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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届奥斯卡最佳影片《撞车》能够击败呼声更高的《断背山》,让我们不得不仔细审视这部有关种族主义问题的电影的独特价值所在(当然,这种价值很可能是好莱坞和评委会的价值)。
我认为,《撞车》获奖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它以电影的方式重新诠释了美国种族主义问题,反映了美国甚至是传统西方主流政治文化审视种族主义问题的新趋向。这种趋向试图将种族主义问题从政治、宗教、权力格局中剥离出来,以人类共同的情感为依托,获得一种解释和解决。可以说,这是非常值得关注和警惕的倾向。只要你不赞同种族主义,都有责任对这部电影所采取的态度和方式给予应有的关注。
复述一下《撞车》的剧情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这是一部“群戏”,也缺乏一条简单清晰的故事线索。更像是一个街区几天之内发生的事情的横断面展示:
影片开头即是两辆车出现了追尾事故,操着不同口音(不同人种)的当事人都在用美国英语互相指责和争执。
然后是一名白人检察官和妻子的车子在市区被两个受到餐馆服务员冷遇的黑人青年抢劫。两个黑人青年疾驶之中,又无意撞倒了一位华人,这个华人的车辆里装满了偷渡来的华人。
一个著名的黑人电台导演,在获得某项奖项之后,夜晚回家途中,兴奋之际在行驶的车上就跟妻子有亲昵之举,恰被巡逻的白人警官看到。这名警察的父亲因为在有色人种开办的诊所里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病情进一步恶化,正揣着一肚子怨气。看到前面车辆里两个黑人的不“检点”行为,当即拦下了该车,藉检查的借口,趁机猥亵导演妻子。
而正是这个被他猥亵的妻子,却在一次车辆事故中,被这名猥亵者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出来。“猥亵警官”的新搭档看不惯他对待黑人的流氓作风,换了拍档,却误杀了抢劫检察官车辆的黑人之一。而这个被误杀的青年正是当地内务部门一位黑人主管的弟弟,后者发誓要抓住凶手,为弟弟报仇,并告慰因此而死去的母亲。
另一个抢车的黑人青年,在将被撞的华人送到医院门口后,再次抢劫黑人导演的车辆时,受到同族导演的正义斥责,开始觉悟了。因此,当发现自己本来想倒手卖掉的车辆里居然装着一车华人偷渡者后,他将他们送到了唐人街,并给了一顿饭钱。
片中还有一个同是受害者又为了报复别人而变得丧心病狂的波斯人,他的门锁坏了,一个黑人青年前来修理,但告诉他应该换掉的是门。他没听这个善意的劝告,因此店铺被窃贼席卷一空。他用买来的手枪前往寻仇,但子弹打在修锁匠的女儿身上后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原来波斯人的女儿在他购枪时有意买了一盒空弹!
电影同样结尾在几辆车追尾,又一轮争吵展开。似乎种族冲突就像追尾撞车一样没完没了。但是,电影的真正主旨绝对不是因此让观众感到种族问题的不可消除,循环往复。相反,它要说明的是,种族主义其实就像追尾一样司空见惯,因而不必大惊小怪。也像追尾一样,种族矛盾其实就是生活内容,开车上路哪有不磕碰的,美国是车轮上的国家,这种现象就更常见了,喝咖啡还有噎住的时候呢。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影片为种族问题的解决提供了一个方案,那就是,只有人类共同的美好心灵和情感才是治愈种族冲突的最好药方,理解和宽容比任何政治、军事、外交手段都更有效更符合实际。
《撞车》之所以会出现如此预设和结论,回顾一下好莱坞电影与种族主义问题的上百年的纠葛就会发现,这是个很新颖的观念。也难怪好莱坞和奥斯卡评委会欣赏它。
但是,不管好莱坞真情实意,还是冠冕堂皇,电影领域的种种努力并没有对种族问题产生多大价值的正面促动作用。而且,直到今天,种族偏见在好莱坞电影中仍然没有绝迹,大制作翻拍电影《金刚》就充满了对土著人的误解和轻蔑。在种族主义问题上反而比旧版本倒退了一大截。究其原因,无论怎样看待和处理种族主义问题,好莱坞一直都是用白人的眼光,从白人的视角出发的。理解黑人,是白人的理解。宽容黑人,也是白人的宽容。更主要的是,白人们经常有意无意地假装看不到种族主义问题的存在。《撞车》恰好仍旧是一部“白人视角”审视种族主义问题的电影。
《撞车》拍得很诗意,而且很温情,瞬间让人怦然心动的情节很多。修锁匠为了安慰自己的女儿,编造了一段美丽的故事,说是仙女曾经送给他一件神衣,虽然看不见,但穿在身上刀枪不入。果然,当波斯人举枪向他射击时,他的女儿扑向父亲,挡住了子弹,竟然毫发无损。当被警官猥亵过的导演妻子被这名警官冒死救出即将爆炸的汽车时,影片用了慢镜头表现了那位妻子痛苦而复杂的脸部表情,在浓烟和火光的背景下,多少感慨多少情怀,当时的心情难以名状。
然而,正是在这种美丽的外壳下,影片却演绎了一个有关种族主义冲突的三段论逻辑。该逻辑的大前提是:种族冲突问题就像撞车追尾一样稀松平常,已经完全是生活内容之一了,就像吃饭睡觉上班购物交友泡吧一样。由此结论就是:既然种族问题已是美国生活的一部分,那就用处理日常生活矛盾的方式和心态对待种族冲突问题吧。撞车追尾虽然很让当事人生气,但也没必要生太大的气。影片选择了洛杉矶市作为故事发生地,叙事也及其生活流,主要角色将近三十人,就像我们熟悉的《清明上河图》一般。
不幸的是,这个三段论的大前提就是一个很主观,根本无法成立的假设。难道种族主义问题在洛杉矶、在美国很普遍,无法根治,就像生活的烦恼一样伴随着生活中的饮食男女,如影随形,就可以认定它就是生活本身吗?如果这种论断可以成立的话,那反犹主义又该如何理解?阿拉伯世界的反美立场也就理所应当,见怪不怪了?《真实的谎言》中又何必费尽心机地嘲讽和挖苦恐怖主义呢?
事实上,像影片的制作人员一样,我们也非常希望种族主义问题仅仅是生活中不可避免的小小摩擦。因为谁都不愿看到因此而产生的众多流血和动荡。但可惜它不是,而且在单边主义和不平等的全球化进程中,我们也丝毫看不到它会“生活化”的迹象。它当然像日常生活一样伴随着每一个美国人,无论它是何种肤色,何种民族。但这只能说明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和普遍性,而且最可怕的是,它已经像生活一样渗入了每个当事人的血液中。让每一个人都误以为它就是生活了!
这是当前种族主义的可怕之处,也是对它最新认识的可怕之处。如果说影片的主创人员被这种表象所蒙蔽,从而错误地理解了这个复杂的社会问题并开出了一个错误的药方,这还可以谅解。但如果故意混淆视听,将问题简单化,从而达到蒙蔽他人之目的的话,那其动机就相当可疑了。简直有些阴险。
从好莱坞的智商分析,后一种可能更大。
《撞车》的最大贡献是给种族主义提供了一个理解的另类途径,并用人类共同的爱、理解、宽容、沟通,作为解决种族主义冲突的良方。而这一点恰好是奥斯卡评选委员非常喜欢的。好莱坞和评委会的口味虽然在近些年中有了相当的改观,但“大团圆”结局始终是个无法抹掉的“集体无意识”。而这也是《撞车》能够击败《断背山》而获得最佳影片的根本原因。
还有一点必须指出,撞车追尾,车辆损毁,人员受伤,都有保险公司理赔。而种族主义冲突的受害者难道也有此类专门保险业务以防万一吗?
我认为,《撞车》获奖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它以电影的方式重新诠释了美国种族主义问题,反映了美国甚至是传统西方主流政治文化审视种族主义问题的新趋向。这种趋向试图将种族主义问题从政治、宗教、权力格局中剥离出来,以人类共同的情感为依托,获得一种解释和解决。可以说,这是非常值得关注和警惕的倾向。只要你不赞同种族主义,都有责任对这部电影所采取的态度和方式给予应有的关注。
复述一下《撞车》的剧情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这是一部“群戏”,也缺乏一条简单清晰的故事线索。更像是一个街区几天之内发生的事情的横断面展示:
影片开头即是两辆车出现了追尾事故,操着不同口音(不同人种)的当事人都在用美国英语互相指责和争执。
然后是一名白人检察官和妻子的车子在市区被两个受到餐馆服务员冷遇的黑人青年抢劫。两个黑人青年疾驶之中,又无意撞倒了一位华人,这个华人的车辆里装满了偷渡来的华人。
一个著名的黑人电台导演,在获得某项奖项之后,夜晚回家途中,兴奋之际在行驶的车上就跟妻子有亲昵之举,恰被巡逻的白人警官看到。这名警察的父亲因为在有色人种开办的诊所里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病情进一步恶化,正揣着一肚子怨气。看到前面车辆里两个黑人的不“检点”行为,当即拦下了该车,藉检查的借口,趁机猥亵导演妻子。
而正是这个被他猥亵的妻子,却在一次车辆事故中,被这名猥亵者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出来。“猥亵警官”的新搭档看不惯他对待黑人的流氓作风,换了拍档,却误杀了抢劫检察官车辆的黑人之一。而这个被误杀的青年正是当地内务部门一位黑人主管的弟弟,后者发誓要抓住凶手,为弟弟报仇,并告慰因此而死去的母亲。
另一个抢车的黑人青年,在将被撞的华人送到医院门口后,再次抢劫黑人导演的车辆时,受到同族导演的正义斥责,开始觉悟了。因此,当发现自己本来想倒手卖掉的车辆里居然装着一车华人偷渡者后,他将他们送到了唐人街,并给了一顿饭钱。
片中还有一个同是受害者又为了报复别人而变得丧心病狂的波斯人,他的门锁坏了,一个黑人青年前来修理,但告诉他应该换掉的是门。他没听这个善意的劝告,因此店铺被窃贼席卷一空。他用买来的手枪前往寻仇,但子弹打在修锁匠的女儿身上后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原来波斯人的女儿在他购枪时有意买了一盒空弹!
电影同样结尾在几辆车追尾,又一轮争吵展开。似乎种族冲突就像追尾撞车一样没完没了。但是,电影的真正主旨绝对不是因此让观众感到种族问题的不可消除,循环往复。相反,它要说明的是,种族主义其实就像追尾一样司空见惯,因而不必大惊小怪。也像追尾一样,种族矛盾其实就是生活内容,开车上路哪有不磕碰的,美国是车轮上的国家,这种现象就更常见了,喝咖啡还有噎住的时候呢。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影片为种族问题的解决提供了一个方案,那就是,只有人类共同的美好心灵和情感才是治愈种族冲突的最好药方,理解和宽容比任何政治、军事、外交手段都更有效更符合实际。
《撞车》之所以会出现如此预设和结论,回顾一下好莱坞电影与种族主义问题的上百年的纠葛就会发现,这是个很新颖的观念。也难怪好莱坞和奥斯卡评委会欣赏它。
但是,不管好莱坞真情实意,还是冠冕堂皇,电影领域的种种努力并没有对种族问题产生多大价值的正面促动作用。而且,直到今天,种族偏见在好莱坞电影中仍然没有绝迹,大制作翻拍电影《金刚》就充满了对土著人的误解和轻蔑。在种族主义问题上反而比旧版本倒退了一大截。究其原因,无论怎样看待和处理种族主义问题,好莱坞一直都是用白人的眼光,从白人的视角出发的。理解黑人,是白人的理解。宽容黑人,也是白人的宽容。更主要的是,白人们经常有意无意地假装看不到种族主义问题的存在。《撞车》恰好仍旧是一部“白人视角”审视种族主义问题的电影。
《撞车》拍得很诗意,而且很温情,瞬间让人怦然心动的情节很多。修锁匠为了安慰自己的女儿,编造了一段美丽的故事,说是仙女曾经送给他一件神衣,虽然看不见,但穿在身上刀枪不入。果然,当波斯人举枪向他射击时,他的女儿扑向父亲,挡住了子弹,竟然毫发无损。当被警官猥亵过的导演妻子被这名警官冒死救出即将爆炸的汽车时,影片用了慢镜头表现了那位妻子痛苦而复杂的脸部表情,在浓烟和火光的背景下,多少感慨多少情怀,当时的心情难以名状。
然而,正是在这种美丽的外壳下,影片却演绎了一个有关种族主义冲突的三段论逻辑。该逻辑的大前提是:种族冲突问题就像撞车追尾一样稀松平常,已经完全是生活内容之一了,就像吃饭睡觉上班购物交友泡吧一样。由此结论就是:既然种族问题已是美国生活的一部分,那就用处理日常生活矛盾的方式和心态对待种族冲突问题吧。撞车追尾虽然很让当事人生气,但也没必要生太大的气。影片选择了洛杉矶市作为故事发生地,叙事也及其生活流,主要角色将近三十人,就像我们熟悉的《清明上河图》一般。
不幸的是,这个三段论的大前提就是一个很主观,根本无法成立的假设。难道种族主义问题在洛杉矶、在美国很普遍,无法根治,就像生活的烦恼一样伴随着生活中的饮食男女,如影随形,就可以认定它就是生活本身吗?如果这种论断可以成立的话,那反犹主义又该如何理解?阿拉伯世界的反美立场也就理所应当,见怪不怪了?《真实的谎言》中又何必费尽心机地嘲讽和挖苦恐怖主义呢?
事实上,像影片的制作人员一样,我们也非常希望种族主义问题仅仅是生活中不可避免的小小摩擦。因为谁都不愿看到因此而产生的众多流血和动荡。但可惜它不是,而且在单边主义和不平等的全球化进程中,我们也丝毫看不到它会“生活化”的迹象。它当然像日常生活一样伴随着每一个美国人,无论它是何种肤色,何种民族。但这只能说明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和普遍性,而且最可怕的是,它已经像生活一样渗入了每个当事人的血液中。让每一个人都误以为它就是生活了!
这是当前种族主义的可怕之处,也是对它最新认识的可怕之处。如果说影片的主创人员被这种表象所蒙蔽,从而错误地理解了这个复杂的社会问题并开出了一个错误的药方,这还可以谅解。但如果故意混淆视听,将问题简单化,从而达到蒙蔽他人之目的的话,那其动机就相当可疑了。简直有些阴险。
从好莱坞的智商分析,后一种可能更大。
《撞车》的最大贡献是给种族主义提供了一个理解的另类途径,并用人类共同的爱、理解、宽容、沟通,作为解决种族主义冲突的良方。而这一点恰好是奥斯卡评选委员非常喜欢的。好莱坞和评委会的口味虽然在近些年中有了相当的改观,但“大团圆”结局始终是个无法抹掉的“集体无意识”。而这也是《撞车》能够击败《断背山》而获得最佳影片的根本原因。
还有一点必须指出,撞车追尾,车辆损毁,人员受伤,都有保险公司理赔。而种族主义冲突的受害者难道也有此类专门保险业务以防万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