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顿掠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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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dmonton,中国大陆的标准译法是“埃德蒙顿”,可是,埃市的老华人移民至今仍称之为“点问顿”,市内发行的中文“爱华报”,常有“点问顿市华人庆祝……”之类的大标题赫然在目。除了谐音,不知是否另有深意?而近几年激增的中国大陆的留学生,却一致浪漫地命名为“爱屯”,或者“爱屯儿”,别名为“挨得猛冻”。
  一个“屯”字,一个“冻”字,良多趣味。
  每个城市,都是一个故事。它的偶然性的出生,它的艰辛生长,它的繁荣辉煌以及可能有的衰落甚至死亡,令后来的有心人,回味不已。
  2017年,加拿大庆祝建国一百五十年,而一百五十年前,埃德蒙顿不过是一个英法商人的皮货贸易点,几幢房屋而已。到19世纪末,北方育空地区的“淘金热”,才使其成长为“市”。不过,1904年建市时,埃市不过数千人,“屯”而已。是北方冻土森林的金矿与南方大平原粮仓之间的中转站。有意思的是,市比省还早出生。第二年,也就是1905年,阿尔伯特省(Alberta)才建立,随即阿省加入“加拿大自治领”,成为加拿大“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此“屯”則被确定为省会。20世纪60年代后,阿尔伯塔省北部发现了大油田(油砂),其储藏量仅次于沙特阿拉伯,世界第二,可供人类数百年。随着油砂提炼技术的改进,甚至有专家宣称阿省的石油生产,可能使加拿大成为世界第一石油大国。于是,埃市人口大增,五十年间,由数万人到近百万人,由“屯”而成为加拿大第五大城市。
  可以说,埃德蒙顿是因“黄金”而兴,因“黑金”而“大”而“富”。
  不过,它不是一幢幢巨厦高楼,拔地而起,阅兵方队式的排列;而是平铺蔓延,多形态地跳跃式的自然生长。就如多个不同风格的小镇,欣然地组合在一起。在这大平原上连绵撒开,一千多平方公里,都属于市区,每平方公里不到千人。比较比较中国,同样是平原省会的成都,市区也是约有近一千平方公里,却有约两千万人,一平方公里近两万人。其市中心,则近四万人;而埃市的“downtown”——行政中心,小巧玲珑,比起其他区域,街上人流稍多一点而已。并且它还夹杂着多个大小不一的住宅区,照中国习惯,应该称之为“别墅”区,多是独立的木制“house”,前坪后园,一楼一底。可能,在加拿大无法“强拆”,土地又太富裕,只好顺其自然。而且,更有大片大片的草地、树林穿插其间,商贸办公楼则如星群般点缀在散漫的住宅中。世界闻名的“West Edmonton Mall”,可译为“西埃德蒙顿商贸中心”,是埃市人最重要的购物、娱乐点,却距downtown十余公里,两者之间还有森林、河流、山谷和麦地。纵观埃市的生长,就如一条大河,奔流到一个低洼,停顿下来,随性漫开,随圆就方,扩张而成为一个大城市。因此,城中有村,村中有城,称其为“屯”,宜矣!
  更独特的是,加拿大的大河之一,北萨斯喀彻温河从西南向东北,曲曲折折地穿过整个城市。在城区内长约三十余公里,而两岸沿河大多数是森林,没有河堤,各种树木似乎就从水中逐渐向河岸延伸而铺展开来。林带的宽度,窄的有数公里,宽的有十余公里,共有一百多平方公里,名为“埃德蒙顿市河谷公园”,从而使得埃德蒙顿市成为世界上公园面积最大的城市之一。从城区大多数地方,步行不超过一个小时,车行不过十余分钟,就可进入此公园。徜徉漫步于森林中,动物,网上盛传的麋鹿、野牛之类,多半是可遇而不可求;最多的是调皮的松鼠、肥大的野兔。其实,在阿尔伯塔大学的中心草坪,省议会大厦傍边的路上,家居后院的花架边,也常常撞上这些小家伙。当然,最烦的是各式各样的鸟大哥鸟大姐,以“原住民”自傲,随时都在聒噪不休,上下翻腾,自得其乐,藐视后来的人类移民。在这巨型的公园里,包含有11座湖,14座峡谷,22种主题公园,如埃德蒙顿堡垒公园(Fort Edmonton Park),它是加拿大最大的活历史博物馆。还有高尔夫球场、更有数条纵贯小径,供步行、骑自行车、驾雪橇。俯瞰埃市,不但是村中城、城中村,也是林中城、城中林。称其为“屯”,宜矣!
  埃市,作为现代“大”城市,白昼,绝没有“歌吹为风,粉汗为雨”的盛况,入夜,也绝没有,绿烟红雾,艳冶喧嚣的华景。漫步长街,头上,星空冷漠地无视你,耳中,只有风吟鸟啾飘来。偶见一个酒吧,不过两三散人,平静地看着一杯啤酒。来自中国大城市的 “洋插队”留学生,怎么会不感叹到了“屯儿”。
  不过,去野外露营,是当代加拿大城市人生活的必要构成,尤其是夏季。有城市“森林”,埃市人的露营,就很方便了,一到周末,就大有万街皆空的感觉。我在阿大中心草坪漫步,平时此地倒也人流不息,而此时,只剩一只大乌鸦,歪着头,瞅着我,似乎在思忖,这家伙,此时到这里来干什么?
  众多露营地散布在数百平方公里。野营,或家人,或三两朋友,更妙的是独自一人,在森林里,或懒散伫立,或任性斜躺,聆听,飘花落叶叩击大地声,草木生长的呲呲响;一阵松风掠过,裸露的皮肤一阵战栗,天高地迥,凄神寒骨。一声鹿鸣,寂寞的旷达,孤独的愉悦,不知身在何处;可以踞而长啸,心舌之垢,为之一清,出世之念,悠然而生。屯啊屯。
  据说,"Canada"这一国名,就来自真正的“原住民”——易洛魁人语:“Kanato”,含意即“屯”(村庄);据说,加拿大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为第一个后工业化后现代化国家;看来,城市被称之为“屯”,是既有渊源,又有前瞻。
  人类为了生存,聚集而为城;为了更高的生活质量,簇拥进城。城,越来越大,越来越高,越来越挤,以至于呵气成云,偶嚏为雾,车声、人声、电器声……压紧了耳目,萎缩了心灵,天空被切割,大地被堵截,逃无可逃。出门,入钢铁匣子,进屋,入钢筋水泥笼子。铃木大拙宣称,人类每天应该赤脚在泥地行走一小时,与自然亲密接触,才能保持养护身心健康。可是,这在当代大城市,这水泥铸造的天地,怎么做?于是,在室内、阳台栽点花草,聊以自慰。于是,一逢节假日,驱车逃离,高速路上,车流如蚁群,无敢后先。而且,城内的人欲逃离,城外的人想挤进。名胜佳地,虽风格各异,其实,只剩一山一海可观,人山人海而已。或许,城市发展到一定程度,就应该考虑是否越限,是否应该减少大、高、密。当代交通运输工具如此发达,通讯交流方式如此便捷,有必要大高密吗?   镇的组合版,哪怕被讥为“屯”,或许,也可以成为一种优秀选择。
  埃市的建筑,大多数,无论是公共还是私密,就如加拿大农夫,从规规矩矩到老老实实。当然,还是有一些斗奇炫彩之作,如省议会的罗马式的古奥,庄重气派;市政厅“包豪斯”格调的现代风,简洁清爽;以及阿尔伯塔美术馆的后现代的怪诞,骇目惊艳;但这些都只不过是“偶尔露峥嵘”,鹤立鸡群地生长在平和保守的建筑风格中。埃市建筑真正的独特和精彩,不在外形而在内部结构。
  加拿大四季分明,可有人认为只有三个季节:准备越冬,忍受寒冬,从严冬中恢复。这有点刻薄,但是近六个月的冬季,是必须面对的自然环境。或许,正因为“冻”,“冻”出了埃市建筑的独特性。毕竟,埃德蒙顿市是美洲最北,最靠近北极的大城市。
“pedway”系统

  “爱屯”,确实“挨得猛冻”,不惧猛冻。
  “加拿大”一词来源,还有另一说法,据说是来自西班牙语“Acanada”,意为“什么都没有”,即“空无”。16世纪,西班牙人追随哥伦布,越过大西洋的惊涛骇浪,来到了现在的加拿大,却面对一片荒凉、严寒,而发出了这样的感叹。于是,他们调头南下,殖民拉丁美洲。紧随而来的法国探险家雅克·卡蒂埃(Jacques Cartier),是“加拿大”“蒙特利尔”“魁北克”等等的命名者,逆圣劳伦斯河而上,想寻找贵金属、宝石。不过,他辛苦地带回国的石头,却被鉴定为普通金属矿石,于是“加拿大钻石”,就成了法语中“骗”的典故。而痛受打击的卡蒂埃,咒骂“(加拿大)是主赐给该隐的土地”。不过,这并没有吓退绵延不绝的移民,从欧洲、亚洲、非洲……登陆、建设、拓展。三百年后,伟大的英国作家狄更斯,来到这里,赞道:“在世界上再也难找到另一个更接近上帝的地方。”
  加拿大人几乎从“空无”中创造出加拿大,而埃德蒙顿的历程,就是加拿大历程的一个缩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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