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砍柴的,他是放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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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持人语:
  疫情期间,阅读了一些各大期刊上发表的微小说,觉得现在的微小说创作,和其他的文学体裁一样,呈现了日新月异的变化。本期的三篇微小说,在表现手法上,虽然风格不一,但尽显微小说的优长,以小见大,微言大义。
  《你是砍柴的,他是放羊的》,主人公在讲故事,讲砍柴的和放羊的如何相处,一起寻找诗意的生活故事。但显见的,这个故事如果就这样也就会重新沉寂于套路之中,于是,讲故事的人和听故事的人最终和故事汇合,在两条平行的线索的某处几乎要交织在一起的地方,重新恢复平行态势。这样艺术地讲出生活粗糙的真相,或者只因为人是不屈服的。但屈服也是可以的,没谁不允许,就像蓝静写的《善意》里的人,那么精心地运作一番,只为奔赴不归之途,她屈服的力量不可阻挡。这让我们感觉到生活的诡异,它的循环往复与生生不息。《舞者豌豆》与《你是砍柴的,他是放羊的》互文,就像两个说话方式不一样的人,讲着同一个分手的故事。无论含蓄还是明了,优雅还是通俗,皆因生活本来如此。
  ——特约栏目主持:袁炳发
  他们是一对年轻恋人,此时并肩坐在公园石凳上。她正微笑着跟他说话:“我给你说个与众不同的故事。”
  他说:“你说。”
  “有两个人,他们经常遇见。有些人遇见再多也未必记得,但是他两个人,彼此间渐渐就看熟了。什么叫做熟呢?这样说吧,在放羊的眼里,他是砍柴的,偏喜欢穿一件不适合砍柴的白袍子,风一吹,袍子就鼓起来,他好像一只大鸟。在砍柴的眼里,他是放羊的,偏喜欢穿一件不适合放羊的灰袍子,风一吹,袍子和长髯齐飘,他好像一叶风帆。”
  “这哪是什么与众不同的故事,这不就是最近网上很红的砍柴的和放羊的段子嘛!”他笑了,有点不屑。最近他面临提拔的紧要关头,很不愿意把时间用在跟女朋友约会这种事情上。
  她说:“你往下听,就不同了。”
  “你说。”
  “两个人看熟了,不知道是誰起头打招呼,嘿你好,另一个也说嘿你好。第二次打招呼是同时说,嘿你好。再往后每遇见次次都打招呼,打招呼的内容越来越丰富,用的时间越来越长。
  “放羊的说:早晨我看见天上一朵云,跟我的羊一模一样。
  “砍柴的说:可巧我也看见了,那云朵慢慢变化,羊脸变成笑脸。
  “放羊的说:可不是吗,云朵像白糖一样渐渐化了。
  他们尽说些没用的话。”
  他笑:“就是,全是没用的废话。”
  她调皮地一笑:“这些废话还没有完呢!砍柴的说:这片草地可真好,像一张绿毯子。
  “放羊的问:你砍柴的地方像什么?
  “砍柴的说:像蜜糖。
  “砍柴的疯话放羊的能懂,放羊的说:我也能闻见那种味道。
  “他们仍旧是你砍你的柴他放他的羊,不过遇见时话越来越多的,话越多就越想说。
  “砍柴的说:翻过这座山,那边是一片湖。
  “放羊的说:从这片草地一直往东去,有一个桃花源。
  “砍柴的说:我喜欢砍柴,这样就不用总是在一个地方生活。
  “放羊的说:我也是,我把羊群赶到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家。”
  他伸了一个懒腰,顺势搂了搂她,道:“早知道你的故事这么长,就应该在房间里说,这样我也不至于干听着,对吧?”
  她没有搭理他的俏皮话,继续着“与众不同”的故事:“有一天,砍柴的和放羊的打打招呼就开始聊起来,越聊越投机,二人便在草地上坐下,你一言我一语。阳光很温暖,草地很芬芳,他们从坐着到躺着又从躺着到坐着。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太阳从东边跑到西边。不远处的村庄,已是炊烟袅袅。放羊的羊吃饱了,砍柴的背篓空空。”
  他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微信,打开一看,是领导发来的。他仔细斟酌着回复。
  她继续说着故事:“放羊的有些歉意,他表示愿意送一只羊给砍柴的。
  “砍柴的问:你的意思是砍柴的赔不起放羊的?
  “放羊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感到很紧张。
  “砍柴的又问:你从我这里学会了放羊技巧,或者我从你这里学会了砍柴技能?
  “放羊的摇摇头。
  “砍柴的再问:假如我用柴换你的羊,是不是我们就都既有了羊也有了柴?
  “放羊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因为砍柴的分明没有柴啊!”
  他打断她:“对不起,我不能听你讲完了,我要去领导家一趟。”
  她不悦:“现在又不是上班时间。”
  他说:“这事很关键,我不能耽搁了。你的羊吃饱了可我没有柴啊。”他幽了一默。
  “其实你根本没听我讲。”
  “你的故事又不会烂掉,下次我听你讲也一样啊。你别哭,这事有什么可哭呢!”
  她擦擦眼泪,道:“不会有下一次了。”
  他知道再说下去就会纠缠不清,这种情况在他们之间时有发生。他果断地立起,道:“对不起亲爱的,我不能在这儿听你讲废话耽误事了。我赶紧去领导家,完事后会跟你联系。”说罢急匆匆离去。
  待他完全出了她的视线,她重又继续故事,仿佛刚才的一幕没有发生一样:“砍柴的还要问,放羊的说话了:两情相悦,柴火不算什么。
  “砍柴的笑了。
  “放羊的继续道:可还是不能缺柴火啊!
  “砍柴的说:我知道另一处山的柴更多,可是那座山没有蜜糖的味道,也不会遇见你。
  “说罢,砍柴的起身,整整灰袍子,提起空背篓,对放羊的笑嘻嘻挥挥手,走了。”
  她亦站起,背着包,走了。
  作者简介:佘朝洁,江苏常州人,出版有随笔集《一个画家妈妈的家教手记》,传记小说《古意生处》、小说《考试战争》《妈妈的课堂》等四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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