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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铜镜发展史中,有一个被人们忽略了的重要历史,就是铁镜的历史,很多人,甚至声名远播、学富五车的文博大家,也都很少提及,提及也都语焉不详。中国青铜器全集中的《铜镜卷》,收录了二百一拾二面铜镜,竟然没有一面铁镜,在书前的《中国青铜镜发展概述》,我国著名的青铜镜专家陈佩芬女士有一段简短的论述,称:“铁镜东汉时期已有出现,但数量很少,然而在北京地区,尤其北朝后期,考古发掘中已有所发现。”国家博物馆孔祥星副馆长及夫人刘一蔓合著的《中国铜镜图典》,是一本学习研究铜镜的权威参考工具书,也没有收入铁镜。所幸近期三联书店出版的国博研究员霍宏伟所著《鉴若长河——中国古代铜镜的微观世界》一书,辟出专章“铸铁作镜”,算是对中国古代青铜镜发展历史的重要一环——铁镜的出现和发展,作了重要的阐释。
铁镜的发展之所未能受到学术界的重视,甚至未能入当今藏家的法眼,重要原因在于铁易受锈蚀,出土者或注入市场者多品相不佳,其流行时间为东汉、魏晋南北朝至唐,时间相对较短,学界重视不够,也可理解。日本正仓院所藏中国唐代铜镜,均为遣唐史和留学生带回,正仓院保存至今,均为传世品,品相完好。正仓院迄今只对公众展出过两次,其中1988年正仓院文物第40回展上,曾展出一面铁镜及镜盒。至2001年第53回展上,再次展出,因为传世,非为出土,所以呈银白色,品相甚佳。当年我国大文博学家罗振玉在日听说正仓院藏有铁镜,毫不相信。在《镜话》一文中称:“《宣和博古图》载铁镜甚多,今乃无一见,疑即古镜白色者,误认为铁。住在海东,闻正仓院有铁镜,惜未寓目。又闻安阳殷墟出铁镜一,已剥蚀。考终疑铁质粗、而不莹,不可以茹也。”
我收藏铜镜有年,迄今已有一千六百多面,而铁镜,我也十分关注,不下二十品。宋代皇室的《宣和博古图》,据说收藏了二十二面唐代的铁镜。建国后科学发掘出土的铁镜也有相当的数量。大体根据公私收藏,我觉得对铁镜需要新的认识。
铁镜出现于战国时期,其价值当时大于铜,因此铁镜的出现和使用,是一种奢侈。有一种看法,认为铁镜的出现和使用,是因为东汉连年战乱,民生凋敞,铜料匮乏不得不用铁代替。其实到目前为止,无论是铁镜和铁带钩均出土于贵族大墓,一般百姓是用不起的,从曹操的上疏更可看出,铁镜为东汉皇室所用,且有明确的规定。魏武帝《上杂物疏》云:御物有尺二寸铁镜四枚。2009年发掘,三国曹魏大将曹休墓出土铁镜一面,大15公分,曹休曾任大司马,封长平侯,同样的,2008年,河南安阳发掘曹操高陵墓,出土铁镜一面也大不过21公分。可见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也不敢潜越。从我收藏的二十多面铁镜看,虽然锈蚀严重,但几乎都有错银、镶嵌等特种工艺,可以想见当年穷奢极欲的豪富之气。
铁镜有重要的学术价值,从中华文明发展史的角度看,铁的发明和使用,是我国对世界文明作出的重大贡献。李约瑟的《中国科技发展史》对中国古代铁的发明评价很高,我国生产出生铁并铸成实用器物的历史,可追溯到公元前六世纪,而目前科学发掘铁镜的实物的历史可追溯到西汉,河南南阳市西汉早期墓出土。战国文献记载西汉广川王刘去疾曾盗掘战国魏襄王之子魏哀王的陵墓,得“铁镜数百枚”。对出土铁镜作出金相分析,可有助于对我国古代治铁工艺作出科学分析。有专家认为铁镜镜钮与镜体是分铸的,对其进行工艺分析,有助于了解我国冶金技术的发展,更重要的是大多铁镜都有错金银和镶嵌工艺,而因为铁的硬度大于铜,当时是怎么把金银错到铁体中去也是让人不解,需要解答的。
铁镜的研究,需要充分发挥民间收藏的作用。为什么铁镜的研究未能纳入国家的视野,原因还在于民间收藏未能纳入国家研究的通盘规划中去。我们看到的,就是引来引去国博所藏、1954年由国家文物局调拨入馆的错金银瑞兽镜,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国博再未有过铁镜入藏,可我个人见到过的铁镜不下四十面。所以民间收藏是山,是海,国家收藏要与民间收藏很地好结合起来。这也是我写这篇文章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