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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是带着好奇听《Poses》,它的封套上鲁夫斯·温莱特(Rufus Wainwright)像极了一个阴郁而自怜的女人。黑白肖像,侧面示人。稍加注意就会发现他睫毛翻翘,尖尖鼻子,嘴巴紧抿着,喉结也不大突出。不过有长长浓密的鬓角在,还是提醒了一下关于他的性别。
还看到过一些其他照片,没有一次不被这个年轻人眼光中仿佛经过层层透析一般的蛊弄所迷惑;表情则是复杂的混合体——非常老于世故,同时又非常颓废、甚至无辜;不管置身于男人当中还是女人当中,Wainwright自有他独特之处,使得你一眼望过去,就轻而易举的把他从里面挑出来,用类似于直觉的一种能力。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呢?我猜人们能够想到其中一些原因,只需要给出如下几点提示:他是作为英国歌手London Wainwright和加拿大女艺人Kate McGarrigle的儿子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父母双方都拥有过如日中天的歌唱事业。然而在他出生不久两个人就离婚了,Rufus由母亲抚养长大,一个十几岁开始跟随母亲和阿姨Anna(The McGarrigle Sisters and Family演唱组)在加拿大各地巡演。早熟加上特殊的成长氛围,Rufus那时候已经具有了同性恋特质。“Shadow”一曲中所唱的“I could be a great star,Still I'm far from happy”无疑正是反映了生活对他而言无比无奈的一面。据说他从小就只能从喜爱的埃迪斯·比阿夫(Edith Piaf)和朱迪·嘉兰(Judy Garland)的歌声中寻找一种心灵上的解脱,以后更是走上了民谣摇滚的演唱之路。
不像其他一些同行,抱着把吉他坐下娓娓道来生活经历,弹上一曲以后静静退场。Rufus Wainwright离这种境界差远了,他的音乐光长了一个恬谧的外表而已,本质却是混乱和躁动,危险和挑衅随时露出马脚。听听此人这样描述标题曲Poses:设想可爱的年轻人来到了城市,离开时成为了吸毒者。一个人性堕落的故事在他口中讲起来津津有味:街道上无所事事的寂寞和寥落,酒吧间形迹不明的沉浮与出没,衣袂飘动,往后是身体,身体的气味拼凑堆积在黏质的空隙里。再往后还有什么?你别指望看见拯救的可能。太聪明的人都不会得到它,洞悉一切是种罪过,因此在本质上,所有的天才都是悲剧人物。
他在一首“Cigarettes and Chocolate Milk”里面写道:
香烟和巧克力奶,都是我心里的渴望
所有喜爱的事物,仿佛都越来越强烈
越来越浓郁、越来越让我受害不浅
如果能买到软糖,就一口气全吞下去
所有喜爱的事物,仿佛都越来越甜糯
越来越肥腻、越来越让我受害不浅
推出《Poses》这张被许多评论家看好的唱片后,Wainwright名声大振,得到了诸如“最有前途青年艺人”之类的赞誉,但他本人却无法自拔地掉进了放纵的深渊:成日沉湎于酒精与毒品,在各种社交场合出入厮混,一度中断了自己的音乐创作。甚至有一次,因为连续五天的过度狂欢,使得眼睛暂时性地失明数小时。那以后他接受了康复治疗,然后专心投入新专辑的写作,在2003年9月发行了《Want One》。
能够听到《Want One》在我十分惊喜,有一些歌声在记忆中是无法取代的,而你以为会失去时却得到了的东西,它的珍贵更是无法形容。没听之前已忍不住揣测这个曾经用天鹅绒般的声线一下子把我塞到冰窖里的嗓音,这一次会有什么样的出格之举。未出所料, Wainwright终于不再故意作出回避的姿态,在专辑作品中开始愈加嘲弄地面对自己和身处的社会环境,犀利尤胜从前。因为这注定是一个永远在质疑生命意义何在的人,尽管这样做使他自己也不安,但如果放弃质疑的话,他可能将会更加无所适从。在某种程度上我又听到了赤裸裸乃至残酷:“Oh What A World”用歌剧咏叹式的排场带来一种流行歌曲中少见的隆重感,内容却是在反讽名流和明星们的生活;“Vicious World”里面器乐不断变形的运用加重了心理失落的暗示;“14th Street”则延续了“Poses”的主题风格,尽管在最后添进一抹亮色,但勾起来的惆怅早已挥之不去。
不过我必须承认,康复之后的Wainwright在尽最大的努力与内心调解,许多曲目描写的是能使人看到希望的美丽情感:眷恋、爱慕、鼓励、信任和友善。
促使我喜爱Wainwright的原因有许多,但仔细想起来又似乎没有那么多。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吸引已经不知不觉发生;在听他的一瞬间,吸引又不知不觉加深。也许“吸引”两个字已是全部理由。作为一名民谣歌手,鲁夫斯有着纤细微妙的内心世界和与生俱来的出色感悟,这些都不费解,也不稀罕。而他个人极具特色的却是浑身上下散发出来那种类似于病态的随性,使得我们始终琢磨不透他想在歌曲中寓寄的涵义。你可以说他是幽默的、喜悦的,对什么都仿似漫不经心,也许他的要求仅仅是have fun。可是这个人真正快乐吗?来看他在“Oh What A World”里唱了些什么:
人们读着时尚杂志
噢这是个什么世界
看起来好像我们住在
滑稽剧里面一样
为什么我总是
要么在一架飞机上
要么在一辆快速行驶的火车
噢父母给了我们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一直在旅行
可是找不到爱
不过我觉得我干得不错
又将成为可爱的新闻头条
生命该是美丽的
当它被端上纽约时报
这个时候,你就该明白,快乐是经过伪造的,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快乐在哪里,而眼前的大男孩子,只不过是现实当中的又一个强迫症患者。
睁眼看看这个时代吧,也许这是他最想说的一句话。
Q&A
接受《滚石》记者的采访时,Rufus Wainwright正端坐曼哈顿的一家咖啡馆中,一边对付着一杯放在他面前的巧克力牛奶混合饮料,一边说道:“我用我的成功来衡量得到的快乐,同时拼命忘记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最大的心愿仅仅希望被爱而已。”
Q:说说你最初有关音乐的记忆。
A:唱一些Annie的歌,比如“The Sun Will Come Out Tomorrow”,我那时候大概7岁左右吧,对音乐有一种电动的反应,我甚至还学着唱Oliver!——不过把他唱得快得你想象不出——边唱边扭还把头往长椅上撞。
Q:还记得第一次写歌吗?
A:当我非常、非常、非常小的时候,决意要写歌剧,或者,芭蕾舞剧。说到第一首?让我想想,应该是在钢琴上完成的叫做“跳舞的女人”(The Dancing Lady),当别人都在玩道奇球(一种躲避球游戏)的时候,我总得自己找点事干。
Q:什么时候开始对莱纳德·科恩(Leonard Cohen)着迷的?(“Want”一曲中有“I don't want, no I really don't want. To be John Lennon or Leonard Cohen”的歌词)
A:听到了“我是你的男人”(I'm Your Man)的那一刻起。当时正处于那样一个年龄,又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同性恋倾向。那是我所知的唯一一张唱片,谈到了艾滋病给人们带来了左右为难的处境。科恩这样的歌手,他的歌词就是一切,我多么想自己也在音乐里做到这一点。
Q:想得起来他的哪句歌词吗?
A:Give me crack and anal sex(大笑),就是这个了。
Q:在你康复之前写的最后一首歌是?
A:对我来说最最要紧的歌叫做“I Don't Know What It Is”,感到什么东西出问题了,于是开始写它,在一个派对上。我十分的迷惑。
Q:在“Want”里面你唱道:“I just want to be my dad/With a Slight sprinkling of my mother”(我仅仅想成为我的父亲,还要有很少一点点母亲的痕迹),他们本人的反应如何?
A:很奇怪地两个人都保持沉默。我母亲是事业型的人,而我父亲身上却更具人文色彩,我认为他们如果合而为一的话会很棒(大笑)。康复最后一天我写了它,在当中浓缩进了许多个人想法,其实也都是一些很简单的事情。我的愿望非常平民化,想和普通人一样,走在大街上,而不是置身于社会名流。
Q:让你向一个小孩推荐好的音乐,会列举出哪三张专辑?
A:Serge Gainsbourg的《Couleur Café》,我没说这唱片表现出了他最好的声音,又或者带来过什么大影响,我只是从一个角度出发才这样说:一旦把它放到派对上,任何时刻,总能带来反响。还有,Maria Callas的《La Divina》系列——可以肯定我绝对不会在任何派对上放它(笑)。最后我想《Blonde on Blonde》,这该算是无可挑剔的美国人音乐。
Q:你最想和哪位艺人合唱?
A:我是个“平均律兄弟”(Evenly Brother)的fan,听他们的音乐很享受,一边听一边试图扒他们的和弦。因为他们实在是太简单了,那种真正的简单,像一束镭射光波。
Q:有对自己的同性恋倾向持否定态度的音乐家吗?
A:比如说罗比·威廉姆斯(Robbie Williams)吗?(大笑不已)我不知道。也许隐藏自己是个gay这个事实有助于唱片销量的提升,给我个理由吧,我实在很钦佩那些把这一点遮掩得很好的人。
Q:你确定?
A:那样要花的成本和代价一定是惊人的,就不诚实的程度来讲也如此。所以,本人必须向他们脱帽致敬,真的是比我强得多了。
Q:你认为哪一个音乐家族留下了最可观的遗产?
A:嗯,大家都知道“卡特家族”(The Carter Family)出了不少天才。但要我说出点不同意见的话,我不得不承认是我们家,如果你把McGarrigle姐妹和The Roches演唱组都算进去的话,此外还有我爸爸以及我姐姐Martha。噢,我不知道,这么一来是不是有点故意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