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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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云从山后逃过来,扑通跳进池塘里,池塘一下子黑了。
  风追了上来,水面乱作一团。乌云见躲不住,连忙跳了出去。天又开了。
  阿德心里想,快点来吧莫拉克,你这泰国的骚猴子。收音机里说,台风今天夜间就要登陆了,这个台风名叫“莫拉克”,“莫拉克”是泰语,意思是“骚猴子”。
  已经三个月没落过一粒雨了,地面燥得冒了烟。还好鸡场前的池塘正好挨着樟仔脚水库,勉强汪住了半池的水。
  奇怪,鸡怎么都窝在鸡舍里?阿德养的可是走山鸡啊,大上午的应该漫山遍野地追着蝴蝶、蜻蜓跑才对啊。
  看到阿德,大大小小的鸡一齐围拢过来,脖子一只比一只长,连整天撅着屁股摆架子的公鸡也觍着脸学母鸡咕咕咕地发牢骚,要吃的。看门的两只狮头鹅噗噗嗒嗒冲上来,脖子挺直,长枪一般杵到阿德的手掌里。阿德赶忙到屋里掀开大谷柜,刮刮刮,好不容易才刮出了一勺碎玉米。
  平日里,鸡都要在山上走到天快黑才腆着胸脯子回到鸡舍来,不大用得着考虑它们的吃食,只有下雨天出不去,才得往鸡圈里撒碎玉米。池塘里的鸭子更不用操心,每一只都自己在池塘里吃得羽毛亮闪闪的,一高兴还把头扎入水里,屁股竖起来很坦然地面对着天空。
  台风要来了。台风一来鸡就走不了山,得给鸡鸭准备一些吃的了。一千多只鸡和鸭,一千多只嘴巴,饿了就会张老大,叽叽嘎嘎地吵。
  赶紧到城里买几袋碎玉米。前几天阿母突然吵着要搬回山下的村里住,阿德山上山下上上下下,打扫房子准备被褥和吃食,忙晕头了,忘了台风天时鸡鸭也要吃东西。
  阿母老了,特别是最近,说话颠三倒四,有时望着面前的空气跟自己能说上大半天。那天她就跟门口的两只鹅说,不是亲生的,养不驯的,还是阿才乖。
  阿德恰好走进门。阿德蹲下身扶住阿母的肩:“阿母,不要黑白想啦,生的靠一边,养的大过天!”
  阿母的眼神浮在半空中:“你不懂啦,你又没收养过孩子。”
  阿母说,我们阿德不乖啦,年纪一大把也不娶个老婆,害得我都没孙子抱,以后谁给我们烧香啊?老头会骂死我的。
  阿德五岁时被阿爸用两担大米换到山下来。阿德只记得老家在海边,海风腥腥地在小巷里来去。阿德每天穿着木屐踩在石板路上,咔咔咔,声音响亮,每一声都从脚后跟印进后脑勺。他不敢快跑,就怕晚上揣着个咕咕叫的肚子睡觉时满脑子都是咔咔咔的响动,梦都做不踏实。
  头天晚上阿德是在阿母的怀里睡着的。阿母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地摇:“七月半,多妮红一半;八月半,多妮满田岸;九月半,多妮丁撐雨伞;十月半,多妮丁没地看……”
  多妮就是桃金娘。
  第二天,阿爸买来生石灰,把门口的鸡舍抹得白晃晃。他一边把新买来的鸡崽放进去,一边深吸一口气直了脖子大喊:“起鸡了!”
  养石灰时阿爸在里面埋了两个青鸡蛋。浇上水,烟雾就起来了,对面的人看起来像神仙。烟雾散了,面前站了一排孩子,眼巴巴盯着阿爸的手。阿爸将一个鸡蛋塞在他手里,剥了另一个,塞到他嘴边:“好儿子,吃给他们看!”
  这时,鲈鳗蛇了腰扒开别的孩子吞着口水挤过来,阿德把手里的鸡蛋递给他。鲈鳗接了就往嘴里塞,咔,把蛋壳咬碎了。
  阿母笑得虾了腰。
  山路十八弯。摩托车突突突来到山脚。阿母和一群阿婶正在村口大樟树下打牌,手里抓着纸牌,头发白苍苍。她的身后,土地庙被晒蔫了,直往树荫底下闪。新村就在山脚底下,整整齐齐得像电视里军训的大学生,汗流浃背,想走又拔不动脚。
  阿母抬起头:“你阿爸昨晚回来了,不知今晚回不回?”
  阿爸过世十多年了。阿才没了后,阿母在山上每天醒来总是左找右找,找半天,才坐下来长出一口气:“你阿爸昨晚回来了,不知今晚回不回?”
  找了几回没找到阿爸,阿母不高兴了,吵着要回山下。阿母说山上没动静,还是山下好,一大群老姐妹,可以说话、打牌,还可以吵架;还有,村里的路,你阿爸熟,不会走丢的。阿德不放心,但阿德拗不过阿母。
  阿母说:“阿德啊,你明天下山记得把吊篮里的包袱带下来给我,那里面有我和你阿爸的结婚照,还有一百二十元。钱我藏好几年了,要给你娶老婆用。要是让老鼠啃了,你怎么娶老婆?你都四十岁了。”
  阿德忍不住笑了一气。
  一路上阿德想,到城里顺便买点什么给阿母吃好呢?她满口牙没一颗是真的,得吃软东西。买什么好?买海澄双糕润吧,又软又不粘牙。
  知了像吃了刀子的猪一般,叫翻了天。
  出了山,刚铺好的大水泥路直挺挺往前躺去。路边一棵树也没有,日光开水似的泼下来,如千万根钢针缝进皮肤里,汗珠爆了出来,一粒大过一粒,腿毛尖叫着蜷作小线团。
  路上蛇着腰走来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浑身水淋淋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看到他走路的姿势,阿德胸口一把大火腾地就起来了。
  嘴里苦得紧。
  想加大油门冲上去,把他撞飞到白云上,让日头把他晒化了。
  阿德大口喘气。阿德拼命咬牙。好咸。
  男孩听到动静,回过头,白白的牙齿挤开汗水笑出来,嘴巴张大了,但是没有声音,画儿里的人似的。一个十来岁女孩的眼睛浮在男孩的脸上。
  阿德的右手突然放开油门,狠狠地抽了一下右脸:“你有病啊!”
  摩托车绕了一个大圈,“呼”地打男孩的身边飞了过去。
  阿德没有回头,他的右脸火辣辣。
  那是鲈鳗的小儿子大鹏。
  鲈鳗是大伯的儿子,大阿德三个月。鲈鳗吃了阿德的鸡蛋,隔天上午就带阿德到后山上玩。一进后山,就像泡进井水里,凉沁沁,阿德高兴得差点叫出声来。一条山路扭着腰埋头钻进密密匝匝的树林里。
  山路两边点着一丛一丛比脑袋高不了多少的灌木,灌木上挂满了酱红的小果子。果子就像一个个倒挂的小酒杯,风一吹,左摇右晃,好像喝多了。鲈鳗探手揪下一颗就往嘴里塞,说,这是多妮,好吃!   阿德不想看到鲈鳗,鲈鳗却不在乎,他经常到鸡场来看阿母,顺便顺两只走山鸡回去炖给孩子们吃。鲈鳗一到鸡场就揪长尾巴的走山鸡的尾巴毛。鲈鳗说,多妮用走山鸡尾巴毛扎出的毽子城里人抢着要。
  阿德在院门边种了一列西红柿。这列西红柿长得很用心,很快长成了一堵矮矮的墙。西红柿的气味很呛人,好像时时刻刻在生气。
  唯一不对的是一墙的西红柿总共只结了两个果,还歪了屁股。阿德想,两个就两个,再过两天,摘下来给阿母下碗鸡蛋面也是不错的。
  上个月的十五鲈鳗一大早就上山来了。他扯开篱笆门,顺手摘了一颗西红柿在衣襟上擦了擦,就把嘴巴啄上去。
  半只西红柿“咕嘟”下去了。鲈鳗眉眼一皱:“酸!”转过身手臂一直把西红柿甩进了池塘里。池塘里“咚”开了一朵花,在水面瞌睡的母番鸭吓了一跳,一齐直起脖子来。
  阿德真的生气了,不理他。
  阿才正好又在阿母怀里听她讲过去的事。鲈鳗走过去抱起阿才:阿母啊,我带阿才去我家玩一玩。
  中午,阿德摘了剩下的那顆西红柿煮了鸡蛋面,端到长着脖子坐在门口的阿母面前。阿母一挥手将面打翻了。阿母说,你把阿才带哪里去了,你是不是把阿才卖了?是不是我跟它说你坏话你就把它害死了?你给我找回来,没有阿才我也不活了!
  阿德的心提起来,鲈鳗会不会把阿才开膛破肚了?
  傍晚时分,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出来一看,水库方向来了一队人,扛着什么重物,一边走一边喘气:“嗨哟,嗨哟……”
  他们扛的是一条大蟒蛇!大蟒的腰比男人的大腿还粗。蛇头捆在竹竿上,蛇的眉心有团硬币大的红漆。蛇身子转着圈缠满了竹竿,夕阳的余晖斜过来,金光闪闪,蛇尾不时懒懒地扫在竹竿后面那个半头青的脸上,半头青不耐烦了,狠狠地掐住了蛇尾巴。
  阿德认得这条大蟒蛇。它上个月的初八晚上来过鸡场。它在门口连毛带土吞了三只鸭子,困了,就大着肚子在鸭棚门口睡着了。阿德拿它没办法,只好报警请来了森林公安。一称,不得了,一百二十斤。阿母拿来火漆在蛇头漆了个大红点,烧了三炷香,给它磕了三个头。公安叫来了几个半头青抬了它到水库后方的深山里放生了。
  鲈鳗走在队伍的最后,笑得合不拢嘴。
  阿德截住鲈鳗:“阿才呢?!”
  鲈鳗望着远去的大蟒,笑:“阿才?阿才在蛇肚子里啊。”
  阿德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砸在脚面上。
  鲈鳗说,他用麻绳绑了阿才,拴在大树上,阿才绕着树哀哀叫,大蟒听到了,大老远游过来超度了阿才。鲈鳗说,大蟒想走,可大树不同意,只好盘在树下等他们。鲈鳗说,今晚我请你喝烧酒!
  阿德“嚯”地车转身冲进屋里。阿德决定把鲈鳗的脑袋劈作两个水瓢。
  阿德举着斧头冲出来。
  鲈鳗早就不见了。他跑得太快了,风都没撵上他。
  天大地大阿母最大。阿德入了城里赶紧到特产店买了两包双糕润塞在口袋里。老板说,刚到的货,还热着呢。双糕润颤巍巍的,看到它口水马上涌了出来,把舌头泡得麻麻的。
  买好了两麻袋碎玉米刚想堆到车上,黑夜忽然从天上摔下来。冷,鸡皮疙瘩打手指尖一路往上走,毕毕剥剥炸了一身。
  风尖叫着挤进店里来,好像逃犯做下了命案,要躲一躲。
  雨从天边冲过来,恰似无边无际的马群疯了,蹄声一阵紧过一阵,漫天盖地,刚刚还点点碎鼓,不一会儿,整个县城的楼房都被马蹄踩在了脚下,踩扁了,灵魂都踩出来了。
  阿德躺在饲料店大堂的长椅上,一夜都没合上眼。他的心一直悬着:这么大的雨,阿母会不会忘了关门?她会不会怕阿爸在大雨里找不到回家的路,特意跑到村口去等他?!
  ……
  天亮的时候,雨还是像瀑布,一直下到了中午。县城有一半房子泡在了水里。幸好,县城的下水道是民国初年建的,不到一个小时,水就退干净了。阿德推出摩托车,油门一催冲出了县城。
  东边的天空竖起了一道彩虹。
  大老远,一股浓烈的泥腥味涌过来,阿德差点呕出心肝肺。
  老天,山从村后的半天上走了下来,整个村子都不见了。山的胸膛和肚子全烂了,大肠也翻了出来。黄泥汤把樟仔脚新村狠狠压在身子底下,一块水泥屋顶也没露出来。
  村子不见了,村口的土地庙倒是还蹲在大樟树下。土地庙的小门板不见了,好似矮个小老头大张着没有一颗牙的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没有任何活物的声音,安静得像要发生谋杀案。阿德突然觉得很委屈,很冷,想窝在阿母的怀里。
  阿母啊!
  阿德跪在土地庙前,哭得身子空空的像根灯芯草。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身后站满了高高低低的人。站在最前面的是个矮墩墩的中年人,衣服上溅满了红泥巴,脸白得像作业纸。
  那是乡长。去年他陪省里的领导来过樟仔脚,视察新农村。那几天恰好流行红眼病,全村老老少少的眼睛都红得跟兔子没两样。因为樟仔脚村的人口不是太多,乡长老早就发下通知,全村老少都得出来欢迎上级领导,要热烈鼓掌。为了不让领导误以为全村都是属兔的以至于受到惊吓,村主任连夜到县城批发了一堆墨镜,一人一副戴上。隔天一早省领导一下车,吃了一惊,脚一软,嘴巴大得像山洞——全村男女老少两列纵队高高低低地夹住村道,一溜的墨镜在啪啪拍打的手掌后面发出凛然的光芒,仿佛另外一种社会形式要举行重大仪式。乡长当时脸就白了,身子一矮托住了省领导的肘子。
  乡长头发乱得像鸡窝,乡长的嘴唇破了,肿得像天蓬元帅。乡长的眼睛红得像兔子。
  突然,一只知了在头顶嘶了一声。乡长回头狠狠瞪了树冠一眼。大樟树连忙闭了嘴。
  乡长两膝盖磕在泥水里。
  大樟树下,帐篷搭起来了,像受了惊的孩子挤在母亲的脚边。
  帐篷外面,有人在吞吃眼泪,声音高高低低。
  是大鹏,蹲在土地庙前呆呆地望着樟树脚下那片红泥汤,脸上鼻涕泪水糊得花花的,上气接不上下气。   乡长赶忙泡了一包方便面,把他拢在了怀里:“孩子,孩子不哭,孩子……”
  大鹏昨天做完了暑假作业,想去城里买《三国演义》,可是鲈鳗没空载他去,鲈鳗要打麻将。
  大鹏说,阿叔,我在路上看见你了,我以为你会顺路带上我呢,我喊你了,可我口干,没喊出声,你没看到我,“呼”就开过去了,差点撞上了我。
  阿德的脸热得像进了烤炉,汗水毕毕剥剥爆出来,顺着脊梁骨碌碌滚,衣服湿透了。
  乡长屁股上的泥巴干了。
  乡长问大鹏:“还有别的亲人吗?”
  大鹏望定阿德,摇摇头。他的眼睛跟小时候的多妮一模一样,亮晃晃。
  乡长转过脸:“你们一起过,行吗?”
  大鹏怕冷似的,往阿德身边靠过来。
  阿德不答话,起身望山上走。
  通往鸡场的山路已经让泥石流冲成一截一截,路上横躺着一根根的树木,红泥一洼一洼翻腾出来,像绽开的伤口。细细的水流顺着伤口弯弯曲曲流出来,流成了花边。阿德手脚并用不断地爬上爬下,避开泥石流冲出的深沟,闪开不时倒下的树木。倒下最多的是桉树,桉树倒下的影子像恶鬼吃了刀子,闷响,仿佛齐眉棍打在肥肉上。
  阿德出门时把鸡圈的门锁上了,鸡该都饿坏了。
  啊,水库的大坝垮了。像海一般宽阔的水面不见了一点踪影。山谷张开了狰狞的大嘴巴。
  阿德一下瘫坐在地上。寒冷、委屈、恐惧一齐扑了上来。眼眶一不小心,泪水漫了出去。
  鸡场就在对面。可是大坝不在了。
  阿德决定从水库后面翻过山去。
  池塘竟然一个缺口都没有,只是水满了,像一口小湖泊。一大群番鸭正在水里找吃的,它们不时把头扎入水底屁股指向天空,活像电视上的花样游泳运动员。几只散在岸边的小番鸭颠着屁股在追青蛙,追蛇。蛇头进了鸭嘴,不情愿,身子把鸭脖子绕得宛如电炉丝。
  看门的狮头鹅不见了,但鸡场好好的,鸡舍的门都关得紧紧的。走山鸡们听到阿德的咳嗽,一起发起脾气来,叽叽叽叫个不住,拼命拍翅膀,眼看着就要把鸡舍拍散架了。
  阿德把鸡舍的门一扇扇打开了。走山鸡争先恐后挤出来,也不看阿德,一齐往树林里冲,落在后面的着急了,拍拍翅膀飞起来,长长的尾巴拖出一道道彩虹。
  阿德心里喊,以后就靠你们自己了!你们是野鸡了!
  那只报晓的公鸡挺着胸不慌不忙地拖着长尾走在最后,一副泰山崩于面前它都无所谓的姿态。走过阿德脚边时,阿德咕咕唤了两声。它车转身,尾巴举起来,张开,缓缓地披在身后的地上。前面一只肥嘟嘟的小母鸡见了,连忙小跑了回来。
  阿德抱起公雞,小心翼翼地装进蛇皮袋里。阿德刚打开另一只蛇皮袋,小母鸡就自己跳了进去。
  阿德到屋里抓来一根竹扁担,一前一后挑起两只蛇皮袋。
  刚绕过水库,地面一阵抖。身后的山走了。烟尘长起来,凝住了,不肯散去。
  阿德回到大樟树下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他一手提着蛇皮袋一手拉着大鹏的小胳膊,滑到土地庙前。大鹏还没醒透,一边走一边揉眼睛。
  阿德解开蛇皮袋,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双手将公鸡请进土地庙里,大喝一声:“起鸡了!”
  母鸡见公鸡进了土地庙,连忙颠了屁股跟进去。两只鸡在土地庙里缠着脖子咕咕噜噜了一阵。
  这时,太阳翻过山岭探出半张脸来。
  安顿好母鸡,公鸡走出来,拍拍翅膀挺起胸,脖子一梗一直:“喔喔喔——”
  起鸡就是起家。
  责任编辑 林东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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