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贞羽 快乐着深圳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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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成熟的音乐环境,就像阳光雨露,滋养了边城野生野长的周贞羽
  上初二的时候,周贞羽想和班上一个漂亮女生交朋友,偷偷往她的课桌里塞了一张纸条,却不见她有任何反应。周贞羽不好意思再塞纸条,就用爸妈给的零用钱买了一把吉他,对着一本吉他练习手册,苦练了半个月。会弹吉他的周贞羽让全班女生刮目相看,还有女生往他的课桌里塞纸条,但他心仪的那个女生脸上一直波澜不惊,猜不出她对周贞羽有什么感觉。不过,此时,周贞羽也无意去猜女孩子的心思了,他一心琢磨的是,如何把吉他弹得更好,把歌唱得更好。只是,老师和父母都不乐意周贞羽玩吉他,以为是搞歪门邪道,他不得不避开老师和父母,悄悄地弹悄悄地唱。
  1993年,周贞羽考到了北京上大学。90年代初,是中国摇滚和校园民谣的高潮期,而北京是理所当然的流行音乐大本营,周贞羽恰在此时从湘西边城怀化来到北京。巧的是,这一年是毛泽东诞辰100周年,学校要组织歌咏活动纪念,会弹会唱会编曲的周贞羽迅速崛起为全校宝贝,担纲组建乐队,为各系各班的参赛歌曲编曲,一时忙得不亦乐乎。
  北京成熟的音乐环境,就像阳光雨露,滋养了边城野生野长的周贞羽。大学期间,周贞羽就像插上了翅膀,在音乐的天地间自由飞翔。
  大学毕业后,周贞羽想留在北京成为职业音乐人,父母不答應,认为学国际贸易的儿子去搞音乐,是不务正业。周贞羽不想让父母太揪心,回到怀化,进了湖南省医药公司怀化分公司,每月拿217块钱的工资。那时候,医药公司还是油水丰厚的单位,周贞羽当年的旧同事,各有各的捞钱之路,有人捞成了老板,有人捞进了班房。看着从手边哗啦啦流过的银子,周贞羽倒没怎么动心,他最爱的还是音乐,不能在北京唱,他就在怀化唱,晚上背着吉他跑场,每个月也能挣两三千块钱。
  1998年,周贞羽停薪留职,开了一家酒楼,同时,继续在酒吧跑场。
  1999年,25岁的周贞羽和一个16岁的小女生开始了一场轰轰隆隆的恋爱。周贞羽父母是长沙来的下乡知青,曾是走在时代前列的人,但相对儿子的前卫,他们也变得不开明了,坚决反对儿子太孟浪的爱情。
  周贞羽铁了心要和小女友天长地久,既然无法争取父母的同意,他只能一意孤行了。
  周贞羽卖掉酒楼,揣上两千块钱,背上吉他,要和小女友私奔。
  奶奶拉着周贞羽哭,父亲说:“别宠着他,看着吧,不出两个月,他就要灰溜溜地回家。”
  母亲则担心他的工作,那是多少人羡慕的正式工作,真不想干了,办个买断工龄手续,还能得十多万呢。周贞羽懒得去办手续,管他多少钱,都不要了。
  2000年10月,周贞羽和小女友手拉着手,来到了深圳。
  周贞羽开始扬眉吐气,深圳的酒吧文化也开始流光溢彩
  周贞羽和小女友很快在一家酒吧找到了工作——唱歌。钱不多,不够他俩租房子,他们只能睡酒吧的地板;也不够他俩下馆子吃大餐,大部分时候,他们只能吃泡面。
  两个月后,他们唱歌的酒吧倒闭了。这时,周贞羽带出来的两千块钱也花完了,想起父亲“不出两个月,他就要灰溜溜地回家”的预言,周贞羽心中发誓,不混出点模样来,绝不回家,而且,他越来越喜欢深圳了,决定要在深圳扎下根来。
  连泡面都买不起的时候,周贞羽想过到街头弹吉他卖唱,又怕城管来赶,让他在女友面前丢尽面子,想来想去,周贞羽怕自己丢不起那人,就还是抱着吉他去找酒吧献唱。
  圣诞节之夜,周贞羽和女友在青青世界的一家酒吧献唱。老板很满意,给了他们1000块钱,又请他俩去吃西餐。此时,前酒楼老板周贞羽已经两个月不知肉味,西餐厅那半生不熟的牛扒,他觉得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就吃了一块又一块,结果,吃出问题来了,因为太久没有吃肉,他的胃已不适应牛扒。周贞羽上吐下泄,大病一场,把女友吓得直哭,只以为他不行了。多年以后,周贞羽回想起这段往事,眼角依然泛泪花。从2000年的圣诞节到如今,17年,周贞羽一直不吃西餐,一是心有余悸,二是纪念自己不羁的青春岁月。
  那一场病,是周贞羽触底反弹的标志,从那以后,周贞羽开始扬眉吐气,深圳的酒吧文化也开始流光溢彩。
  深圳的流行音乐起步于上世纪80年代的歌舞厅,周峰凭一曲《夜色阑珊》走进中央电视台,让全国人民见识了深圳夜色的“绚丽明亮”,许多人因为《夜色阑珊》这首歌来到深圳。90年代,深圳孕育了《春天的故事》、《走进新时代》等主旋律歌曲,也催生了陈明、戴军、李春波、黄格选、陈汝佳等流行歌手。
  2000年前后,是中国流行音乐开始产业化的转型期,音乐公司与音乐人都在各自寻找和适应,不知何去何从。不管此后如何发展,表演的舞台是必须的,保证生存的收入是必须的。在四大一线城市中,深圳无法跟北上广比历史和文化底蕴,但作为最年轻的城市,深圳是年轻人最为集中也最有青春活力的地方,而酒和音乐一直与青春一路同行,因此,深圳的酒吧长盛不衰,进入新世纪以后,深圳酒吧更与时俱进,欣欣向荣。
  北京一直是经济文化中心,北漂族前赴后继,成就了北京的江湖地位。有一天,徘徊在北京街头不知道到哪里自由放歌的北漂音乐人突然发现,喧嚣与骚动并存的深圳酒吧是音乐生长的好地方,于是,掉头南下,奔赴深圳。年轻的城市年轻的人,一见钟情,激情的碰撞,让这一片神奇的热土,发出了更原始更多元的声音。中国音乐人开始对深圳刮目相看,于是,更多一线准一线的优秀音乐人,许巍、汪峰、何沐阳、赵牧阳等先后南漂,深圳的大小酒吧一时间星光灿烂,本色、根据地、雨花西餐厅、华强北酒吧一条街等等,构成了中国流行音乐传播的重要平台,后来,冯小刚的新电影、韩国歌星出新歌,都要跑到深圳的酒吧来开新闻发布会。
  周贞羽每晚奔走于各大酒吧之间,如鱼得水。
  莲花山草地音乐节已深入人心,正在成为中国户外古典音乐第一品牌
  2003年,“非典”来袭,全国恐慌,听歌的人不敢出门,唱歌的人各自散去,蓬勃发展的深圳酒吧元气大伤。   等可怕的“非典”过去,深圳酒吧已呈凋零之象,酒吧老板使尽浑身解数,也难以重现往日的辉煌。
  与周贞羽合作过的各路音乐人先后离深圳而去,但周贞羽没有走,为深圳歌唱三年,他已经迷上了这座没有冬天四季开花的城市。
  “非典”之后,周贞羽没再跑场唱歌,注册了一家文化公司,从事演艺推广活动,认真研究如何把流行音乐产业化。
  当年南漂深圳的音乐人,离开深圳之后,一个个崭露头角,成为中国流行乐坛的中坚力量。此时,开始推行文化立市战略的深圳才意识到,深圳错失了一个大好机会,当中国第一流的音乐在深圳的酒吧自由生长之时,政府若能积极引导,推波助澜,深圳就可能顺势成为中国的流行音乐之都。
  但有2000—2003年酒吧音乐打下的基础,在后来的几年中,深圳对中国流行乐坛还是有不俗的贡献。
  2004年,深圳水务集团的业余音乐爱好者唐磊,凭着在酒吧练就的功夫,以一曲《丁香花》成为网红,《丁香花》网络下载超过1000万次。
  2005年,毕业于福田中学的星海音乐学院学生周笔畅获得“超级女声”全国总决赛亚军,成为偶象级歌星。
  2006年,“凤凰传奇”组合以一首《月亮之上》蹿红华语乐坛;姚贝娜获得央视青年歌手大赛通俗组亚军。
  2007年,陈楚生获得“快乐男声的”全冠军。“因果兄弟”签约百代唱片,其三部曲《这辈子我们还能在一起吗》、《今生所求》、《月高高》又一次创造网络音乐奇迹。
  ……
  但个人的成功,毕竟难以成为文化立市强有力的推手。
  2014年11月29日,由福田区委区政府主办、福田区委宣传部(文体局)承办的第一届莲花山草地音乐节,在莲花山风筝广场开幕,音乐节为期两天,来自美国的Pizazz交响乐团和台北的长荣交响乐团,以及深圳交响乐团,为三万名市民献上了一场免费音乐盛宴。在人们的思维定势里,古典音乐会应该在富丽堂皇的音乐厅里进行,演奏者需沐浴焚香,听众需身着晚礼晚、正襟危坐,感冒者咳嗽一声都会觉得很羞愧,深圳却把如此庄重的音乐搬到了公园草地上,听众坐也行,躺也行,不习惯听古典音乐的孩子们还能在草地上自由嬉戏。开中国古典音乐室外演奏先河的莲花山草地音乐节,如今已进行到第四届,成了深圳最有持续影响力的文化品牌。
  作为深圳著名演艺策划人和金牌音乐经纪人,周贞羽对莲花山草地音乐节赞叹不已,他说:莲花山草地音乐节是一步妙棋。深圳可以举行音乐会的场所很多,容纳观众人数从几百到几万的都有,音乐节为什么不选择演奏效果好得多的体育馆体育场,运营成本不一定更高,刮风下雨也不怕,而要选择莲花山公园的草地,这是有讲究的,第一、古典音乐从音乐厅到体育馆或体育场,她依然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象牙塔里的音乐,只是换了个更大的象牙塔而已,选择莲花山的草地,就是为了让高雅音乐走下圣坛,走进普罗大众的心中。草地音乐会的门票都是免费发放的,从“福田文体通”微信公众号上热热闹闹的抢门票开始,古典音乐就开始充满了人间烟火味。第二、深圳开始文化立市战略已经十多年了,在硬件设施上,可谓下足了血本,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我们缺少能欣赏高端艺术的眼睛和耳朵。莲花山草地音乐节其实是在为高端音乐培养听众,从耳濡目染开始,让音乐在市民心中扎根。有了坚实的群众基础,高雅艺术才有生存的土壤,才能开花结果,一年一度的莲花山草地音乐节,就像是春风化雨,必将催生深圳高雅艺术的春天。
  2017年11月10—12日,第四届莲花山草地音乐节将如期进行,届时,德国莱比锡国家爱乐乐团、俄罗斯国家西部爱乐乐团和郎朗等顶级乐团和艺术家将为深圳献上五场精彩演出。网络上一个多月前就已开始的抢票大军可以证明,莲花山草地音乐节已深入人心,正在成为中国户外古典音乐第一品牌。
  我骄傲,因为我干了一件自己喜欢还能让许多人快乐的事儿
  2000年圣诞节的“牛扒事件”之后,周贞羽一路顺风,成为杰出人才在深圳落地生根,有了自己的公司,成了广东省演出行业协会常务理事,但他仍然常常回想起自己当年睡地板吃泡面想去街头卖唱还不敢的窘困日子,也因此对街头艺人多了几分关注。
  福田是深圳经济文化中心,也是街头艺人最集中的区域,尤其是莲花山下中心书城那一块,成了街头艺人的风水宝地,各路人马汇聚于此,促成了莲花山下的文艺繁荣,也滋生了种种麻烦事儿,秩序混乱、噪音扰民、艺人为争夺地盘不时发生的打斗等等,让城管人员头疼不已。街头艺术也是城市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简单地禁止或驱赶,是对街头艺术的粗暴践踏,任其野蛮生长,则必然成为城市不安定因素的隐患。
  2014年,在福田区委宣传部(文体局)、福田区公共文体中心支持与引导下,周贞羽发起成立“福田区街头演艺联盟”,散落街头各自为战的演艺游击队终于有了自己的组织。
  2015年6月23日,街头演艺联盟会长周贞羽签发首批68张《市民中心广场街头艺人证》,从此,街头艺人由散兵游勇成为兵团战士,困扰城管部门多年的“牛皮癣”,因一纸“艺人证”迎刃而解。
  以下是《女报》(简称“女”)对周贞羽(简称“周”)就“艺人证”展开的访谈实录。
  女:市民中心广场的街头艺人是何时形成規模的?
  周:2009年前后。最先出现的献唱的小型乐队,其后,绘画、书法、泥塑、杂耍等民间艺人相继聚集,鱼龙混杂,最多的时候,有130多个摊点。
  女:什么样的人怎样才能获得“艺人证”?
  周:“艺人证”分表演艺术、视觉艺术和创意工艺三大门类。福田区有个文化议事会,我们请相关专家组成评审委员会,初选有一定艺术素养的艺人,经过培训,通过考核,才能颁发“艺人证”。艺人领证之前,要签署《市民中心广场街头艺人自律公约》,做到“自我约束、自我管理、自我规范、自我完善”。
  女:街头艺人多为自由惯了的人,要取得“艺人证”,好像还挺麻烦,而且还要抽签排号在规定时间和区域内表演,他们能接受吗?
  周:刚开始推行“艺人证”的时候,也有人有抵触情绪,比如广西歌手韦文豪,歌唱得很好,也很拽,他当初就抵制办证,甚至扬言要找两百人来把演艺协会给砸了。后来,他试着来参加培训,觉得还不错,就没话说了。因为我们的培训,是实打实地给他们传经送宝,比如,我们曾请来台湾街头艺人合法化运动之领军人、有“台湾街头艺人教父”之称的张博威先生,传授街头艺人形象设计和演唱技巧,甚至音箱如何摆放,反响就很不错。韦文豪取得“艺人证”以后,积极参加演艺联盟组织的一些活动,借助我们的平台,迅速在网络上走红,如今已是有上百万粉丝的网红了。
  女:看来,街头艺人中,也藏龙卧虎啊。
  周:很多明星大师,都是从街头混出来的,国外的一些大牌明星,成名之后也常常到街头演出,要的就是那份感觉。深圳的街头艺术家,也有大腕级人物。画家王亮元,就是名家,每年元旦至春节期间,他都要随中国艺术家代表团去美国开画展,用一两个月时间挣够一年花的美金,然后就到市民中心这儿来练摊玩儿。还有“小海南”王小康,在日本和过路女孩合唱《海阔天空》把网友唱哭的那个,他的职业是文身师,不靠唱歌赚钱,去国外旅游的时候,兴趣来了,他也会在街上高歌几曲,但面前不放装钱的帽子或乐器盒,老外听他唱得好想打赏,不知道钱放哪里,就直接往他的口袋里塞。小海南如今唱得越来越好,代表中国民间组织出访非洲四国,进行中非文化交流去了。最有意思的是王亮,他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工作之余,也常去街头练摊,为了释放日常工作的压力,也为了听众的几声喝彩,一天下来,赚得几十块几百块,他比做生意赚了一百万还高兴。
  女:周总,演艺协会和街头演艺联盟是非赢利性公益组织,您这个会长应该没有工资可拿的,可您说起自己操心了三年的街头艺术管理,却眉飞色舞的,您高兴什么呢?
  周:呵呵,我骄傲,因为我干的是自己喜欢还能让许多人快乐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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