望着前方,抱紧了胸前的资料。
  
  2、她以为那是古怪的眼光,却不知,古怪竟有别的原因
  
  第一次看见林雨泽时,苏若清也很诧异,世间有如此俊俏的人,偏偏生就男儿身,偶尔调酒都很认真,专注盯着雪克壶,不管周围喧嚣或赞叹,他永远波澜不兴,那姿态,仿佛世间已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多看一眼。
  而当时,她与一个极优秀的男人处于暖昧期,而那个男人是林雨泽的旧识,所以带她来他店里玩。
  那时他以古怪的眼光看她,她并不懂,后来才明白,自己不过是那男人一时的替补,男人真正放不下的一直是他的初恋女友,她不甘,执意要等,结果等来男人与初恋情人复合。
  知道结果的那晚,她试图大醉一场,却没料到三杯烈酒就让她睡在夜店的吧台上,人事不知。
  醒来时是陌生的环境,慌乱中看见床头柜上摆着一只水晶相框,相片中女子巧笑倩兮,颇有几分眼熟,但她想不起。
  “要洗个澡吗?”陌生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
  她几乎是从床上弹跳起来,望见门边的他时,诧异的瞪大了眼,怎么会是他,林雨泽?
  “是这个。”他把她的钱包递过来,夹层里露出半截卡片,抽出时发现那是他的名片,忽然想起初次见面时他给的名片被她顺手塞进钱包的夹层。
  她尴尬地道谢:“是酒吧少爷通知你的吗?实在是不好意思,麻烦了!”
  他淡笑,眉宇间尽是坦然地道:“那家酒吧也是我开的,我就住在楼上,本该送你回去的,可太累了,这样大家都可以好好休息。”
  她赧然道:
  “你的意思是我昨晚喝醉的地方,就在楼下?”
  他点头,边转身:“吃早餐吗?先洗个澡吧,整个人清醒了,才好重新开始。”
  她在他背后发愣,原来这个人也有人性化的时候,譬如刚才那句话,他大概早就知道她会是被放弃的一方,所以鼓励她。
  她觉得脸有点热,恨不得消失在空气里。
  他的卫生间极简洁,虽只有淋浴,但居然让她找到整套茶树油提炼的洗发沐浴系列,国外一家很有名的DIY小店出品,是她常用的,因为弟弟苏齐晖非常喜欢,每次出国总会带给她。
  洗完澡两人一同吃早餐时,她踌躇了好久,还是忍不住提起:“你那套洗发沐浴产品是自己买回来的吗?非常好用呢。”
  他一怔,仿佛半晌才想起,眼神低敛道:“不是。”
  见他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她也不好再问,之后她回电视台上班,而他继续补眠。本以为仅有的交集也该到此为止,却没想到,命运开了他们一个恶劣的玩笑。
  
  3、他不快乐,自幼没有快乐过,因此从来,也不敢奢望
  
  “阿泽,妈求你,你就答应你父亲的要求好吗?”说话的中年美妇正是林雨泽的母亲林芳琴,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一双美目正殷殷望着儿子。
  母亲的一相情愿让他越发觉得头痛,索性靠上椅背,闭起眼睛。
  “难道叫我给你跪下吗?”她加重了语气。
  “妈——”他微皱眉,无奈道,“你知道我从来不打算结婚生子。”
  他的话让林芳琴脸上写满了失望,半晌才哀伤地道:“这半辈子,我是太失败了,留不住男人,也管不动儿子,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你是你父亲唯一的儿子,他说只要你愿意生个孩子让他带回郑家,他保证以后再也不干涉你的生活,而且,而且……”
  “而且接你回去对不对?”林雨泽冷冷地望着母亲,见 到她脸上浮起娇羞时只觉得无言以对,到今天还不清醒吗?女人的痴和傻才是毁了她们一生的最大原因,况且她只不过是郑亚琛的情妇。
  可她不愿醒,他若执意说出真相,不过徒伤感情,于是无奈道:“他怎么才能放过我?”
  林芳琴一怔,怒道:“让你结婚难道是害你?你这是说自己父亲的话吗?”
  “父亲?”他讥嘲,没有把儿子当做传宗接代工具的父亲吧?姓郑的大概也深知自己造就了什么样的儿子,所以不敢奢望他听任摆布,怎么能让郑亚琛失望呢?
  他冷笑道:“好吧,这星期我会让你们见到我的至爱。”
  林芳琴不敢置信似的道:“阿泽,真的吗?你愿意让我们见见她?”
  “当然,只是最好别被吓到!”他冷哼。
  “不会的,不管是什么样的女孩我们都能接受!你们周末回来!”
  母亲热切而一相情愿的样子再次让林雨泽失望透项,她这辈子都投注在那个薄情的男人身上,对于自己儿子的幸福,不关注也不在乎。
  而周末转眼即到,他如约而至,只是谁也没有料到他带去的他的至爱的人,竟是一个极年轻的男人,与他深情相携。
  震怒的郑亚琛发誓再也不愿见到他一眼,当然,他大笑着扬长而去,胜利写在脸上,失意却写在心里,赤裸裸的报复过后的快乐,转眼间却因为母亲绝望的泪水,变为更深更痛的寂寥。
  他不快乐,自幼没有快乐过,因此从来,也更不敢奢望。
  
  4、他吻她的力道薄如蜻蜓点水,却在心底烙出火印
  
  在电视台撰写采访手记时母亲打来电话说弟弟齐晖出事了在医院,她慌得六神无主,从医院电梯里冲出来时,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他也没料到,会在医院和她再次相遇。
  “有事没有?”他一贯的温柔坦然,扶正她的身躯。
  好像总是被他撞见她最狼狈的样子,长发掩住眉眼的苏若清意外而尴尬地道谢:“没关系,我先走,下次聊。”绕过他,她飞奔进重症监护区,没看到身后他若有所思的眼神。
  因此当她如一阵风般从病区刮回电梯前时,他仍旧抱着胸好整以暇地等在那里。
  见他如此气定神闲,满腹怒火的她反倒无言以对,两人面对面立定着,他仍旧是坦然面对一切的神情,苏若清却蹲下身子,哭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弟弟,为什么?”模糊的指责声从她的喉头发出,她唯一的弟弟,自残的原因就是这个男人,终于明白他浴室那套茶树精油,从何而来。
  林雨泽无奈地叹气,蹲低身子沉声道:“对不起,我也很后悔。”为了报复父母,他利用了苏齐晖对他的感情,已经后悔了。
  他话中是带了深深悔意的,所以苏若清抬起泪眼与他对视,看清了他洁净的脸颊上清晰的五指红印时,也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一定是她母亲的杰作,她本也该骂他指责他憎恨他的,此刻,却在他充斥着淡淡烟草味的气息里产生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
  “那你不能接受齐晖吗?我家人都不反对他与人有异的性取向,你们可以不受干扰地在一起!”她充满祈望地握住他手臂问。
  他黯然与她对望,摇头道:“对不起。”
  “为什么?”她激动的反问。
  他却松开她手臂,转身去按电梯。
  苏若清气急败坏地跟上去,大张双臂挡住电梯门,执意要得到一个答案。
  他望着她,明明是矮他一头的纤细女子,可她挡在那里时,他反倒没有任何办法,无奈问:“你真的要知道?”
  苏若清重重地点头。
  他却别过头笑了。
  她仿佛被吓到,可是紧盯着他,仍不愿放弃。
  于是他低叹,盯着电梯门上方的红色数字,在门开的刹那浅触她嘴唇后清晰地在她耳边道:“我只喜欢女人。”
  熟悉的一点点烟草味混合着他独特的体息扑面而来,她一下子愣住了,手臂软垂下来,心跳反而扑通扑通地响起。
  他趁机越过她走进电梯,电梯里也有人踏出来,她被淹没在短暂而繁杂的人群里,抚着唇,兀自发呆,耳边传来母亲尖厉高昂的叫声:“苏若清,你在做什么?”
  她仿佛忽然醒悟,迅速地转过身,只捕捉到门关闭前他短暂而淡然的眼神。
  那吻的力道薄如蜻蜓点水,却在心底烙出火印。
  
  5、Pub里的他另有一番面貌,明明仍是没什么表情的洁净脸庞,多出了一丝冷意,让人不敢接近
  
  从医院那次后,她便三不五时地来夜店看他,只为看他,几乎不碰酒,因此吧台有了她专属的位子,每天他都在那儿为她摆上柠檬汁,不管她来与不来。
  这也算是一种特权吧,因此越发张狂了她的念头。
  但除了给她果汁,他不常开口,两人极少交谈,她每每鼓起勇气,也只得两三句话,已想逃之夭夭。苏若清越发觉得这个男人的魅力无边,她甚至慢慢地开始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即便是短短的眼神交会,她都几近窒息。
  她知道自己在陷进一段绝望的单恋里,如同花痴,而坐在吧台那个专属位子,已不知看了多少人为他心碎神伤,痴情憔悴。
  可她还是无法自拔地陷了下去。
  “嗨!林大哥!”着黄色百褶短裙的翘臀落在了她身旁的高脚椅上,少女纤细的手臂伸展,充满活力的叫声只引来吧台里的他半回头,浅浅地招呼一声。
  “小晰,来了。”
  “嗯!”她点头,伸长手臂,想要探及他手臂,他不着痕迹地斜跨一步,引来女孩撅嘴抗议。
  “喝什么?”他淡问。
  “你帮我点!”女孩兴高采烈,苏若清想,为什么他从来都不问她喝什么,从一开始她来,他就只给她柠檬汁,让她心头越发泛酸。
  一杯特调甜酒摆在女孩面前,柔红的颜色是少女的调调,可女孩却并不高兴,撅嘴执拗道:“我不要喝甜酒,你不能再当我是个孩子!我都可以做Baby妈妈了。”
  他却朗然笑了,道:“小女孩家,不害羞吗?”
  “为喜欢的人生Baby,为什么要害羞?”女孩的语气斩钉截铁。
  倒是旁边的苏若清尴尬起来,这大概又是一个他执著的爱慕者,她起身要走,扶在吧台上的细手却被大手按住。她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到了他近在咫尺的笑容,他居然牵起她的手举在女孩面前道:“小晰,我并不是还当你是个孩子所以无法和你在一起。”
  黎晰望着他们,仿佛才看见苏若清,可她顿时又张大眼,惊道:“她和林阿姨好像!”
  林雨泽反倒没什么反应,仍旧紧握着她,不语。
  女孩极快地逃离了,心碎不必说,类似的这一幕苏若清已见过不止一次,只是今日不同的是他牵了她的手。回神的苏若清转头望着林雨泽呆呆地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他莞尔一笑,已松开她。
  苏若清一时恼羞,跳下椅子就走。
  他却绕过吧台,几步追上去拉住她。
  她更加被惹恼,因为他始终坦然的样子,也因为自己不受控制而气急败坏,头也不敢回。
  他笑,长指握住她的手道:“那你呢,你又是什么意思?”
  他逗弄的微笑,让她忽然眼睛泛酸,这样日日来报到,不就是最直接的表白吗?
  他却仍是在笑,从未见过的倜傥模样,道:“我吻过你唇,握过你手,能是什么意思?”
  “你!”她面红怒目而视,细指在他鼻尖前停留颤抖,最终豁出去,“难道不是像利用我弟弟那样,也利用我来替你赶跑不中意的追求者吗?”
  他眼神一暗,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腰,两人望住彼此,她 在他眼里看到了挣扎和犹豫。
  
  6、一旦谈起恋爱,生活就像掺了蜂蜜,连柠檬汁喝起来也尝不到酸和苦,只剩下甘香味
  
  趴在吧台上盯着眼前淡黄色的柠檬汁,几个月来每次问他为什么只给她柠檬汁,他总是但笑不语,被他逗弄得抓狂时发誓再也不来,第二天却还是乖乖报到,尝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却不知他的感觉是否一样。
  可他对她算有些特别的吧!想到此苏若清试探性问:“你妈妈也爱喝柠檬汁?”
  正拿着本书阅读的他眼皮都没动,只是撑起手臂移近,侧脸对着她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妈妈一定是爱,然后间接地影响你,让你习惯给自己关爱的人喝柠檬茶的。”这番话说来她有些脸红,他却始终没有下文,半晌才道:“我妈从来不喝柠檬茶,而且我是单亲家庭,她也没机会影响谁。”
  她呆了呆,他双眼仍锁定在书页上,没有明显的不悦,她却讷讷:“对不起。”
  他没有看她,笑道:“小傻瓜!”
  “不过,我也是单亲家庭呢。”她低声,语气中的一点寂寥让林雨泽抬起眼,而她却低着头,“我跟父亲,弟跟母亲。我妈没有再嫁,所以弟弟就是她的全世界,也因此,那次在医院她才……”想起那天他完美的脸上多了鲜明的五指印,她就觉得愧疚。
  林雨泽却坦然笑道:“真是傻瓜,你母亲无论如何对待我都是合理的,毕竟我错在先,长这么大我唯一一次觉得心虚,就是面对你母亲憎怨的目光时,她若不打我那一掌,我恐怕还不能释怀。”
  他的话惹来她发笑,道:“那你现在是释怀了?不怕再被打?”
  他大笑,道:“总之现在内心坦然了,不过你弟的事,我也该对你说声对不起。”
  苏若清一怔,自嘲道:“算了吧,我知道一直是我弟单恋你的。”姐弟两人竟然喜欢一个人,她还真够没出息的,旋即又自言自语道,“不过我妈要是知道她女儿也喜欢上同一个人,不知作何感想,恐怕会把我赶出家门吧……”
  忽然噤声,她不敢相信自己说了什么,直想遁地逃走。
  可他一直没有反应,像是没听见,她偷偷地抬头,他却正满脸深沉地望着她,她一吓,跃下椅子就走。
  “等等!”他追出吧台在门口把她截住,“我们谈谈吧。”他的语气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般沉重,苏若清也越发恼起自己。
  两人一同出了夜店,自然而然地,他牵起她的手,漫步在路灯下。
  “我想,我并不适合结婚。”他声音低沉而认真。
  没想到他如此直接,苏若清好奇地望着他,他也转头,握着她的肩道:“我不相信婚姻,也没有什么家庭观,更不敢承诺,唯一可说的就是我喜欢眼前的你,很喜欢很喜欢。”
  他的话让她意外,她激动地握住他双臂道:“你说什么?林雨泽你再说一次!”
  他忽然愉悦地笑出声来,望着她,眼神很温柔,像是对待一个自己宠溺的孩子。
  在他那样的注视下,浓稠的喜悦溢出心扉,眼泪却也湿了羽睫,她咬紧嘴唇,毋庸置疑的念头在心里坚定,不管是一天还是一辈子,都绝不放弃和他在一起的机会!
  他看着她的唇出现红痕,都替她痛,于是长指拭去她眼角的泪诚挚道:“如果你能接受这样的我,我会很开心,但我也尊重你的选择,我希望你幸福快乐,而那些,我却未必能给。”
  他始终那么理智,她却反而笑道:“没关系啊,你给不了我快乐没关系,我也可为你带来快乐啊!”爱一个人,不就是该为他带来快乐的吗?
  他神情有一瞬间的呆怔,却又忽然低笑起来,捧住她的颊犹如稀世珍宝般,琐碎的细吻不停地落在她嘴角眉心。他隐藏在心的秘密,
  敲门声响起时苏若清正接电话,挥手道:“小美,先别吵。”
  “姐,你和他在一起了?你为什么这样?”苏齐晖歇斯底里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苏若清赶快把电话拿开,紧皱眉心喊惨。
  “齐晖,你别激动!”
  “苏小姐。”陌生而低沉的女声从门边传来,听出来上了些年纪的。
  苏若清诧异地抬头,一名中年女子正微笑着望着她,她立刻想起就是她在林雨泽家见过的相框中那女人。
  小美探头进来尴尬地说:“清姐,这位女士说是您亲戚,我就。”
  “没关系。”她缓下情绪,挂好电话后站起来落落大方道,“伯母,您好。”
  林秀琴直接道:“可以出去坐坐吗?”
  咖啡厅里,林母先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阿泽母亲?”
  苏若清一笑,道:“我在他家见过您的相片。”当时不明白那份熟悉感,现在大概明白了。
  “苏小姐。”
  “嗯。”
  “你,很喜欢阿泽吗?”
  她愣了一下,脸红红道:“嗯,非常喜欢。”
  林秀琴没想到她如此大胆,反而讪讪地道:“可阿泽他从不打算结婚生子,你知道吧。”
  苏若清低头搅着咖啡:“我其实也没有想那么远,毕竟我和他也算是,刚刚开始。”
  “这些其实都怪我,从小我就因为阿泽的父亲而忽略了他,阿泽并不相信婚姻,曾经我还真以为他喜欢男人,又因为他不愿结婚生子,我才不得不用了些非常手段为郑家留下后代,毕竟,郑家只有他一个儿子啊!”林母叹息。
  苏若清脸色有些苍白,牵强地笑道:“伯母,我实在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等等。”只见林秀琴拿出电话拨通,很快,咖啡厅里走进来极年轻的女孩,是苏若清也认识的黎晰,而与几个月前不同的是,如今她已大腹便便。
  心咚咚跳了两下,苏若清的眸中涌起骇异。
  “大概半年前,阿泽不结婚的事惹怒他父亲,我很伤心,所以在那时我们在他茶水里下了药,找信任的医生拿到了我们需要的东西,而黎晰是自愿为他生孩子的,后来他也知道这件事,起初并没有反对,直到昨天,他回到家里强迫要我终止一切。”
  苏若清瞬间觉得呼吸不上,颤抖道:“您说,她有了?”她忽然觉得这个询问如此艰难。
  “对!”林母接过她的话,
  呼之欲出的事实让苏若清重重一震,转头望着安静又听话的黎晰,再望望林母,她无法再出声,只是仓促地站起来道:“对不起,我先走了。”
  林母却按住她的手又道:“苏小姐,你这么年轻漂亮,事业有成,一定会遇到更适合你的人,阿泽喜欢你,大概也是你和我年轻时有八分像吧!你别在意!”
  苏若清通体寒冷,抽出手,离开咖啡厅。
  
  7、街角的她已经转了过去,不知道身后有个人的心,成为废墟
  
  回到电视台已经中午了,她默默走着,心神不宁。
  “清姐!”不远传来呼唤,她抬头,小美正挥着手向她跑来。
  “清姐,快上去,你刚走就有位大帅哥来找你,各部门的女生几乎快要把办公室玻璃趴碎掉了,嘻嘻。”小美的好心情刚好衬托她的落寞。
  是他啊!他第一次来,她竟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于是转过身,在小美疑惑的笑容里,又离开了电视台。
  而一直在七楼办公室等人的林雨泽,在窗前望着她落寞的背影走远,神情忧郁。
  毫无目的地逛了一下午,又在咖啡厅灌了满肚子咖啡,精神极度亢奋,心情却是极度低落,天晚了,她去了他的店。
  店门刚开,另一位酒保正推着昂贵的重型机车穿过半垂的卷扎铁门,她走进去,刚好就看到了仰靠在酒架上抽烟的他。
  “这样好危险的,你不知道吗?”她笑着,白他一眼, 夺过剩下的半根烟,笨拙地拿着烟,反而放进自己唇边,轻吸一口。
  他冷冷望着她,不语不动。
  猛然间她剧烈呛咳起来,比烈酒还辛辣的味道刺激得她按着吧台弯下腰。他望着,眼底闪过一抹狠劲,忽然伸出双手握住她的腰,几乎是把她提进吧台里,她还没站稳,双唇便被他重重地吮住,夹带着更多烟味向她袭来。他的力道像是要把她整张嘴吃掉,直到尝到了咸味,才猛然放开。
  两人措不及防地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茫然慌张,她的眼泪还在脸上蔓延。
  他拿回她还夹在指间的烟,狠狠按熄在烟灰缸里,言不达义地道:“以后不准抽烟。”
  他一向是温柔的而淡然的,只有今天,仿佛是感受到她的不安,因此也凶狠起来,或者,他也知道了什么,苏若清转身用手背擦眼泪。
  那个动作,却让他觉得难挨,索性从后揽住她,双臂交抱在她胸前,面颊贴住她温热柔软散发淡淡香气的颈窝,才忽然意识到,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舍不得,他以为的心如止水,早就波澜横生了。
  她的心也一时柔软,明明不是他的错啊,但是,又怎么不是他的错呢?别人都有了孩子,她还能怎么样呢?一时的心软,会带来一生的后悔吧。
  “能等等我吗?我会把所有的事情解决好。”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竟带了一丝祈求。
  “怎么解决,难道做个刽子手吗?”她低声道。
  他却一震,眼中闪过恼怒,转过她逼问道:“你非要这么残忍吗?”
  她的眼睛很亮,闪着幽光,道:“是吗?可是你也说过,尊重我的选择,林雨泽,我们分手吧!”
  他呼吸忽然变得沉重,狠道:“你再说一次。”
  “我们分手吧!林雨泽,”她冷静地一字字道来,不知是谁,在远处摔破了酒瓶,却让她觉得割裂的是自己的心。
  他忽然推开她,低吼道:“滚!”
  于是她转身走了,独自离开酒吧。他待在吧台里,沉默如雕像,过了几分钟冲出去,仿佛还能望见街角的她,全世界都不存在了只剩下她的背影,他奋不顾身地向前冲,巨大的碰撞声响起时脑海里还浮现她羞涩的笑容,疼痛中望她最后一眼时还在想:什么时候她好了,他们再重新开始。
  街角的她已经转了过去,不知道身后有个人的心,成为废墟。
  
  7、总是想和她重新开始,但重新开始,他就能让她快乐吗
  
  分手的恋人该如何看待彼此?是憎恨?是埋怨?是怀念?是不甘?多少种模式,在他与她之间却并不适用,因为他们,都决意忘了彼此。
  所以当苏若清发现自己熬夜弄好的新闻资料落在了林雨泽车上时,并不打算找他要回。
  “爸,吃苹果。”她削好了苹果,递给看报纸的父亲。
  苏立苑接过盘子,顺便看了沉默的女儿一眼,问道:“最近交男朋友了吗?”
  “有一个。”
  “上次和你郑伯伯饭局时认识那个?”
  “是的。”她简短以对,收拾好果核,拿起包包道,“我先走了,明天来看您。”父亲是电视台台长,前段日子因为车祸小伤住院,顺便休息一阵。
  “好,明天见。”本想说什么,苏立苑没再开口。
  苏若清出了住院部,郑烨磊的车就等在医院外。
  “真不考虑和我一起午餐?十一点半了。”郑烨磊一边开车,一边看腕表。
  “改天吧,我有份资料要赶。”
  郑烨磊耸耸肩,两人沉默着把车子开到电视台楼下,她正要开门下车,手却被按住,回过头,他已经欺吻过来。
  她愣了两秒,开始挣扎,尚陌生的气息充斥鼻间,虽然也是好闻的男性古龙水味,她却无法忍受,挣扎得越发剧烈,他却仍不松手。
  车窗被敲响,郑烨磊看见车外的人时很诧异。
  车门很快打开,头昏脑涨的苏若清感觉自己被一双健臂抱下车,下巴被抬起,恍惚间看到一双失了冷静的眼睛,是林雨泽?却有些陌生,因为从没在他眼中看过如此繁盛的怒气,他永远是波澜不惊的,而此时,真是他吗?
  他帮她站稳,转身揪住郑烨磊的衣襟就是一拳。郑烨磊被打蒙了,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却又被一拳打倒。
  “住手!你是谁?”郑烨磊狼狈地大叫。
  林雨泽却只冷冷地瞪着他,瞪到他噤声,才转身离开。
  “你!”苏若清瞪了郑烨磊一眼,急忙追上去,叫他,他却不停,只得边追边喊,“你是来送资料给我吗?”
  他听见她穿高跟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顿步,背对她淡淡道:“刚才对不起。”
  苏若清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又道:“资料在车里,我拿给你。”
  “你早上就一直在这里等我?”想到什么,她忽然问。
  他沉默,昨晚送她到楼下时发现她的资料落在车上,早上八点就来等她,是怕缺了那份资料会让她焦头烂额。
  这人,每天在酒吧待到半夜,上午从来都是睡眠时间,难怪深邃的双眼满布血丝,她抱怨道:“为什么不打我电话,我可以早点……”说到一半忽然停住,在他定定的注视下,她才想起自己早已换了号码。
  所以……
  竟不敢与他对视,这个人,最擅长让她从天堂跌落地狱,却又从地狱里有重生的希望。
  他的手忽然触上她的脸,拇指摩挲着她细嫩的嘴角,让她止不住想战栗,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一年多,你过得好吗?”
  苏若清呆住,半晌无语,而他见她无反应,终于放开她,转身走。
  “林雨泽!”她蕴着怒气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他顿了一下,回头看她。
  “你以为你是谁?”她眼里有泪,喊得歇斯底里,之后毫不犹豫地走掉。
  
  10、时间没有化淡感情,反而加浓了思念
  
  “你以为你是谁?”他兀自低笑着,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夜间十一点,他在吧台后抽烟,灯红酒绿,热舞妖娆,她出现在吧台外,熟悉的细柔嗓音,淡淡的点酒:“我要RUM。”
  林雨泽听见是她,索性不睁眼,亦不理,这些天她不知怎么了,频频来店里挑衅。
  “要喝酒,去别家。”
  她气得双目圆睁,吧台里另一位酒保自然也不敢上前,只好任这两个人对峙着,忽然一个不识相的男声响起:“小姐,可以请你喝杯酒吗?”
  她神色一软,妩媚笑道:“当然,非常感谢。”
  客人点酒,酒保自然不怠慢,送上他点的鸡尾酒,老板仍不睁眼,靠在酒柜上装睡。
  她喝了一杯又一杯,那个男人明显不怀好意,而她也完全没要拒绝的意思。
  被灌得差不多后,她开始咯咯笑个不停,执意要下场热舞,丝织的黑色小可爱遮不住不盈一握的细腰,她在舞池中放纵游弋,细肩带滑下露出光滑白腻的香肩。
  酒保赶紧使眼色给键盘手,键盘手换了音乐,中场休息,而苏若清意犹未尽地回到吧台时,林雨泽已经不见踪影。
  她极度失落,他走了啊,而她究竟在做什么,就因为他那天的一问?
  失魂落魄付了账,起身离开,推开酒吧的玻璃门踉跄走出来时,地上一道长长的人影延伸到对面,她眯起眼睛细看,是他,林雨泽。
  “够了吗?”他疲惫地问。
  她不敢迎视他,心里却厌恶起自己,低声道:“对不起。”
  手臂却忽然被他握住,身体跟着被扯进熟悉的胸怀,柔软的嘴唇压下来。她诧异地瞪着近在咫尺的他,被他含住的嘴唇颤抖着开始回应,带着绝望的思念,辗转缠绵,她的眼泪也不听话地滑落下来。   两人那样紧拥着彼此,恨不得融为一体,当她快忘了是何夕时,终于分开,他眼中已经没有热情,而是熟悉的平静,静到如一潭死水,淡淡开口道:“我送你……”
  “啪!”他话未说完,被她打偏了脸,红痕淡淡浮起,他眼底甚至有笑意,那笑意如此残酷,让她再也站不下去,推开他颤抖地道:“林雨泽,我后悔了,我后悔了爱上你。”
  她高跟鞋踏着路面的声音凌乱地远离。
  酒吧门口,远处路灯下,一个少女站在旧位置,她日日站在这里,心里明白,迟早要见到这一幕,如今反而释然,真的爱他呢,那么就帮他得到幸福吧。
  
  尾声
  
  “你是来找我示威的吗?”久久未见的黎晰又来找她,苏若清选择淡然以对。
  黎晰自嘲,明明已经爱了林雨泽那么多年,却敌不过苏若清与他相识的那几个月,想到此却笑道:“能带你去个地方吗?”
  苏若清不明所以地看她,实在不懂。
  “走吧,算我求你。”女孩似乎成熟不少。
  她终于随黎晰出去,到了熟悉的地方,发现那是她只去过一次的林雨泽的家,苏若清忽然发觉腿软。
  或许,她想让她看他们的孩子,想让她彻底死心,房门打开,并没有什么温馨的家庭场面,房间冰冷简洁,与她第一次来时毫无二致。
  黎晰直接带她进卧室,床柜上放着相框,她拿起来递给她,相框中的照片已经换了人,仔细一看,是一个女子,长发垂腰,胸前抱着厚厚资料灿笑,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传神的眉目,那不是别人,是她自己。
  那也不是照片,而是素描,是,他画的吗?
  苏若清迟疑地看着黎晰,黎晰对她微笑,叹道:“他画的呢,第一次看到时,我不知道多忌妒。”
  苏若清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大哥看着我长大的,他对待我就像对待妹妹,他总说没有感情可以给别人,可是你知道你离开后,他都做了什么吗?”她望了她一眼又道,“他再也不见林阿姨,改了身份证,决定从此孑然一身,他也没有反对我生下孩子,却说如果我生了,他会把所有的钱留给我,然后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知道他会那样做,因为他竟敢在人流极少的北新路上,开车去撞大两倍的运货车,他说那是他欠我的,可是,他怎么会欠我呢,从来都是我一相情愿啊!”
  苏若清呆了呆,喃喃自语道:“不会的,他不会抛下你和孩子的,他不是那样狠心的人。”
  “可是我并没有生下那个孩子,毕竟我已经做了所有的努力,他都不爱我,我已经死心了,也甘心了啊。”黎晰别过头去。
  苏若清仿佛才回过神,转头望她,这世上多得是得不到爱情的人,你爱我,我也爱你,岂止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而后来,她终于明白他一开始就给她柠檬汁的原因,因为他就像一杯柠檬汁,慢慢品来,苦味与酸味后,才是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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