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碧华:一支笔写尽爱恨情仇,却无人识得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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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港女作家的作品风格相当明显,亦舒的聪慧独立,张小娴的温柔缠绵,李碧华的诡异妖魅,都是撕不掉的个性化标签。
  近些年,张小娴常参加综艺,被人旁敲侧击地询问什么时候跟男友成婚;亦舒呢,拜她兄弟倪匡和各路记者所赐,她的情感故事已众人皆知。
  唯独赫赫有名的李碧华,端的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她从不上电视,极少接受访问,就连照片都几乎不见一张。网上曾风传过一张认定是她的照片,但据说是一位同名的台湾女歌星的。偶尔,她会跑到作品宣传现场,绕了一圈之后发现没人认出她,就喜滋滋地溜之大吉。越是神秘,大家对她的兴趣就越浓。
  人性就是这样,吃过了美味无比的鸡蛋,就想见识一下那只生蛋的母鸡到底是美还是丑。

1


  她的家世是神秘的。
  只知道她出生于广东一个乡绅之家,祖父在当时可谓是富甲一方,有四个老婆。父亲做中药材生意,李碧华从小就住在古色古香的旧式楼宇之中。
  跟张爱玲一样,李碧华的童年也浸淫在旧时代的余晖之中,那些小时候无意之中听来的旧式大家族的爱恨纠缠和悲欢离合,都成了她日后创作的素材。
  中学时代,李碧华即才思敏捷,脱颖而出,作文中的犀利观点和独特视角让老师啧啧称奇。这,确实很张爱玲。毕业之后,李碧华当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小学老师。
  然而,时代的狂风巨浪注定要把有才华的人推至浪尖。
  做着老师的同时,李碧华悠哉游哉地向《文季月刊》投着稿,主编慧眼识人,邀请她去做记者。撰写专栏的同时,她开始了小说创作。无心插柳,《霸王别姬》《青蛇》《胭脂扣》等经典名作的问世,让她名声大噪。
  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香港进入了繁华鼎盛的时代,市民阶层的形成催生着以情爱、鬼怪、暴力等为题材的文学作品。
  李碧华生于斯长于斯,耳濡目染着香港的喧嚣、逼仄与热闹,所取的素材又打通了阴阳,贯穿了古今。一点新,一点旧,两分深情,三分诡魅凄艳,三分聪慧通透,十足写尽了俗世男女的爱恨情仇。她的作品,带着明清志怪小说的遗风,又带着“张爱玲式”对人性力透纸背的清醒认知。远远望去,如彼岸花般妖魅,细细一品,又与当代女性心灵相通,读之韵味无穷。
  之后,又赶上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香港的电影黄金时代,李碧华的一部部作品竞相搬上了大屏幕。作品是好作品,演员是好演员,导演都是好导演,一时间,人人争说李碧华。
  有人说,“李碧华和李碧华的电影,记录了一个时代的美颜”。也有人说,“百年修得李碧华,十年修得嚴歌苓”。李碧华的作品能否流传百年,现在自然言之过早。而她对自己的定位清醒又谦逊,就是商业作者。当然,比之当时的一批畅销书作者,她的作品的文学色彩要浓郁得多。与确凿已经流传百年的张爱玲两两相对,两个女人花面交相映,只是一个在镜内冷眼旁观,邪魅诡丽;一个在镜外淡然睥睨,泠然清致。
  但,镜里镜外,说来说去,归根结底说的还是男人和女人。

2


  有人说,李碧华的小说于电影,是一味极好的药引子。
  说来也奇怪,张爱玲和亦舒的小说改编成电影或电视剧时,总是失去其本色,但李碧华的小说,却往往能奇妙地与电影珠联璧合。无论是《霸王别姬》《胭脂扣》,还是《青蛇》《古今大战秦俑情》,都是文学作品与电影艺术完美融合的典范。
  “说好是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行。”在陈凯歌导演的《霸王别姬》中,张国荣饰演的程蝶衣对段小楼如是说。深情如斯,凄美如斯。张国荣去世多年之后,这句经典台词还被人屡屡提及。
  其实,张国荣差点与程蝶衣这个角色失之交臂。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李碧华就曾建议他出演程蝶衣,并且坚持非他不可,但种种原因导致未能拍成。
  李碧华耐心地等待着,直到陈凯歌接了这个剧本,直到张国荣能够来拍这个近乎为他量身定做的角色。
  仿佛文艺女神憋着劲儿要把最好的全都凑齐拢来:陈凯歌正处于最佳创作期;演员阵容也是顶级的,张国荣、张丰毅、巩俐,连配角都是葛优、英达。
  动荡的年代,悲欢离合的人间,乱世里的人载浮载沉,在程蝶衣凄艳的妆容里层叠交错,看痴了戏里戏外之人。
  “不疯魔,不成活”,直到现在,《霸王别姬》依旧是华语电影无可争议的巅峰之作。
  张国荣曾说,《胭脂扣》中的十二少是他最喜欢的角色。
  那年,张国荣眉目如画,梅艳芳哀婉冷艳。十二少和如花恋情受阻之后,相约一起殉情,结果她死了,他却没有死。如花在地下苦等了50年,熬不住,便借了七天还魂期来阳间寻他。如花依旧年轻美艳,十二少却已老态,对于50年前的那段情事早已淡漠。“誓言幻作烟云字,费尽千般心思。情像火灼般热,怎烧一生一世。”你道殉情故事可歌可泣,谁知50年前临死之时,两人已各怀心思。十二少临到头时悔了、怕了;如花呢,担心他不肯去死,竟偷偷给他下了药,只是他侥幸被救,苟活人间罢了。
  人人内心住着自私的恶魔,完美无暇的爱情只是传奇,所以李碧华在《胭脂扣》中写:“这便是爱情,大概一千万人之中才有一双梁祝,才可以化蝶,其他的只化为蛾、蟑螂、蚊蚋、苍蝇、金龟子,就是化不成蝶,并无想象中的美丽。”
  李碧华是用她那支诡谲之笔,戳破了伪装的温情脉脉。繁华人间,真相残忍,文字越锦绣铺陈,余留下的那堆锦灰越是苍凉。

3


  也许是旧时代的爱恨情仇听得太多,李碧华天生一对看透世事的睿智双眸。
  “人间,只是抹去了脂粉的脸。”
  在她笔下,那些所谓的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都是男女之间的相互博弈和算计。

  写小说的女作家,往往拥有传奇般的爱情。张爱玲与胡兰成谈的那场饱受非议的倾城之恋,可和琼瑶与平鑫涛那场惊世骇俗的爱情相匹敌;与亦舒抢闺蜜的男朋友,生了儿子又弃养的不道德相比,三毛為爱远走他乡显得尤为浪漫的另类;“人间清醒”李碧华跟她们都不一样,她的爱情平平淡淡,她的婚姻细水流长。
  她第一次与后来成为丈夫的郭崇元见面,是在一个文学研讨会上。每位嘉宾面前都放着名牌,李碧华牌子上赫然写着的是她的原名:“李白”。
  出版人郭崇元上前搭讪:“你和大诗人齐名啊,羡慕!”
  李碧华回应得也有趣:“这么说来,先生也想姓李?”
  为了找机会接近她,郭崇元故意打碎了会场的花瓶,然后特意去办公室道歉要求赔偿。
  李碧华大手一挥:“算在我帐上!”
  郭崇元仔细盯着李碧华的手,直到确定她没戴婚戒之后,才放胆追求她。
  交往没多久之后他们就结婚了,婚礼上摞得高高的,是两人出版的书籍,也算是别开生面了。
  就世俗的眼光来看,郭崇元的才华与名气远逊于李碧华,可婚姻如水,冷暖自知,李碧华在这段感情里是甘之如饴。郭崇元乐意宠她,她写稿的时候,他乐呵呵地帮她端茶送水。李碧华懒于收拾,卧室里到处都是书和报纸、杂志,郭崇元依旧乐呵呵地帮忙收拾整理。后来,他干脆把卧室和书房打通,把床也换了,床头上是开阔的书架。他去日本出差,巴巴地买来“星期筷”赠给爱妻。筷子上端刻有“周一”到“周日”的字样,让终日在家写稿糊涂了日子的李碧华一目了然。
  生活中像个小孩的女人背后,大抵都有一个宠她到了极致的男人。
  美哉美哉!嫁得良人的李碧华,终于过上了“七成饱,三分醉,十足收成;过上等生活,付中等劳力,享下等情欲”的理想生活。
  很多女人总是这样,事前看得多么明白,一旦自己沦入爱情,便失去了理智,一着不慎就把故事整成了事故。李碧华却把这个度拿捏得恰到好处,她拥有过浪漫甜美的爱情,但也不放弃对婚姻务实理性的判断。
  世上哪有什么完美男人,想要仰仗他的权势功名,又想要他温柔、体贴、心无旁骛,又要求他高大英俊、世无二出,哪能样样好处都由得你占了?鞋子舒不舒服,脚最明了。那一份难得的通透,李碧华在作品和生活中一以贯之,在感性和理性之间,她达到了完美的平衡。

4


  《今夜不设防》中,张国荣、黄霑、倪匡等人说起李碧华,都说她绝少见人。
  张国荣则说,她长得很普通。
  如此神秘,也许是对世事保持着刻意的疏离与警惕,倪匡曾说,李碧华在背包里放着一把大剪刀用来“自卫”。
  或许,也仅仅只是性情使然。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追名逐利,热衷于抛头露面,唯恐天下人不知;也有人宁愿偏安一隅,静守岁月,享受不受拘束的舒坦自在。
  这么多年过去了,演过《胭脂扣》的张国荣、梅艳芳已离世;《青蛇》中的王祖贤情路坎坷,远走他国;《古今大战秦俑情》里尚在热恋的张艺谋和巩俐如今已分手多年;各有各的精彩。只有李碧华,依旧热衷于做着普通人,坐车去深圳挑书,去罗湖城按脚,四处寻觅美食。
  悠哉游哉,反正没人认识她,不必有什么偶像包袱,没有人知道与他擦肩而过的,已有老态的女人便是名噪一时的李碧华。
  当初那个年代已经“潮打空城寂寞回”,幸亏,有过诡谲的文字,有过迷离的影像声色,给如今的浮躁和喧哗留下了孤冷又寂寞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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