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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总是强调音乐会的现场感:绝妙的音响效果,灯光也必不可少,與同行的伙伴一起置身于人群中,也许在音乐厅端坐,也许在露天体育场嗅着汗水或啤酒味。但2020年4月这场持续8小时的音乐盛会,却是散落在世界的各个角落,依靠新兴的技术方式,在每个人最熟悉的空间——家里进行着。
两周前,Lady Gaga联合世界卫生组织(WHO)、国际公益组织全球公民运动(Global Citizen)宣布,将打造一档名为“One world: Together at home(四海聚一家)”的特别节目,通过网络和电视在全球范围内播出,以此向奋战在抗击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一线的工作者致敬,也向全球居民发出倡议,希望大家在疫情期间保持居家生活。
身处不同的时区,人们共同期待着这场“云Live”。屏幕里的表演者呼吁着保持社交距离,但当音乐响起,人与人的心理距离瞬间被拉近了。
一场云Live是如何让世界成为一家的?
也许正如网络直播开场视频中的文字所言,“我们也许被迫分离,但并不孤单。”
“许多人面临着没有干净的食物、正在失去工作、无法陪伴孩子的困境……我们希望在危机中创造两个小时,让大家感受到一个正在融合的全球社区”
家
“居家是我们对付这个敌人最勇敢、最具侵略性的武器。”影帝马修·麦康纳坐在自家书房里,在前6小时的预热节目中担任串场。
当新冠病毒席卷而来,任何群聚性的活动都变成了可能被引爆的炸弹。所幸在网络时代,这并不是阻碍人们共享音乐的难题。
早在节目之前,许多名人就在社交媒体上分享了“居家音乐会”。约翰·传奇在3月的一场表演直播有超过10万粉丝收看,他的妻子克里丝·泰根和3岁的女儿露娜也加入其中:没有聚光灯、没有应援牌、没有大幅度的动作、没有山呼海啸的观众,“家”是唯一的背景板。
这次的8小时里,碎片式演出片段拼接,人们看到了隔离生活中真实的家庭。比莉·艾利什和哥哥一起演唱《Sunny》,郎朗和妻子吉娜带来四手联弹,卡妹(Camila)和萌德(Mendes)弹唱《What a wonderful world》。透过偶尔冒出来的“打岔”片段和不完美的录音效果,隔离在家的名人们展现了和普通人相似的生活。成为网友关注点的明星家装甚至也有些亲切:查理·普斯弹琴唱着《See You Again》,背后床铺上堆满衣服,“凌乱得过于真实”;泰勒的中国风壁纸和郎朗家香槟色的墙砖分别得了“荷塘月色”和“县城豪华酒店式装潢”的名号。
屏幕上一个个小小的视窗呈现着日常的场景,模糊了相隔千里的距离。和大多音乐现场的痴迷与疯狂相比,这场面对屏幕的live显得克制而温馨,明星们的小幽默也冒出头,像身边朋友般开起了小玩笑:穿毛衣的妮可·基德曼在凯斯·厄本身后悄悄出现,又悄悄消失;Picture this乐队演奏完《Troublemaker》,顺带教观众洗了个手;滚石老炮一个个随乐器加入、从黑屏中出现,查理·沃茨调皮,鼓槌敲在空气里,假装能听个响。
如果能够看到这场音乐盛会把世人带离各自方寸之地的意义,也许就不会再苛责跳脱的画面有损观感——不论你在何地,打开屏幕便能感受由音乐传达的同一份欢喜悲欣。像Lady Gaga所期望的那样,One world 成为了音乐人“给世界的情书”。
连接
“许多人面临着没有干净的食物、正在失去工作、无法陪伴孩子的困境……我们希望在危机中创造两个小时,让大家感受到一个正在融合的全球社区……我们已经筹集完了善款,你只需要坐下欣赏。”
国际公益组织全球公民运动发布声明,本次筹集到1.28亿美元善款,其中5500万将直接捐献给世卫组织团结响应基金,以支持医疗工作者,余下7200万将捐献给世界各地方组织,如食物银行、庇护所等。
在非洲,埃博拉病毒带来的伤痛尚未远去,新冠病毒又突然来袭。在西非国家马里工作的医生朱姆·迪凯特表示:“只要还有一个地方仍然存在疫情,没有一个人会是真正健康和安全。”
节目似乎有意唤醒身处和平之地的人们对战争的记忆。画面切换至战火持续了九年的叙利亚,镜头扫过一片废墟,路面上的碎石伸出姿势怪异的钢筋,曾是家的建筑物的屋顶不翼而飞,只剩空荡荡的水泥框架,“叙利亚冲突造成我们时代最严重的人道主义危机之一,超过1300万人被迫离开他们的家园。”
今年3月5日,叙利亚停火协议签订,饱经战乱的叙利亚人还没来得及喘息,疫情已经迫在眉睫。来自国际美慈组织(MercyCorps)的工作人员说,在叙利亚,社区依然面对着冲突与生死抉择,而现在病毒比这些都重要。不过,令他振奋的是,前往援助的国际团队适应得很快,正不断想出独特的方式最大化利用手头的资源支持社区运行。
危机四伏的时候,音乐越过边界,连接生命。“今天不谈政治。”YouTube上的评论区里有人这样说。
这几个小时里,人们似乎终于能摆脱标签——无论种族还是国籍——成为独立又联系着的个体。世界公民公益组织邀请人们留下“为了谁待在家(I am staying home for)”的宣言。通过网络,戴牙箍的孙子晒出和祖母的照片,“我为了98岁的祖母待在家”;准妈妈即将在6月见到肚子里的宝宝,她为了“宝贝Regan和在医院工作的姐姐待在家”;居住在加拿大的Gloria为了有着褐色眼睛的小姑娘Rowan待在家,Rowan因为运动损伤死亡,而Gloria接受了她的双肺…… 物理上被隔离,人们对外交往的心理需求却突然放大,在沟通心灵时,音乐比语言好用。在意大利,自封城以来,老人和青年演奏的旋律回荡在市区静谧的街道上。人们纷纷走向阳台,以乐声向邻居传递问候与祝福。随后,这种演奏形式的音乐会如潮水般迅速席卷全球。
这些“民间音乐会”的视频片段也被插播进One World预热与正式演出中:在比利时,阳台演奏可选的乐器是非洲鼓、小提琴、锅和勺子;在西班牙,钢琴师弹响《我心永恒》,抬头是晴朗无边际的天空;苏格兰格拉斯哥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乐手独自吹响风笛,他一定知道,道路两边的小楼上,人们在欢呼,并正用手机记录下他孤独向前的背影。
One world之前
看这次节目时,不少观众带着跨越35年的情怀,抱有重溫Live Aid的愿望。这不是音乐第一次抚慰灾难带来的伤痛,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在One World中,能看见时间的延续,也能看见时代的改变。当保罗·麦卡特尼摇着白发苍苍的头出现,爵士年轻时独自在温布利球场唱响《Let it be》的场景浮现眼前。似乎刚和那个黄金时刻站在一起,又立即挥手作别。
1985年的摇滚盛事,同样从人类的命运出发。爱尔兰歌手鲍勃·格尔多夫在家中看到关于非洲埃塞俄比亚饥荒的报道短片,联合苏格兰音乐人米奇·乌尔创作、录制了单曲《他们知道现在是圣诞节吗(Do they know it’s Christmas)》,通过义卖的方式为非洲难民筹集善款,成为筹划Live Aid的起点。
随着越来越多人加入,一场长达16小时、跨越大西洋两岸的现场演唱会举行,大卫·鲍伊、埃尔顿·约翰、U2、皇后乐队、杜兰杜兰等一百多位摇滚乐手参加,英国伦敦和美国费城双现场共吸引观众约16万人,全球15亿人通过电视收看了直播。
二十年后,当年曾参与Live Aid的现场观众在接受采访时回忆,那天所有人在白天狂欢,直到凌晨才回家,还会互相打电话问,“你在看吗?”
音乐从未停止。2005年,格尔多夫又在10个国家操办了Live 8慈善演唱会,R.E.M、平克·弗洛伊德、Coldplay等知名乐队参与。曾出现在1985年Live Aid宣传录像带中的非洲濒死女孩伯尔汗·沃尔杜和麦当娜一同出场。生命和音乐的交汇在这一刻被所有人感知。
延续也在以另一种形式发生。以皇后乐队歌曲《Radio Ga Ga》给自己取名字的Lady Gaga担负起作为音乐人的公共责任。年轻一代音乐人步入世界和社会的议题中,依然秉信音乐使世界“四海一家”的理想与传统。
正如已故的音乐家约翰·列侬所写:你可能会说我在做梦/但我不是唯一的一个/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加入我们/到那时世界就会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