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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全生驾车离开家，心情却有点别扭，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成千上万只蚂蚁在胸口上乱爬，乱抓，连方向盘都把握不住，一会儿晃东，一会儿晃西，没了方向，更像喝醉了酒走在大街上摇摇晃晃，后面的车子都按着喇叭小心超越，有的速度很快，好像怕碰到马路中间的一只酒瓶，躲得远远的。以前顾全生可不是这样，心态挺好，挺平和，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说朝东就朝东，决不敢朝西，而且从来不计较，不会追究细节，即使认为老婆忽悠自己也认了，这辈子就这么像傻子似的认了，而且还不会显现出来。
刚才顾全生和老婆艾佳佳在家里看电视，一部家庭伦理剧，也是第三者插足电视剧，反正乱七八糟，够闹猛，关系很复杂。顾全生看了好几剧还是弄不明白，剧情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谁跟谁有一腿，又跟谁也有一腿;而艾佳佳却很清楚，谁是谁，十分明了。艾佳佳已经洗好了澡，散发出一股特别撩人的沐浴露的香味。她身体很胖，和顾全生的身材相反，这香味更加浓厚，扑鼻而来，包围了顾全生，让他透不过气。顾全生的鼻子吸了几次，有点痒，像要打喷嚏了，却一个喷嚏都打不出来，十分难受。艾佳佳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叫顾全生赶快去洗澡，甭磨蹭。顾全生还是没有动，吃着零食，好像不急。瘦子不怕多吃。茶几上堆满了各种水果和零食，两人说说笑笑，评论几句正在播放的电视剧，有时却突然严肃起来，像涉及到各自利益，仿佛自己就是剧情中的一员，有利害关系，也许还是受害者。
艾佳佳说：“这女人真不容易。”
艾佳佳几乎要掉下眼泪，十分同情剧情中的女主角，虽和多个男人扯不清关系，但心底善良，人还是好的，有些事情根本不是她能左右，不应该这样发展，这样结局。
顾全生却说：“她自找的，装得倒挺像，挺可怜，不要相信她。”
顾全生边说话边吃水果，两不误，也没有顾及到艾佳佳的表情，也许随口说了一句。他还是专心吃水果。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动作很快。
艾佳佳说：“你说什么？”好像不乐意顾全生的评论，听不下去了，“吃没个吃相，难看死了，声音轻一点。”
两人评论电视剧，都有各自见解，常常意见相反，吵闹一番，却没有一个结果。
艾佳佳说：“怎么会自找的？你不理解女人的心，真的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话。”
艾佳佳说起剧情中的女主角特别动感情，仿佛自己经历过，能理解，不容别人乱评论。
突然，顾全生声音大了，说：“我不理解？”好像来了脾气，瞪着艾佳佳，眼神不一样。他停止了吃水果，随手丢进果盘里。有时，顾全生脾气就是莫明其妙，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常常是一股无名之火。
艾佳佳也瞪大眼睛说：“你理解什么？不懂就不要乱说，乱评论。”口气也很重，不依不饶。
这几句话很激烈，似乎话中还有话，两人心里明白，但无伤大碍，顾全生不理睬她。你看你的，我看我的，觀点不同不要紧，不影响剧情的发展，人物的喜欢，咱们不说了，各自看电视剧吧。
茶几上还有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顾全生刚喝了一口，像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顷刻就会起作用，刺激大脑。现在，家里只有他们两人，孩子都出去了。一会儿，两人正争论电视剧里的某个细节是否真实，是否还有故事，突然有人敲门，声音很响。顾全生朝防盗门望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去开门。
顾全生打开门，愣了一下，没有说话。门外的人也没有说话，只是盯了顾全生一眼。顾全生不开心了，这是什么人？心里很愤怒。艾佳佳却问：“谁啊？”眼睛仍盯着电视屏幕，好像还在和那个女主角交流，也许想帮她出主意，像艾佳佳那样生活多好，多幸福。顾全生转身。门外的人就进来了，从鞋柜里拿鞋，换鞋，一连贯的动作好像熟门熟路，不用主人指点什么，仿佛这也是他的家，只是一瞬间忘了带钥匙。进来的人看起来比顾全生的年龄大一点，身体微胖，相貌一般。艾佳佳感觉门口不一样，一股异常正在蔓延，渗透进来了，仿佛要笼罩整个房子。多一个人却反而像死了一样，没有半点声音。艾佳佳目光就从电视屏幕上转向门口，看了一眼，也站起身来，走过去，却对顾全生使了个眼色。
妈的，顾全生骂了一句，什么东西。他打开车子内的空调。这天气有点闷，实在闷，开空调冷，不开空调透不过气，像要闷死似的，特别难受。黄梅天似乎还没有结束，还在继续，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雨，有的路段都淹了，然后晴天，像桑拿浴，没有一丝风，身上总有一股说不清的黏稠，洗不去，洗不尽，跟黄鳝身上的黏稠差不多，十分讨厌。
现在上哪儿去？顾全生想，车子已经毫无目的在马路上拐了两条大街，已经从城市的北面驶到城市的南面，再拐下去似乎要崩溃了，心里实在受不了。两边的商店灯火辉煌，有酒店、水果店、服装店、手机店，还有各种娱乐场所，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好像都有事情做，十分忙碌，而自己却十分无聊，此时顾全生一点兴趣都没有，不想多看两边商店一眼。或者，顾全生想，车子向东行驶，再向北行驶，一直在马路上兜圈子，兜到后半夜大街上没有一辆车子，没有一个人，自己傻不傻，还在继续兜圈子，似乎有家不能回。顾全生按了两记喇叭，手势很重，想弄出一点声音来，想刺激一下自己的大脑，刺激一下自己的思路，不是孤单一个人，至少还有辆车子陪伴着自己，在街上一起兜圈子。但是，毫无目的烧汽油，等于烧钱，而且都是辛苦钱。顾全生心痛了。妈的，又骂了一句，心里实在不痛快，这日子过得真他妈的窝囊，不是个男人。钱应该花在刀刃上，花在最需要的地方上，而现在却完全丢在大街上，不见踪影，傻不傻？
一会儿，车内凉了许多。空调风吹过来的感觉舒服多了，爽了一些，似乎呼吸也顺畅了许多，思路快速运转。顾全生很快想到了殷晓英，身材标致，面容姣好，和艾佳佳不一样。当然，殷晓英年轻，漂亮，有活力，而有人却不珍惜，真是傻冒一个。顾全生真想狠狠地教训他一顿，还是个男人吗？又何必当初追得这么死皮赖脸，说了许多肉麻的话。想到殷晓英，顾全生心情就舒畅多了，好像身上的黏稠少了许多，变得光滑、细腻。他可以来，我为什么不可以去，知道了又怎么样？难道可以说我吗？指责我吗？而且要光明正大去，甚至可以敲锣打鼓去，想到这，顾全生笑了，好像自己并没有吃亏。这几年自己一直努力，朝这个方向发展，偷偷干上了，像给自己补亏损，补一点是一点，赚一点，也许还赚到了许多，不枉是个好男人。闷热的天气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办法对付，束手无措。顾全生想，不由得笑了。顾全生用力按了几声喇叭，好像突然之间加大了油门，车子一下子超越了前面的两辆车子，呼啸着向前。 2
顾全生和艾佳佳两人认识看似偶然，像有些剧情发展的那样，一个老套路，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们在一次朋友聚会上认识，似乎一见钟情两人谈得很多，很欢乐，有点难舍难分，相约明天继续谈，或者已经有了一直谈下去的强烈欲望，但实际上却暗藏必然，华山一条路。顾全生不想和艾佳佳认识都不行，不想说话都不行。这是若干年后顾全生回忆整个过程得出的结论，自己真的很傻，似乎这一切都是艾佳佳特意安排，一个老套路，没有一点新意，而自己却没有识破，像灌了迷魂药，昏头昏脑。两人挨着肩坐在一起，挨得特别紧，几乎手臂都要时不时磨擦一下，碰撞在一起。那天艾佳佳穿了一件无袖连衣裙，领子很低，而顾全生身上穿了一件T恤，也露出了胳膊。刚开始，顾全生还不好意思，有点脸红，坐不住了，心跳加速了许多，但后来感觉艾佳佳并没有计较，反而很享受，喜欢顾全生的手臂碰到她的手臂，磨擦一下，像刺激她的某根神经，变得特别愉悦、开心，而且，艾佳佳身上的香味一阵阵刺激着顾全生的五脏六腑。顾全生的心思乱了，感觉挺舒畅，挺好，顾全生的胳膊和艾佳佳的胳膊紧紧碰在一起。原来女人的身体就这么美好，这么吸引人。顾全生仅仅碰到女人的胳膊就这么美好，充满想像，如果再深入下去进一步碰撞，是不是还要再进一步心旷神怡，变得飘飘然。两人挨得又进一步。也就是说，一个坑早已经挖好了就等顾全生跳下去，顺着艾佳佳的白皙胳膊滑下去，而顾全生就是要跳下去，九条牛都拉不上来。家里人，还有很多朋友都劝他，艾佳佳有什么好，还带着个孩子，你傻不傻？但都没用。顾全生说：“我爱她，她也爱我，这就够了，你们不懂。”态度很坚决，顾全生有点年龄了，还没有谈过恋爱，这在朋友当中有点抬不起头来，家里人很着急，似乎顾全生对这事有点木讷，不像个男人，这次可不一样，擦出火花了，而且是猛烈火花，谁也浇不灭。你知道她带的孩子是谁的吗？事情到底怎么一回事？目光很疑惑，谁也搞不懂怎么一回事，但顾全生却不管，不计较，也不想知道，说：“结婚了就当爹，一刻都不耽误，不好吗？我乐意，我高兴。”好像还捡到了大便宜，省了许多麻烦事，真有这种男人。大家都摇着头，不相信，都说这人完了，有他苦的地方，后悔的时候。此时，顾全生已经不能从爱的泥潭里拔出来，即使拔出来都带着爱的伤痛，那就更加痛苦，还不如彻底沉浸在里面，也许就不用疗伤了。顾全生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顾全生这人还是不错，特别善待那个艾佳佳带过来的孩子，而且是个男孩子，十分喜欢。顾全生当作是自己生的，经常跟他玩，逗他乐，还不断对艾佳佳说：“这孩子真乖，我喜欢。”男孩子对顾全生也挺好，没有一丝陌生感，直接叫爸爸了，似乎就是亲生的。艾佳佳听了很开心，给了顾全生一个吻，放心了许多，这男人算找对了，有了依靠，以后也要好好待他。艾佳佳嗲起来也很妩媚，尽显女人味，顾全生有点吃不消，但喜欢。艾佳佳叫顾全生叫她小名妞妞，说这样两人显得恩爱。顾全生叫了，很顺口。艾佳佳经常看着他们两人一起玩，有一种幻觉，这孩子真的是顾全生亲生的。后来顾全生和艾佳佳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个女孩。这样更好，顾全生逢人就说：“我既有儿子，又有女儿。”口气十分了不起，比谁都活得滋润，快活。脸上的笑容也是真诚，特别幸福。顾全生经常带着这两个孩子一起出去玩，上公园、逛街，买东西都是双份，看不出谁不是亲生的。以前反对的人就无声了，反而说蛮好，像一家人。那时都是独生子女，要么是男孩，要么是女孩，很少有双胞胎。有人还羡慕，这小子有傻福，真看不出来。但是，有一天顾全生回家却看见家里来了位陌生的男人，大概比自己的年龄大，相貌却一般，正和艾佳佳说话，叫艾佳佳妞妞，十分亲密，像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心里话。艾佳佳的眼眶都湿润了，像随时都有可能掉下眼泪，手都不知道放哪儿好，真想抓住那男人的手，或者干脆就靠在那男人的肩膀上，而那男人却劝说她，不断劝说她。顾全生以为是艾佳佳的亲戚，所以也叫她小名妞妞，只是以前没有听她说过，更没有见过，就主动打了招呼，而那男人却不出声，好像不乐意，盯着顾全生，像盯着一个仇人。真是怪事，顾全生想，看着艾佳佳，什么情况。艾佳佳说：“这是强生的亲生父亲，他今天来了。”艾佳佳说话语气很坦然，平静得像湖面没有波纹，或者说在介绍别人的事，与自己无关，不要这么盯着看，自己只是个叙述者。顾全生愣了，好像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傻在那儿，说：“谁的亲生父亲？”顾全生倒是急了，语气都不一样。他盯着艾佳佳，心想你说明白一点，清楚一点，甭忽悠人，又仔细看了那男人的脸，想找出一丝破绽。强生是艾佳佳带过来的孩子。顾全生想，他想干什么？没有听艾佳佳说起过有这么一个人。艾佳佳再次强调了一下，好像不容顾全生怀疑，这是真的，铁的事实。顾全生明白了，怪不得也叫艾佳佳妞妞，叫得十分亲切，比自己都还顺口。从此以后这男人经常来，还一起坐下来吃饭，好像这里是他的家，而艾佳佳也没有反对，反而特别开心，像一家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还对那男人说：“你多吃一点，甭客气，当作自己的家里。”有時还买了他喜欢喝的酒。嗨，真当作自己家了。顾全生倒显得尴尬，他们团圆了，自己算什么，好像自己是多余的。这男人叫李子木，做生意的，现在有钱没钱不知道，曾经和艾佳佳一起开过厂，做过生意，后来亏了，欠了一屁股的债就跑了，失踪了好几年，现在回来了。顾全生只好没话找话，说：“回来好，在一起好。”心想好什么？干吗要找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到现在，顾全生才知道艾佳佳的过去，一些细枝末叶，原来剧情是这样的，出乎意料，挺复杂，以前艾佳佳从来都没有说过，只知道她有一个孩子。顾全生也不想打听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不想认识，不想知道。心想还是不知道为好，在心里特别尊重艾佳佳，相信她不会欺骗自己。
顾全生说：“你为什么不早点说清楚？现在多尴尬。”顾全生想怪罪她几句，却没有说出来，真是理不清还乱，这该怎么办。
艾佳佳说：“你也没问，我怎么说？”
艾佳佳看了一眼顾全生，知道他的心思，但目光很坦然。这一眼看得顾全生似乎没脾气了，没话好说了。好像艾佳佳还有理，一切的错都是顾全生造成的，后悔都没用。艾佳佳没有错，活得理直气壮，光明磊落，像明镜似的。 顾全生真恨不得扇自己的耳光，什么事？自己都做了什么？傻不傻？
艾佳佳说：“你放心，他不会待在这里，也不会常来，更不会要走这孩子。”
顾全生想，他有能力抚养这孩子吗？看得出他没钱，也许还欠着债，是来躲债的。想到这，顾全生的心里就十分不痛快，也许他来讨钱的，要钱的，说不定艾佳佳已经给他钱了。
3
车子过了一个十字路口，车辆少了许多，顾全生放慢车速，拿出手机。顾全生想给殷晓英打个电话，看看有什么情况。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没等顾全生说话，殷晓英就迫不及待说：“你在哪里？快过来，我有重要事情。”
顾全生心想什么重要事情有这么着急？而且叫直接过去，以前可从来都没有过，约会都在另外地方，总要小心一点，避人耳目。殷晓英说话的语气完全都变了样，像受到什么刺激，伤害，而且变得无助，不知所措。这好像不是她的性格脾气，怎么了？这夜晚的电话真不好打，像踩着地雷了。顷刻，顾全生头上就冒出了汗，胸口变得十分沉闷，好像透不过气，忘了说话。即使在空调里也没用，像闷热的黄梅天气冲破这车窗玻璃渗透进来了，包围了顾全生。顾全生紧张了一下，感觉特别燥热，心想，出什么大事了？现在，顾全生和殷晓英不在一个所里工作，两人分开了，有些情况不十分了解。顾全生曾听说他们夫妻两人经常吵闹，刚结婚就开始吵闹，像点燃了导火线，没完没了，最近变得越来越严重，摔碗摔锅子，孩子都没人管。想到孩子都没人管，孩子哭泣，顾全生就急了，孩子有什么错，不应该欺负孩子。有好几次顾全生都想冲过去，教训这个男人，甚至已经到达殷晓英居住的小区门口、居住的楼下，但还是忍了。车子只在周围兜了几个圈子。
殷晓英仍在手机那头说话，问顾全生听到没有。声音颤抖，完全变了调。
嗨，顾全生叹了一口气，人比人真是不一样，有几个像我这样的人，心底善良，顾全大局。顾全生马上找了个岔口转弯，朝殷晓英的家驶去。
顾全生在单位里有一官半职，事业可谓蒸蒸日上，春风得意。谁也想不到他会混上一官半职，真是人不可貌相，就像他的婚姻一样，出乎意料。殷晓英是顾全生的下属，刚参加工作不久，应了那句话近水楼台先得月，顾全生不想荒废了，留下遗憾。而殷晓英似乎也有这层意思，表现出很强烈，喜欢顾全生，经常有事没事跑到顾全生的办公室，算汇报工作，可实际上都说了其他事，比方说，问顾全生喜欢看什么电影，哪个女演员更加娇艳;还有，哪家酒店有什么特色的好菜，等等，说得顾全生心里痒痒的，正想和殷晓英马上就跑出去潇洒一回。顾全生说：“所有的女演员都没有你殷晓英来得娇艳。”殷晓英听了，咯咯咯笑了，说：“真会说话。”当然，殷晓英每次去都很随便，翻柜子翻抽屉有什么好吃的就直接拿了，像自己家里一样，更像自己的东西临时放在顾全生那里。这女人不知怎么想的，谁也弄不明白，挺新潮的，看顾全生的眼神就是不一样，也许一见钟情，也许还有几分崇拜成份。顾全生也不想弄明白，开心就好，每次都有新鲜的好吃的东西放在办公室里，让殷晓英找到了。顾全生笑了，好像很无奈，也有夸奖意思，小姑娘够机灵的。殷晓英很得意，甚至拍了顾全生的肩膀，说：“谢谢你。”满意而去，得胜而归。顾全生笑得更加开心了。
有时，大家一起吃饭，说说笑笑，突然，顾全生和殷晓英两人的眼光碰撞在一起，眼神都含有另外一层意思，充满无穷想象。当然，只是一瞬间，就避开了，像有意要躲避，避开其他人的眼光。别人没有注意，仍然专心吃、专心说话，而当事人心里明白，而且暗暗窃喜，快有结果了，擦出火花了。顾全生想，这眼光碰撞擦出来的火花，应该比胳膊碰撞擦出来的火花来得强烈，来得真实、可靠，这是心灵的火花，特别珍贵。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吧，心灵的呼应，每个人都盼望却很难祈盼到，现在终于来到自己身边了，久违的感觉，要好好珍惜。顾全生精神爽了许多，好像有无穷力量，也年轻了许多，仿佛和殷晓英的年龄差不多，十分般配。殷晓英也不客气，大家忙的时候，常常提议顾全生请客，慰劳大家，提高工作积极性，而顾全生笑嘻嘻，算答应了，经常把最好的留给殷晓英，甚至还有额外礼品。殷晓英毫不客气，说：“算你有良心，是真心诚意的。”殷晓英笑了，笑容很灿烂，像一朵盛开的鲜花。顾全生也笑了，却不怀好意，笑嘻嘻碰了一下殷晓英的脸蛋，左脸、右脸，像碰到盛开的两片花瓣，似乎还带有一丝露水，特别水灵灵。这脸特别光滑细腻，摸上去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新鲜。顾全生想碰一碰殷晓英的花蕊。想到这，顾全生的心就怦怦乱跳，跳得特别快，特别猛，好像已经掉进了殷晓英的花蕊里，控制不住自己。
这个坑不是殷晓英挖的，要说坑也是顾全生自己挖的，跟别人无关。也许不小心，也许殷晓英有意，有这方面的想法，想进一步发展，冒了一次险。
突然，殷晓英怀孕了，吵闹着要顾全生赶快离婚，跟她结婚。这怎么可能，顾全生想都没有想过，即使和殷晓英难分难舍说我爱你，这辈子就爱你一个人，也没有想过要离婚，要跟殷晓英结婚。艾佳佳不好惹，这顾全生心里明白，仿佛一条高压线悬在自己的头上。
顧全生急了，对殷晓英说：“你要冷静一下，甭冲动，慢慢来，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容易解决，也许一年，也许两年都解决不了，怎么办？拖死你。”顾全生自己的脸色都两样了，吓死了，好像被人打了骂了一顿，事情都暴光了，十分难看。顾全生就怕出事，怕有人对他大吼一声。
殷晓英说：“那我怎么办？我不管，你负责。”殷晓英看着顾全生，敲着他的后背，说：“你快想出办法来，我可不想堕胎，痛死了。”
殷晓英还在发嗲，而顾全生却看到了事情的严峻，心里怕了几分。顾全生说：“你不能断了我的前程，坏了我的事，否则什么都没有，你也没有。”
殷晓英看着顾全生的脸，明白话里的意思，心凉了许多，似乎一切都是假的，闹出去弄得满城风雨自己有什么好结果？还不是两败俱伤，也许吊在半空当中下不来。好在和顾全生难分难舍时，殷晓英也在相亲谈恋爱，那男的追她很厉害，方式方法很丰富，而且有房有车，随时都可以结婚，还时不时送鲜花到殷晓英的办公室，就等殷晓英一句话。这事大家都知道，都在等待喝喜酒。殷晓英一直没有答应，说还要考验一下，考验他是否真心，可实际上另有隐情，只有殷晓英心里明白。这还是顾全生催促她去相亲，去认识的，说甭耽误自己，否则自己心里过意不去。顾全生看起来是个好人。现在，殷晓英明白了，也许这是后路，唯一的出路，姜还是老的辣。顾全生早就考虑周全，有意要这样安排，自己真的没戏，再闹下去也没有结果，反而不好，时间不等人。
顾全生转弯后车子速度很快，好像有目的了，今晚终于找到目的地，也许心里特别着急，是不是那个男的又欺负殷晓英了，拿孩子撒气，打骂孩子。这一次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决不客气。车到殷晓英居住的小区时，突然，顾全生的手机响了，拿出来却是艾佳佳打过来的。顾全生心里一惊，凉了一下，额头上却冒出了汗，像捏算好了，踏正了步子，把你逮到了。顾全生忙朝四周看了一下，没有发现可疑人，或者可疑车子，马上靠边停下车，接艾佳佳的电话。
艾佳佳在手机那头说：“你不要不开心，这事不能怪老李。”还是那样，艾佳佳说话很平静，掀不起半点涟漪，好像叙述一段别人的故事。顾全生拿着手机听下去，不敢插话，艾佳佳说的老李就是李子木，刚才突然闯进家里来的那个，是强生的亲生父亲。那强生是谁？自己又要到哪里去？顾全生心里乱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艾佳佳打电话过来一定有重要事。
艾佳佳说：“今天老李到你们窗口办事，刚巧碰到有个男的冲进来骂你们那里的一个女人，骂得很凶，还摔了茶杯，要离婚，这女人出轨了，还有一个孩子，那男的还提到了你的名字，多次提到你的名字，很愤怒，这事算扯平了，你回家吧。”
顾全生急了，汗水一个劲地往下流，怎么一回事？自己怎么不知道？拿手机的手十分无力，手机即将滑下去……
责任编辑：王方晨
顾全生驾车离开家，心情却有点别扭，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成千上万只蚂蚁在胸口上乱爬，乱抓，连方向盘都把握不住，一会儿晃东，一会儿晃西，没了方向，更像喝醉了酒走在大街上摇摇晃晃，后面的车子都按着喇叭小心超越，有的速度很快，好像怕碰到马路中间的一只酒瓶，躲得远远的。以前顾全生可不是这样，心态挺好，挺平和，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说朝东就朝东，决不敢朝西，而且从来不计较，不会追究细节，即使认为老婆忽悠自己也认了，这辈子就这么像傻子似的认了，而且还不会显现出来。
刚才顾全生和老婆艾佳佳在家里看电视，一部家庭伦理剧，也是第三者插足电视剧，反正乱七八糟，够闹猛，关系很复杂。顾全生看了好几剧还是弄不明白，剧情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谁跟谁有一腿，又跟谁也有一腿;而艾佳佳却很清楚，谁是谁，十分明了。艾佳佳已经洗好了澡，散发出一股特别撩人的沐浴露的香味。她身体很胖，和顾全生的身材相反，这香味更加浓厚，扑鼻而来，包围了顾全生，让他透不过气。顾全生的鼻子吸了几次，有点痒，像要打喷嚏了，却一个喷嚏都打不出来，十分难受。艾佳佳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叫顾全生赶快去洗澡，甭磨蹭。顾全生还是没有动，吃着零食，好像不急。瘦子不怕多吃。茶几上堆满了各种水果和零食，两人说说笑笑，评论几句正在播放的电视剧，有时却突然严肃起来，像涉及到各自利益，仿佛自己就是剧情中的一员，有利害关系，也许还是受害者。
艾佳佳说：“这女人真不容易。”
艾佳佳几乎要掉下眼泪，十分同情剧情中的女主角，虽和多个男人扯不清关系，但心底善良，人还是好的，有些事情根本不是她能左右，不应该这样发展，这样结局。
顾全生却说：“她自找的，装得倒挺像，挺可怜，不要相信她。”
顾全生边说话边吃水果，两不误，也没有顾及到艾佳佳的表情，也许随口说了一句。他还是专心吃水果。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动作很快。
艾佳佳说：“你说什么？”好像不乐意顾全生的评论，听不下去了，“吃没个吃相，难看死了，声音轻一点。”
两人评论电视剧，都有各自见解，常常意见相反，吵闹一番，却没有一个结果。
艾佳佳说：“怎么会自找的？你不理解女人的心，真的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话。”
艾佳佳说起剧情中的女主角特别动感情，仿佛自己经历过，能理解，不容别人乱评论。
突然，顾全生声音大了，说：“我不理解？”好像来了脾气，瞪着艾佳佳，眼神不一样。他停止了吃水果，随手丢进果盘里。有时，顾全生脾气就是莫明其妙，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常常是一股无名之火。
艾佳佳也瞪大眼睛说：“你理解什么？不懂就不要乱说，乱评论。”口气也很重，不依不饶。
这几句话很激烈，似乎话中还有话，两人心里明白，但无伤大碍，顾全生不理睬她。你看你的，我看我的，觀点不同不要紧，不影响剧情的发展，人物的喜欢，咱们不说了，各自看电视剧吧。
茶几上还有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顾全生刚喝了一口，像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顷刻就会起作用，刺激大脑。现在，家里只有他们两人，孩子都出去了。一会儿，两人正争论电视剧里的某个细节是否真实，是否还有故事，突然有人敲门，声音很响。顾全生朝防盗门望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去开门。
顾全生打开门，愣了一下，没有说话。门外的人也没有说话，只是盯了顾全生一眼。顾全生不开心了，这是什么人？心里很愤怒。艾佳佳却问：“谁啊？”眼睛仍盯着电视屏幕，好像还在和那个女主角交流，也许想帮她出主意，像艾佳佳那样生活多好，多幸福。顾全生转身。门外的人就进来了，从鞋柜里拿鞋，换鞋，一连贯的动作好像熟门熟路，不用主人指点什么，仿佛这也是他的家，只是一瞬间忘了带钥匙。进来的人看起来比顾全生的年龄大一点，身体微胖，相貌一般。艾佳佳感觉门口不一样，一股异常正在蔓延，渗透进来了，仿佛要笼罩整个房子。多一个人却反而像死了一样，没有半点声音。艾佳佳目光就从电视屏幕上转向门口，看了一眼，也站起身来，走过去，却对顾全生使了个眼色。
妈的，顾全生骂了一句，什么东西。他打开车子内的空调。这天气有点闷，实在闷，开空调冷，不开空调透不过气，像要闷死似的，特别难受。黄梅天似乎还没有结束，还在继续，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雨，有的路段都淹了，然后晴天，像桑拿浴，没有一丝风，身上总有一股说不清的黏稠，洗不去，洗不尽，跟黄鳝身上的黏稠差不多，十分讨厌。
现在上哪儿去？顾全生想，车子已经毫无目的在马路上拐了两条大街，已经从城市的北面驶到城市的南面，再拐下去似乎要崩溃了，心里实在受不了。两边的商店灯火辉煌，有酒店、水果店、服装店、手机店，还有各种娱乐场所，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好像都有事情做，十分忙碌，而自己却十分无聊，此时顾全生一点兴趣都没有，不想多看两边商店一眼。或者，顾全生想，车子向东行驶，再向北行驶，一直在马路上兜圈子，兜到后半夜大街上没有一辆车子，没有一个人，自己傻不傻，还在继续兜圈子，似乎有家不能回。顾全生按了两记喇叭，手势很重，想弄出一点声音来，想刺激一下自己的大脑，刺激一下自己的思路，不是孤单一个人，至少还有辆车子陪伴着自己，在街上一起兜圈子。但是，毫无目的烧汽油，等于烧钱，而且都是辛苦钱。顾全生心痛了。妈的，又骂了一句，心里实在不痛快，这日子过得真他妈的窝囊，不是个男人。钱应该花在刀刃上，花在最需要的地方上，而现在却完全丢在大街上，不见踪影，傻不傻？
一会儿，车内凉了许多。空调风吹过来的感觉舒服多了，爽了一些，似乎呼吸也顺畅了许多，思路快速运转。顾全生很快想到了殷晓英，身材标致，面容姣好，和艾佳佳不一样。当然，殷晓英年轻，漂亮，有活力，而有人却不珍惜，真是傻冒一个。顾全生真想狠狠地教训他一顿，还是个男人吗？又何必当初追得这么死皮赖脸，说了许多肉麻的话。想到殷晓英，顾全生心情就舒畅多了，好像身上的黏稠少了许多，变得光滑、细腻。他可以来，我为什么不可以去，知道了又怎么样？难道可以说我吗？指责我吗？而且要光明正大去，甚至可以敲锣打鼓去，想到这，顾全生笑了，好像自己并没有吃亏。这几年自己一直努力，朝这个方向发展，偷偷干上了，像给自己补亏损，补一点是一点，赚一点，也许还赚到了许多，不枉是个好男人。闷热的天气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办法对付，束手无措。顾全生想，不由得笑了。顾全生用力按了几声喇叭，好像突然之间加大了油门，车子一下子超越了前面的两辆车子，呼啸着向前。 2
顾全生和艾佳佳两人认识看似偶然，像有些剧情发展的那样，一个老套路，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们在一次朋友聚会上认识，似乎一见钟情两人谈得很多，很欢乐，有点难舍难分，相约明天继续谈，或者已经有了一直谈下去的强烈欲望，但实际上却暗藏必然，华山一条路。顾全生不想和艾佳佳认识都不行，不想说话都不行。这是若干年后顾全生回忆整个过程得出的结论，自己真的很傻，似乎这一切都是艾佳佳特意安排，一个老套路，没有一点新意，而自己却没有识破，像灌了迷魂药，昏头昏脑。两人挨着肩坐在一起，挨得特别紧，几乎手臂都要时不时磨擦一下，碰撞在一起。那天艾佳佳穿了一件无袖连衣裙，领子很低，而顾全生身上穿了一件T恤，也露出了胳膊。刚开始，顾全生还不好意思，有点脸红，坐不住了，心跳加速了许多，但后来感觉艾佳佳并没有计较，反而很享受，喜欢顾全生的手臂碰到她的手臂，磨擦一下，像刺激她的某根神经，变得特别愉悦、开心，而且，艾佳佳身上的香味一阵阵刺激着顾全生的五脏六腑。顾全生的心思乱了，感觉挺舒畅，挺好，顾全生的胳膊和艾佳佳的胳膊紧紧碰在一起。原来女人的身体就这么美好，这么吸引人。顾全生仅仅碰到女人的胳膊就这么美好，充满想像，如果再深入下去进一步碰撞，是不是还要再进一步心旷神怡，变得飘飘然。两人挨得又进一步。也就是说，一个坑早已经挖好了就等顾全生跳下去，顺着艾佳佳的白皙胳膊滑下去，而顾全生就是要跳下去，九条牛都拉不上来。家里人，还有很多朋友都劝他，艾佳佳有什么好，还带着个孩子，你傻不傻？但都没用。顾全生说：“我爱她，她也爱我，这就够了，你们不懂。”态度很坚决，顾全生有点年龄了，还没有谈过恋爱，这在朋友当中有点抬不起头来，家里人很着急，似乎顾全生对这事有点木讷，不像个男人，这次可不一样，擦出火花了，而且是猛烈火花，谁也浇不灭。你知道她带的孩子是谁的吗？事情到底怎么一回事？目光很疑惑，谁也搞不懂怎么一回事，但顾全生却不管，不计较，也不想知道，说：“结婚了就当爹，一刻都不耽误，不好吗？我乐意，我高兴。”好像还捡到了大便宜，省了许多麻烦事，真有这种男人。大家都摇着头，不相信，都说这人完了，有他苦的地方，后悔的时候。此时，顾全生已经不能从爱的泥潭里拔出来，即使拔出来都带着爱的伤痛，那就更加痛苦，还不如彻底沉浸在里面，也许就不用疗伤了。顾全生相信一切都会好的。
顾全生这人还是不错，特别善待那个艾佳佳带过来的孩子，而且是个男孩子，十分喜欢。顾全生当作是自己生的，经常跟他玩，逗他乐，还不断对艾佳佳说：“这孩子真乖，我喜欢。”男孩子对顾全生也挺好，没有一丝陌生感，直接叫爸爸了，似乎就是亲生的。艾佳佳听了很开心，给了顾全生一个吻，放心了许多，这男人算找对了，有了依靠，以后也要好好待他。艾佳佳嗲起来也很妩媚，尽显女人味，顾全生有点吃不消，但喜欢。艾佳佳叫顾全生叫她小名妞妞，说这样两人显得恩爱。顾全生叫了，很顺口。艾佳佳经常看着他们两人一起玩，有一种幻觉，这孩子真的是顾全生亲生的。后来顾全生和艾佳佳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是个女孩。这样更好，顾全生逢人就说：“我既有儿子，又有女儿。”口气十分了不起，比谁都活得滋润，快活。脸上的笑容也是真诚，特别幸福。顾全生经常带着这两个孩子一起出去玩，上公园、逛街，买东西都是双份，看不出谁不是亲生的。以前反对的人就无声了，反而说蛮好，像一家人。那时都是独生子女，要么是男孩，要么是女孩，很少有双胞胎。有人还羡慕，这小子有傻福，真看不出来。但是，有一天顾全生回家却看见家里来了位陌生的男人，大概比自己的年龄大，相貌却一般，正和艾佳佳说话，叫艾佳佳妞妞，十分亲密，像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心里话。艾佳佳的眼眶都湿润了，像随时都有可能掉下眼泪，手都不知道放哪儿好，真想抓住那男人的手，或者干脆就靠在那男人的肩膀上，而那男人却劝说她，不断劝说她。顾全生以为是艾佳佳的亲戚，所以也叫她小名妞妞，只是以前没有听她说过，更没有见过，就主动打了招呼，而那男人却不出声，好像不乐意，盯着顾全生，像盯着一个仇人。真是怪事，顾全生想，看着艾佳佳，什么情况。艾佳佳说：“这是强生的亲生父亲，他今天来了。”艾佳佳说话语气很坦然，平静得像湖面没有波纹，或者说在介绍别人的事，与自己无关，不要这么盯着看，自己只是个叙述者。顾全生愣了，好像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傻在那儿，说：“谁的亲生父亲？”顾全生倒是急了，语气都不一样。他盯着艾佳佳，心想你说明白一点，清楚一点，甭忽悠人，又仔细看了那男人的脸，想找出一丝破绽。强生是艾佳佳带过来的孩子。顾全生想，他想干什么？没有听艾佳佳说起过有这么一个人。艾佳佳再次强调了一下，好像不容顾全生怀疑，这是真的，铁的事实。顾全生明白了，怪不得也叫艾佳佳妞妞，叫得十分亲切，比自己都还顺口。从此以后这男人经常来，还一起坐下来吃饭，好像这里是他的家，而艾佳佳也没有反对，反而特别开心，像一家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还对那男人说：“你多吃一点，甭客气，当作自己的家里。”有時还买了他喜欢喝的酒。嗨，真当作自己家了。顾全生倒显得尴尬，他们团圆了，自己算什么，好像自己是多余的。这男人叫李子木，做生意的，现在有钱没钱不知道，曾经和艾佳佳一起开过厂，做过生意，后来亏了，欠了一屁股的债就跑了，失踪了好几年，现在回来了。顾全生只好没话找话，说：“回来好，在一起好。”心想好什么？干吗要找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到现在，顾全生才知道艾佳佳的过去，一些细枝末叶，原来剧情是这样的，出乎意料，挺复杂，以前艾佳佳从来都没有说过，只知道她有一个孩子。顾全生也不想打听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不想认识，不想知道。心想还是不知道为好，在心里特别尊重艾佳佳，相信她不会欺骗自己。
顾全生说：“你为什么不早点说清楚？现在多尴尬。”顾全生想怪罪她几句，却没有说出来，真是理不清还乱，这该怎么办。
艾佳佳说：“你也没问，我怎么说？”
艾佳佳看了一眼顾全生，知道他的心思，但目光很坦然。这一眼看得顾全生似乎没脾气了，没话好说了。好像艾佳佳还有理，一切的错都是顾全生造成的，后悔都没用。艾佳佳没有错，活得理直气壮，光明磊落，像明镜似的。 顾全生真恨不得扇自己的耳光，什么事？自己都做了什么？傻不傻？
艾佳佳说：“你放心，他不会待在这里，也不会常来，更不会要走这孩子。”
顾全生想，他有能力抚养这孩子吗？看得出他没钱，也许还欠着债，是来躲债的。想到这，顾全生的心里就十分不痛快，也许他来讨钱的，要钱的，说不定艾佳佳已经给他钱了。
3
车子过了一个十字路口，车辆少了许多，顾全生放慢车速，拿出手机。顾全生想给殷晓英打个电话，看看有什么情况。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没等顾全生说话，殷晓英就迫不及待说：“你在哪里？快过来，我有重要事情。”
顾全生心想什么重要事情有这么着急？而且叫直接过去，以前可从来都没有过，约会都在另外地方，总要小心一点，避人耳目。殷晓英说话的语气完全都变了样，像受到什么刺激，伤害，而且变得无助，不知所措。这好像不是她的性格脾气，怎么了？这夜晚的电话真不好打，像踩着地雷了。顷刻，顾全生头上就冒出了汗，胸口变得十分沉闷，好像透不过气，忘了说话。即使在空调里也没用，像闷热的黄梅天气冲破这车窗玻璃渗透进来了，包围了顾全生。顾全生紧张了一下，感觉特别燥热，心想，出什么大事了？现在，顾全生和殷晓英不在一个所里工作，两人分开了，有些情况不十分了解。顾全生曾听说他们夫妻两人经常吵闹，刚结婚就开始吵闹，像点燃了导火线，没完没了，最近变得越来越严重，摔碗摔锅子，孩子都没人管。想到孩子都没人管，孩子哭泣，顾全生就急了，孩子有什么错，不应该欺负孩子。有好几次顾全生都想冲过去，教训这个男人，甚至已经到达殷晓英居住的小区门口、居住的楼下，但还是忍了。车子只在周围兜了几个圈子。
殷晓英仍在手机那头说话，问顾全生听到没有。声音颤抖，完全变了调。
嗨，顾全生叹了一口气，人比人真是不一样，有几个像我这样的人，心底善良，顾全大局。顾全生马上找了个岔口转弯，朝殷晓英的家驶去。
顾全生在单位里有一官半职，事业可谓蒸蒸日上，春风得意。谁也想不到他会混上一官半职，真是人不可貌相，就像他的婚姻一样，出乎意料。殷晓英是顾全生的下属，刚参加工作不久，应了那句话近水楼台先得月，顾全生不想荒废了，留下遗憾。而殷晓英似乎也有这层意思，表现出很强烈，喜欢顾全生，经常有事没事跑到顾全生的办公室，算汇报工作，可实际上都说了其他事，比方说，问顾全生喜欢看什么电影，哪个女演员更加娇艳;还有，哪家酒店有什么特色的好菜，等等，说得顾全生心里痒痒的，正想和殷晓英马上就跑出去潇洒一回。顾全生说：“所有的女演员都没有你殷晓英来得娇艳。”殷晓英听了，咯咯咯笑了，说：“真会说话。”当然，殷晓英每次去都很随便，翻柜子翻抽屉有什么好吃的就直接拿了，像自己家里一样，更像自己的东西临时放在顾全生那里。这女人不知怎么想的，谁也弄不明白，挺新潮的，看顾全生的眼神就是不一样，也许一见钟情，也许还有几分崇拜成份。顾全生也不想弄明白，开心就好，每次都有新鲜的好吃的东西放在办公室里，让殷晓英找到了。顾全生笑了，好像很无奈，也有夸奖意思，小姑娘够机灵的。殷晓英很得意，甚至拍了顾全生的肩膀，说：“谢谢你。”满意而去，得胜而归。顾全生笑得更加开心了。
有时，大家一起吃饭，说说笑笑，突然，顾全生和殷晓英两人的眼光碰撞在一起，眼神都含有另外一层意思，充满无穷想象。当然，只是一瞬间，就避开了，像有意要躲避，避开其他人的眼光。别人没有注意，仍然专心吃、专心说话，而当事人心里明白，而且暗暗窃喜，快有结果了，擦出火花了。顾全生想，这眼光碰撞擦出来的火花，应该比胳膊碰撞擦出来的火花来得强烈，来得真实、可靠，这是心灵的火花，特别珍贵。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吧，心灵的呼应，每个人都盼望却很难祈盼到，现在终于来到自己身边了，久违的感觉，要好好珍惜。顾全生精神爽了许多，好像有无穷力量，也年轻了许多，仿佛和殷晓英的年龄差不多，十分般配。殷晓英也不客气，大家忙的时候，常常提议顾全生请客，慰劳大家，提高工作积极性，而顾全生笑嘻嘻，算答应了，经常把最好的留给殷晓英，甚至还有额外礼品。殷晓英毫不客气，说：“算你有良心，是真心诚意的。”殷晓英笑了，笑容很灿烂，像一朵盛开的鲜花。顾全生也笑了，却不怀好意，笑嘻嘻碰了一下殷晓英的脸蛋，左脸、右脸，像碰到盛开的两片花瓣，似乎还带有一丝露水，特别水灵灵。这脸特别光滑细腻，摸上去的感觉就是不一样，新鲜。顾全生想碰一碰殷晓英的花蕊。想到这，顾全生的心就怦怦乱跳，跳得特别快，特别猛，好像已经掉进了殷晓英的花蕊里，控制不住自己。
这个坑不是殷晓英挖的，要说坑也是顾全生自己挖的，跟别人无关。也许不小心，也许殷晓英有意，有这方面的想法，想进一步发展，冒了一次险。
突然，殷晓英怀孕了，吵闹着要顾全生赶快离婚，跟她结婚。这怎么可能，顾全生想都没有想过，即使和殷晓英难分难舍说我爱你，这辈子就爱你一个人，也没有想过要离婚，要跟殷晓英结婚。艾佳佳不好惹，这顾全生心里明白，仿佛一条高压线悬在自己的头上。
顧全生急了，对殷晓英说：“你要冷静一下，甭冲动，慢慢来，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容易解决，也许一年，也许两年都解决不了，怎么办？拖死你。”顾全生自己的脸色都两样了，吓死了，好像被人打了骂了一顿，事情都暴光了，十分难看。顾全生就怕出事，怕有人对他大吼一声。
殷晓英说：“那我怎么办？我不管，你负责。”殷晓英看着顾全生，敲着他的后背，说：“你快想出办法来，我可不想堕胎，痛死了。”
殷晓英还在发嗲，而顾全生却看到了事情的严峻，心里怕了几分。顾全生说：“你不能断了我的前程，坏了我的事，否则什么都没有，你也没有。”
殷晓英看着顾全生的脸，明白话里的意思，心凉了许多，似乎一切都是假的，闹出去弄得满城风雨自己有什么好结果？还不是两败俱伤，也许吊在半空当中下不来。好在和顾全生难分难舍时，殷晓英也在相亲谈恋爱，那男的追她很厉害，方式方法很丰富，而且有房有车，随时都可以结婚，还时不时送鲜花到殷晓英的办公室，就等殷晓英一句话。这事大家都知道，都在等待喝喜酒。殷晓英一直没有答应，说还要考验一下，考验他是否真心，可实际上另有隐情，只有殷晓英心里明白。这还是顾全生催促她去相亲，去认识的，说甭耽误自己，否则自己心里过意不去。顾全生看起来是个好人。现在，殷晓英明白了，也许这是后路，唯一的出路，姜还是老的辣。顾全生早就考虑周全，有意要这样安排，自己真的没戏，再闹下去也没有结果，反而不好，时间不等人。
顾全生转弯后车子速度很快，好像有目的了，今晚终于找到目的地，也许心里特别着急，是不是那个男的又欺负殷晓英了，拿孩子撒气，打骂孩子。这一次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决不客气。车到殷晓英居住的小区时，突然，顾全生的手机响了，拿出来却是艾佳佳打过来的。顾全生心里一惊，凉了一下，额头上却冒出了汗，像捏算好了，踏正了步子，把你逮到了。顾全生忙朝四周看了一下，没有发现可疑人，或者可疑车子，马上靠边停下车，接艾佳佳的电话。
艾佳佳在手机那头说：“你不要不开心，这事不能怪老李。”还是那样，艾佳佳说话很平静，掀不起半点涟漪，好像叙述一段别人的故事。顾全生拿着手机听下去，不敢插话，艾佳佳说的老李就是李子木，刚才突然闯进家里来的那个，是强生的亲生父亲。那强生是谁？自己又要到哪里去？顾全生心里乱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艾佳佳打电话过来一定有重要事。
艾佳佳说：“今天老李到你们窗口办事，刚巧碰到有个男的冲进来骂你们那里的一个女人，骂得很凶，还摔了茶杯，要离婚，这女人出轨了，还有一个孩子，那男的还提到了你的名字，多次提到你的名字，很愤怒，这事算扯平了，你回家吧。”
顾全生急了，汗水一个劲地往下流，怎么一回事？自己怎么不知道？拿手机的手十分无力，手机即将滑下去……
责任编辑：王方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