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吧,安吉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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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梦中的斯坦威三角钢琴
  整幢别墅灯火通明,宾客盈门,满屋子欢声笑语,穿着Valentino今秋最新款礼服的妈妈,和穿着Ferragamo西服的爸爸,挽着穿着纯白蕾丝公主裙、带着亮闪闪小皇冠的安吉拉,走到来宾中间。妈妈满脸春风地拍了拍手,大家都把头转过来,往后退了几步,自动围成了一个圈,声浪也低了下去。
  妈妈向身后的侍者招招手,侍者忙将托盘递过来,男女主人端起香槟,妈妈放大了声音,带点做作的兴奋:“非常感谢各位拨冗前来参加小女十七岁的生日宴会!”夫妇俩很有默契地同时微微侧过头无限温柔深情地看看身边的安吉拉,妈妈继续煽情,“十七岁,是人生最青春最美好的年华!我最亲爱的宝贝,爸爸妈妈对你没有太多要求,只希望你能快乐幸福地长大,尽情去享受这个年纪所应该拥有的一切快乐吧!”话音未落,掌声热烈地响了起来。
  爸爸妈妈同时举起了香槟杯:“谢谢各位共同见证祝福安吉拉的十七岁生日!”大家纷纷举杯,一时间觥筹交错,将晚宴的气氛推向了最高潮。
  “安吉拉,给大家弹一首《致爱丽丝吧》。”妈妈微笑着示意。客厅的一角,那台巨大的白色斯坦威三角钢琴,安静地等待着安吉拉拨响它的琴键。
  宾客们也彻底地安静下来,就等着安吉拉一曲奏完,鼓掌捧场。
  安吉拉一阵紧张,突然醒了过来,睁眼看了下四周,房间黑沉沉的,门外却是窸窸窣窣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爸妈已经起床,正在房间外搭出来的简易棚里准备卖早点的食材了。她彻底醒了,一摸脑门,出了一头的汗。又伸出手向床头柜摸手机,一看,才4:30,她定了5:20的闹钟。又闭上眼睛,却再也睡不着了,刚才的梦境又真切地浮现出来。黑暗中,她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这个仅十来平的出租房里,放两张床已是挤得转不开身,哪放得下三角钢琴啊!想起自己当初最厌恶的事,就是被逼着学钢琴,然后每次家里来客人,都要被爸妈炫耀式地推出去在客人面前表演一番。现在好了,钢琴早不知道哪儿去了,妈妈也再也没提过让她学钢琴,可刚才却梦到了。
  既然睡不着了,不如起床,洗漱,开了门,妈妈给她煮了碗馄饨,摊了张鸡蛋煎饼,看她全部吃完,一笑,转身又脚不沾地地忙活起来,安吉拉突然觉得妈妈这淡淡一笑,比刚才梦境中生日宴会上那煽情浮夸的慈母式招牌笑容真实温暖多了。
  看时间还早,她又抢着帮爸妈包了几只小馄饨,然后跑步到学校,才5:50,因为是跑步过来的,她稍微活动一下,就开始正式训练。安吉拉是校女足的主力队员,每天早上6:00,就要到校训练。
  二.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安吉拉是城内这间最好的重点中学里风头最盛的一位女生,无他,会投胎耳,有个身家几十亿的爸爸,想低调都难。可会投胎不一定就会读书,在安吉拉爸妈对女儿的人生规划中,自然是往培养成品学兼优情商财商兼具棋琴书画无所不能的名媛淑女兼接班人的路子上走的。可惜安吉拉天生不是念书的料,吃喝玩乐无所不通,无所不精,但只要是与学习有关的事,就头疼得不行。
  爸妈都忙,爸爸忙生意,妈妈忙Shopping,况且说到底安吉拉爸妈是富一代,本就是暴发户起家,就算真有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何教起,所以安吉拉从小到大基本是被扔給保姆和家教的。虽然每门课都延请了名师做家教,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学不进去,老师他也教不进去,每次考试她都是倒着数。棋琴书画舞自然缺一不可,都学!但也不灵,她妈挑了二楼的一间阳光房专门给她做琴房,又大手笔地买了架巨大的纯白色斯坦威三角钢琴放在一楼的大客厅,B型,都足够小型音乐会上用了。请了本市交响乐团的钢琴首席演奏家来家里上课,学了七年,才勉强过了个六级,弹曲《月光奏鸣曲》还磕磕巴巴,碰到这样的学生,连老师都没耐心了,六级考好,坚决不肯再来上课了,课时费再翻一番都不肯来。
  其实她爸妈的要求真不高,只是想宾客盈门高朋满座时,女儿能穿着典雅高贵的公主裙,坐在这架庄严气派的斯坦威三角钢琴前为大家弹上一曲。可就连这点小心愿,都很难实现,安吉拉觉得顶顶痛苦的事情,就是在众多客人面前,装模作样地弹一曲,总是想方设法地逃避。安吉拉爸爸有次生气,说花了上百万给你买的钢琴,就放着当摆设,还占那么大地儿!背后她妈劝她爸,算了算了,反正我们这样的人家,还正需要这么架钢琴当摆设,也不就几只包的价格嘛,但比我背个爱马仕铂金包有品位多了!不过话说回来,有个如此土豪的老爸,不会念书真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大把钱砸下去,总有好学校愿意收的。所以安吉拉虽然成绩差得不行,一路上的都是名校。
  当然靠钱铺路进了门,修行还是在个人,最为难的是每天的作业。不过安吉拉有办法,请同学代做,到了初中作业量大,一个枪手来不及完成,请一打总做得完吧。等到放学,领一帮枪手同学直接进了学校旁的一间大超市,手一挥,大家喜欢什么拿什么,她刷卡。很多时候,你不得不承认钱的妙处,即便是在最看重分数的校园,差生安吉拉的人缘,却是好到爆。
  而且她天生有种领袖气质,安吉拉爸爸是个念旧重情的人,虽然发达了,却始终不忘发小。每年的大年三十,都会牵头搞一次小规模的初中同学家庭聚会,十几位老同学拖家带口聚在一起跨年。平时没空碰面,一年难得聚上一次,大人们想好好喝点酒聊聊天,孩子们在一边觉得超级无聊乏味吵闹个没完。爸爸把安吉拉叫过来,耳语几句,安吉拉领命,拍拍手,把孩子们聚到一起,一声唿哨,带着一大帮孩子就出去了,先看电影再K歌打电动,安排得妥妥当当,大人聊得尽兴,孩子玩得开心。
  三.想踢足球的安吉拉
  要考高中了,安吉拉爸爸又想方设法给她搞了个体育特长生的名目,上了所重高。其实体育特长生这个头衔,对于安吉拉来说,倒真不能说完全是浪得虚名。学什么都头疼的安吉拉,体育却是颇有天赋,尤擅跑步,加速快,爆发力强,后劲又足。每年的校运动会上,都是包揽中短跑冠军,被足球老师慧眼看中吸纳入校足球队。   安吉拉妈妈知道后就炸了,他们女儿是要往名媛淑女方向培养的,怎么能踢足球呢!再说一个女孩子满场子疯跑,万一摔了磕了折了腿怎么办?!一脚没铲准铲脸上,这破相了怎么办?!安吉拉不依,我就喜欢运动!喜欢运动?好啊,可以学点马术什么也不错,女孩子穿套骑马装,有贵族气质!先去俱乐部学,真喜欢到时再给你买几匹马;对,高尔夫也行,就去你爸那个俱乐部,他老早就想带你去试试,你不肯……
  安吉拉欲哭无泪,都什么跟什么啊!讨价还价一番,各退一步,总算达成一致,学游泳!妈妈的理由是游泳能keep身材,姿势也优美,而且那些游泳冠军都是进豪门的,你看那个伏明霞郭晶晶,不都嫁进豪门!安吉拉哭笑不得,什么跟什么啊,伏明霞郭晶晶是跳水的好不好!“游泳跳水差不多,反正都有水,遇水就是发!”暴发户太太总是能一针见血get到重點。
  背着爸妈,安吉拉还是偷偷参加了校足球,果然喜欢就是补的,学什么都怕苦怕累学不进的安吉拉小姐,参加足球队训练却不怕苦不怕累。足球队早训时间很早,6点就要到校,她跟接送她上学的司机偷偷订了攻守同盟,每天早一小时送她去学校踢足球,从不迟到。而且球感特好,练起球来如有神助,很快就成了不可或缺的主力队员。
  四.破产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这几年经济下行,安吉拉爸爸所从事的传统制造业更是举步维艰,资金链突然断裂,开始还以为能拆东公司补西公司,毕竟家大业大,怎么都能抵挡一阵子,可谁也没料到这么一溃就是万里,场面根本无法掌控,民间拆借资金非但没能扭转败局,反倒直接将公司和家庭推入高利贷的深渊。最后全部资产封的封,搬的搬,爸爸再也不用嫌斯坦威三角钢琴占地儿了,安吉拉也不用担心爸妈要拉她出来弹钢琴曲了,早不知被谁搬走了。
  天天债权人堵门,大House自然住不下去了,可日子总还要过下去的。安吉拉爸妈在一家网咖旁租了个小房子,每天做100多份蛋炒饭炒粉丝,提供给网咖里的客人。大年三十老同学的例行聚会,大家想想还是要喊他一声,说没空,今天还有几十份蛋炒饭要炒呢。
  两夫妻最担心的当然还是女儿,他们自己本是白手起家,兜兜转转二十年,又回到起点罢了。可安吉拉不一样,打出生起过的就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别的不说,连坐公交车都不会,上学放学,都是司机开个保姆车或是宾利去接。大家都低估了安吉拉的适应能力,跟着同学坐公交车,带了两回,就自己坐公交上学放学了;没保姆照顾了,爸妈又忙,就自己学着做家务,煮速食面、洗衣、打扫,这一切,也没之前想象得那么困难;没有了豪宅,住在逼仄的出租房里,跟以前简直是天壤之别。
  说没有失落那是矫情,但也小开心,以前永远一个人孤零零地睡在三楼的大卧室里,只能在床上堆满了公仔陪自己,现在每天晚上都能见到爸妈了,而且房子太小,一个房间铺了两张床,终于可以和爸妈睡一个房间啦!都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可安吉拉毫不忌讳爸爸破产一事,照样大大方方和同学交往。
  去年,安吉拉16岁生日那天,刚好是个周末,爸妈似乎都忘了,什么也没提,安吉拉自然也没提,在店里帮忙到下午,跟妈妈说出去下,同学们给她庆生。妈妈装作突然记起的样子,不停道歉,犹豫了会,掏出300块钱给她。安吉拉没要:“同学们说啦,以前都是我请大家,现在他们一定要请我,不让我出钱。”妈妈忍不住问:“我们家现在这样子,同学还跟你做朋友?”安吉拉笑嘻嘻地答:“我以前是以钱服人,现在是以德服众。”
  五.奔跑吧,安吉拉
  晚上,爸妈都收工了,安吉拉认认真真地找他们谈话,自己天生不是读书的料,而且现在努力也真来不及了。之前我瞒着你们,一直有偷偷参加校足球队的训练,教练一直夸我球感好,我们球队参加省里比赛,拿了第一名,教练说省级比赛第一名,高考有加分的。昨天教练找我谈话了,让我认真训练,好好踢球,多打比赛,争取考体院或特长生。而且我有做过调研了,现在足球热,足球培训班也很多,我要好好练习,争取做个优秀的女足教练,女足教练可不多哦!当然我不仅仅想当个女足教练,先做几年教练,以后还可以开个足球培训学校一类……哎呦,果然是亲生的,别看安吉拉以前花起钱来大手大脚,可财商那是杠杠的!爸妈看着突然长大成熟的安吉拉,先是笑了,一会儿又有点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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