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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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st
  
  纽约的每一天都有奇迹正在上演,而那些却正是我所试图避免的。
  我不喜欢任何惊喜,抑或是任何相遇与重逢。于是我渐渐地意识到,或许这并不是一个我该停留的地方。
  然而我不是命运,我无法控制,只能任由时间将我带往某个去处,我在抗衡,与某个我所不认识的我。
  逗留在纽约的最后一天,我等到了一位客人。
  当我打开房间的白色大门,一个老人站在我的面前,很显然的是,我认识他。在夕阳之馆的时候,他曾令我感觉到亲切,他是老桑,曼哈顿名律师桑荞的父亲。
  那个女人和曾经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律师季晴川存在着某些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种联系令我的存在辗转到了老桑的耳朵里,于是就有了这样的一次会面。
  巧的是,他退休之后被早年离异的妻子所抚养长大的女儿接到纽约,于是,他也在这里。
  我不能与巧合抗衡,我说过。
  我也不能拒绝一个老者的强烈善意,我一向不懂拒绝,是因为我至今无法掌握与人交流的要领。
  于是现在我所在的位置,是一座尚且能够自给自足的乡间农场,毫无疑问,它的所有者,正是老桑。
  说的更加简单一些,我在这里,做客。
  善良——或者在我的角度,应该等同于头脑简单——看来是会遗传的,老桑的小女儿,如今就读于附近一所私立中学的女孩桑澈,充分的继承了这一特性。
  当我坐在树荫下抬头仰望的转瞬几秒中,我听到了她的声音。
  “喂,你迷路了吗?需要我用脚踏车载你吗?”
  我转身凝视,头顶和风吹过,树叶发出飒飒响声,透过阳光穿越树梢的缝隙,像是有什么光芒,突然令我双眼刺痛。
  阳光勾勒一人轮廓,背景纯白,像是她在发光。
  那是我第一次遇到桑澈。
  我对她并没有格外的第一印象。
  对她的书,则例外。
  当我在第二天的早餐桌上收到了这样一部打印作品的时候。
  她的眼神怯怯,双手递给我一本厚厚的英文剧本。
  “我认识一个制片人,想拿给他看看有没有机会的,给我些意见好么?我不好意思给姐姐看,爸爸又看不懂。”她笑着解释。
  我早就说过,我还没有学会如何拒绝。
  如果这仅仅是一部毫无阅读价值的肥皂言情剧,我该怎么办呢?
  只是后来的我,才隐隐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现在想来,还真是后知后觉。
  
  2nd
  
  我似乎觉得我有必要先为读者朋友们介绍一下这部剧本的简要内容,如果通篇阅读下来,大概需要太多的版面,你们和我一样,或者会在过程中感觉到些许的枯燥。
  首先,我们先尽量分辨一下剧中的一对双生姊妹好了,姐姐叫莫涵,而妹妹名叫莫澜,我认为这样的设定本身已经是相当的失败,因为实在太容易让读者造成混淆,尤其是在作者的重要读者还是一位国际友人、这样的情况之下。
  从现在开始,我会尽量用姐姐和妹妹这样的字眼来代替这两个女孩。
  故事中的妹妹,是一位开朗率性的女孩,她有温柔的母亲和善良的姐姐,以至于虽然家中缺少了父亲这个角色,却并不妨碍她们仍旧能以自己的力量构筑一个美满家庭这件事。
  当姐妹俩渐渐长大,一起挤在狭小的单人床上进入梦乡已经成为了无比头痛的现实时,姐姐离开了家,前往一个电影拍摄剧组,试镜。
  坦白说,首先她需要的,是离开这个家,其次,才是一个角色。
  结果自然是姐姐如愿得到了其中一个角色,而妹妹为了满足自己的明星梦,自作主张以助理的身份一起前往电影的实拍地点雪山别墅,在电影即将杀青的时候,她死了。
  书中的描写是如此这般的。
  这一天是拍摄电影海报的日子,而被拍摄者正是剧中的三位女性角色,女主角邱梓琳,女主角的妹妹莫涵,以及女主角的情敌秦沁。而这本小说的主人公,便是以第一人称出现的摄影师“我”。
  地点就在1号影棚,隔壁是化妆室与茶水间。每一个人光鲜亮丽,穿着考究。
  秦沁是三位美女之中年纪最大的,成名虽然晚些,但是表演上坚持性感精致的风格,所以多年来的星途都非常顺利。那一天的她仍旧继承了以往的穿衣格调,纯黑色的细肩带小礼服,三寸的绊带高跟凉鞋,一米六八的身高非常的性感。
  莫涵正是双胞胎之中的姐姐,虽然是第一次参与拍摄,但举手投足已是味道十足,被各大经纪公司看好,行情一路走高。她虽然有着一米七五的模特身材,但还是要按照剧中要求,频频以邻家女孩形象出镜,刻意收敛着光芒。蓬松的公主卷发辫成了长长的发辫,粉嫩的花边上衣,牛仔七分裤,脚上蹬着几千块钱一双的限量版球鞋,并在腰上搭着长长的的珍珠腰链。
  拍摄开始许久,女主角姗姗来迟,毕竟,贵为天后的美女演员,就连化妆都配有自己的整个团队,在修饰完美之前是绝对不会冒然出现在闪光灯的面前的。
  邱梓琳是三位美女之中走红时间最久,而且公认演技最好的一位。自十六岁出道开始,就频频出现在各大颁奖礼上,摘走桂冠无数。影后也总有影后的怪癖,邱梓琳一向是出了名的最紧张自己一头齐肩长发,从不允许造型师做出任何的造型,一直以柔顺的直发示人,而那一天却破天荒的将长发做成了大波浪,慵懒的搭在肩上,加上一米七零的身高,配以简单的白色T恤,长长的波希米亚式印花长裙,浅口平底鞋,妆扮如此平庸却已是如此的令人着迷。
  试拍结束之后,三人又回到化妆间补了一次妆,并由造型师做出了最后一幕的造型。
  电影全部杀青之后,三位女演员则又身着完全相同的戏服与鞋子,拍了另一张合影。
  而在这之后并没有多久,负责清扫茶水间的保洁人员忽然大喊着冲了出来,饰演女主角妹妹的演员莫涵,她在现实生活中真正的妹妹,莫澜,死了。
  十分钟后警察赶到,封锁了发现妹妹尸体的茶水间。据法医的初步判断,死者死于窒息,应该是由某种类似于麻绳的物体勒住颈部造成的,死者脖子上有厚重的淤血。在死者体内还发现了轻量的安眠药成分,身边有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里面也检测出了安眠药的成分。
  警务人员初步判定为他杀,而嫌疑犯就在当时正在别墅之中的所有主创人员之间。这些都没有什么,问题的真正关键在于,现场没有找到任何疑似凶器的物品,包括演员们身上的项链,腰链,甚至鞋带,麻花辫等等,完全没有检测出属于死者的任何汗液或者毛发,案情至此陷入僵局。
  从这一刻起,小说才终于正式铺展开来,它的重点在于分析杀人的动机。
  当然,对于死者这个剧组的完全局外人来说,调查的介入点当然会从双生的姐姐开始。
  若换了你,你也会。
  
  3rd
  
  其中一种悲剧,名叫姐妹。
  守灵的第一晚,莫涵坐在妹妹身边,渐渐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在梦里,她看见眼前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她们穿同样的衣服,唱着同样的歌谣,但是脸上的表情,怎么会那么的不同呢?
  三岁的时候,母亲买回一个芒果,小心翼翼的切成薄薄的几片,放在一个盘子里,推到女儿们面前。
  两只圆嘟嘟的小手拿起果叉,无比期待的塞进嘴里,好甜啊,从来没有哪样东西这么的好吃,母亲的脸上顿时洋溢出幸福的表情,手里打着一件毛线衣,哼着歌曲轻轻的唱。
  最后一片,两只小手同时伸向盘子。
  母亲抬起头,轻轻嘟起了嘴,而后手腕上系着蓝色手绢的小孩将芒果叉起来,轻轻放在了妹妹的小碟子里。
  母亲笑了,低下头去继续打毛衣。
  你是姐姐,要疼妹妹哦,妈妈这么说。
  只大了十五分钟的姐姐,注定承载着成熟懂事的命运。
  妈妈没有看到,妹妹吃了五片,而我,只有三片,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姐姐,永远,都是姐姐。
  之后的某一天,当夕阳的残红照进眼眶,她看到正向着自己飞奔而来的妹妹,满头大汗的在她手里塞进两个大大的芒果,她的额头有细密的汗水,眼神中晶亮亮的散发着光芒,她说,一个给姐姐,一个给妈妈。
  然而自己的手还没有落在妹妹有些脏脏的小脸上,身后追赶的人已经站在眼前。
  “小偷,打她!”为首的男孩子一声令下,大家团团围住莫涵,有什么办法?她们是双胞胎啊,她们长着完全相同的脸啊。
  那一天,她遍体鳞伤的回到家,母亲哭了,她不明白,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为什么要去偷?
  她忍住不哭,不哭,她咬紧了牙关,不说一个字。
  三岁的记忆,妹妹早就忘记了,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她还曾一面吃着芒果一面对姐姐说,姐你还记得吗?小的时候你给我和妈妈偷芒果被打得好惨,从此以后只要吃到芒果就会吐……
  她的嘴巴开开合合的,莫涵什么都没听见,连妹妹都忘记了,三岁呵,能记住什么呢?只有她自己还倔强的保留着这样的记忆,从那以后,没有小孩子喜欢和自己玩,他们叫她,小偷,小偷……
  我不是,我不是小偷,莫澜才是,是她!!!
  是她,偷走了别人的芒果,是她,偷走了妈妈的爱,那一年的毛衣穿在妹妹的身上,那一年的毕业典礼妈妈在照顾感冒的妹妹,那一年自己通过了剧组的面试妈妈正在家里招待妹妹的朋友。
  我是姐姐,可是,我只比她早生了十五分钟,如此而已……
  我不恨她们,她们是我在这个世上仅有的亲人,是那个小偷,都是小偷,小偷都是坏人,都是该死的,是啊,他们多坏啊,总是偷走别人最重要的东西……
  沉睡中的莫涵,眼角滴下眼泪来,她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觉得好伤心,可是又好快乐。
  她,此刻已站在爱的背面。
  
  4th
  
  他是导演,他名叫穆翌晨。
  他和所有的男人一样,把事业放在首位,爱情当作调剂。
  他也和所有的男人一样,经历过人生最辉煌的一段之后,忽然不知为了什么,灵感自大脑中瞬间抽离,之后的生活,很有些艺术家般落魄的不尽如人意。
  他的飘逸长发、性感胡茬,修长的如同弹钢琴的手,也曾是少女们梦中情人的标准模样,但不知何时开始,眼中颓废染过长镜头,透过摄像机的世界在他的头脑中不断放大,灰蒙蒙的一片。
  如果艺术家失去创造力,无异于常人失去生命。
  他曾在这样的痛苦中迷失自我。
  即便是所有作品都大获成功,也无济于事。
  剧组选角的那一天,他懒洋洋坐在评委席,不时抛出一句尖酸刻薄的评价。
  背景音乐响起,清晰有力,他抬起头时音乐中沙哑的女声正从底音向高狂飙,而跳舞的女孩粉蝶般满场舞动,在女声突然消失时作一个完美的芭蕾踢踏连跳,及膝的长裙急剧收拢如飓风的中心,一个静止,时间也随之停顿。
  霎那间世界回归缤纷彩色,他看到了自己四十年生命中第一个女神,他的缪斯。
  莫涵,他记住这个名字,成为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救赎。
  所以呵护、宠爱,如同陷入爱情,而她却浑然不觉。
  他终于得到第二次因为创作而迸发的灵感与热情。
  不允许她的眼中出现任何一闪而逝的阴霾,就连一丝一毫,都不可以。
  所以在他望着她而她望着妹妹时那孤单落寞的一瞥,忽而令仇恨瞬间放大,他要消除令她痛苦的源头。
  面对那一张与缪斯完全相同的脸,他不知自己是否有勇气做出抉择。
  然而头脑,却已经停止思考。
  “亲爱的女神,在这个世界,你必须完美的没有任何一丝杂质。
  至于你的污点,我会为你不留痕迹地洗去……”
  他,从未曾读懂爱是什么。
  
  5th
  
  他叫叶离,他是摄影师。
  游走在世界的每个角落,将每个瞬间发生定格在小小的四方块里,是他的职业。
  不管做什么都要疯疯癫癫的要做到最好,也是他的性格。
  如同每个艺术家都有自己的怪癖,他也不例外,那就是,他从不拍钢琴师,没有理由。
  那一天他被迫拍摄莫涵弹钢琴的戏份,而那女孩的妹妹因为学过很多年,所以做了姐姐的替身,她看到那一幕中颠倒众生的女孩在大厅的一隅忘情的弹唱,心里某个深藏不露的角落突然感觉到灼人的伤。
  他的手指修长,所有人都说,这是弹钢琴的手啊,年幼的他,就为了这句话而隐隐自豪。然而当他终于拥有了一架属于自己的钢琴,才发现,不管如何努力,他的双手就是无法灵活的操控不同的琴键。
  从五岁到十五岁,他不得不放弃曾经毕生的梦想。
  曾经一起练琴的同伴们说他,脑子有问题吧,练了十年居然左右手都分不出来,笑死人了。
  老师说,教会了你弹琴,估计我也进棺材了,你天生就不是吃这碗饭的人,明天开始不要再来了。
  母亲说,家里哪有那么多钱让你浪费,明天趁早找个工作帮家里赚钱吧。
  于是,钢琴被盛怒的母亲砸碎了,他也只好背起行囊,离开家里做了照相馆的学徒。
  医生说,也许是他的头脑在成形时就已经注定了这样的隐患,但是没关系,不会影响今后的生活。
  那些已经都不重要了。
  他隐瞒了自己曾弹钢琴的事实,当有人再次赞美他的手,也只是微笑不语。
  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孤僻又冷漠的男人,是因为那种深埋在心底的隐隐的自卑,赶都赶不走。
  “为什么我努力了十年却做不到的事,她却可以轻易的领悟?
  多么的不公平。
  如果这也算是上天的选择,那么就让我亲手来终结,让我们的世界从此变得平衡……”
  他,一直远远看着爱的背影。
  
  6th
  
  她是女主角,她叫邱梓琳。
  她还记得十年前他们初遇的那个时候。
  喷泉旁边她抛出一枚硬币,闭上眼睛许一个愿望,这一生,哪怕只有一次,想要成为某人生命之中的女主角。
  当她睁开眼睛,看见了艳阳之下,穆翌晨对她微笑的神情。
  那时他说,你活脱脱就是电影之中走出的那个女主角,而她讶异于自己的愿望,居然这样轻易就被实现。
  取景布拉格的那一段日子,牵着手,感受对方的气息,安静而细碎,默默绵长的吻,空气中和风穿过彼此的指隙悄无声息的溜走,那一刻,她曾愿用半生时间来交换霎那时间静止。
  而拍摄结束之后,他微笑转身,舞会中华丽的向她优雅行礼,而后宣告各奔东西。
  一个瞬间,连她的呼吸也带走。
  十年之后,原班人马卷土重来,他身边也终于有了新的女伴。
  她名叫莫涵,年轻而美好,闪亮着一双真诚的大眼睛,时刻将自己的微笑展露得如此明亮。
  究竟是她邱梓琳混淆了现实与虚幻?还是那个男人,根本将这一切,都视为理所应当?
  当莫涵跟在导演的身边小鸟依人、弱不禁风,而转眼可以风行雷厉般处理自己的一切事物,从化妆到台词无一不精,或者她与她不同,天生属于舞台。
  而邱梓琳,只是一部戏,却陷在其中,连自己的灵魂都失去。
  她惶恐,她坚持,她玉石俱焚的想要重生,却依旧深深的沦陷。
  她不是戏子,这一生,只为这一部戏而战,只为这一个人而活。
  所以,谁也抢不走,谁也替代不了。
  她,被踉跄推至爱的背面。
  
  7th
  
  当我阖上书本,那双巨大的眼睛正眨也不眨的望定着我,牙齿很白,咬住下唇,表情有竭力掩饰的不安。
  “看完了,这么快?”
  “不,”我缓缓摇头,“现在起,我正在揣测,一个作者的意图,与她的出发点。”
  “啊?”她显然并未理解,仍旧盯着我,“你是说,你知道真正的凶手?”
  “首先,你安排了一对双胞胎不是么,还让她们的名字那么容易记混,费了我好大功夫,”我摇摇头,“可是,如此被广泛使用的伎俩,如果其中并没有一点用意,大可安排为普通的姐妹,不一定要用双胞胎这个设定了。所以,两姐妹的身份,一定在某一时刻出现了对调。比如,三岁时的芒果事件,成为姐姐痛恨妹妹的理由;姐姐看妹妹时受伤的眼神,成为导演杀害妹妹的动机;因为是双胞胎所以可以做姐姐的替身,成为诱发摄影师怀恨妹妹的原因;唯独女主角,她完全没有杀害妹妹的直接动机,所以,她是最不可能杀害妹妹的人,可以直接排除。然而就是这个,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安排这一情节,或许正是为女主角搞错对象杀人做铺垫,如此一来,才能够让双胞胎产生真正的意义不是么?”
  “你是瞎猜的吧,其实根本没看出手法对不对?”桑澈撅起嘴,一副气急败坏的表情。
  “那我们就来说说看啊,真正的手法。”我将打印稿放在桌子上,为自己倒了一杯红茶。
  
  8th
  
   “这还要多亏你的两幅插画,”我将手中的打印稿翻到插画的位置,指着画面上的三个女人说道:“你看,表面上看来两张画除了衣服就完全没有不同了,但是那只是在我们的视力范围之内所得到的答案。你能不能重复一下她们三个在那一章节中出场时候的穿着打扮?”
  “嗯,”桑澈点点头,“秦沁穿的是小礼服和高跟鞋,邱梓琳是长裙和平底鞋,莫涵则是牛仔裤和球鞋,对吧。”
  “不错,这也是她们第一张照片之中的造型,”我点头道,“后来的第二张呢?”
  “是剧中的戏服,完全一样的礼服和高跟鞋。”女孩一面回答着我的问题,一面沮丧起来。
  “这里正是问题的关键点,两张照片之中,三人的姿势并未改变,都是莫涵坐在中间,左面站着邱梓琳,而右面是秦沁。莫涵一直是坐着所以看不出什么,但这不是问题关键。重点是,她们后来都换穿了一样的鞋子,之前邱梓琳和秦沁的鞋跟有三公分的差距,加上两人本身的身高差距,在照片上基本是同样的高度,那么为什么在换了同样的高跟鞋之后,两人的身高仍然没有变化呢?之前在鞋跟上的三公分距离神秘消失了,很奇怪对不对?
  你特别提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邱梓琳从不允许任何人弄乱她的头发,而案发时却一反常态烫了头发。我刚刚还注意到了另一个细节,造型师为演员们做造型的时候,你特意提到是整体造型,而不仅仅是化妆,因此一定也包括了整理发型的部分,所以化妆间的地上一定会留有部分头发碎。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邱梓琳的头发变卷了应该是出于两个目的,第一,方便拧成厚实的绳子行凶,勒死一个人需要多大力气,那样的力气肯定会让直发变弯,而卷发就不需要在意这个问题,第二,如果想要将头发盘在头顶,就必须要用很多碎发卡固定,如果是卷发,散落下来的时候不会被人注意到发卡的痕迹。所以我推断,邱梓琳的计划应该是这样的:
  将自己原有的头发烫卷,用碎发卡盘成发髻固定在头顶,再戴上同样的假发,这样自然就会显得比真正的自己略微高出一些,但是却不怎么显眼,如果不是有她和秦沁站在一起的照片作比较,就很容易蒙混过关。大家都以为她的齐肩发那样的长度是不可能卷成麻绳行凶的,所以她其实用的是假发。她可以在行凶之前将假发摘下来拧成绳子,去往茶水室以聊天为由递给死者掺入安眠药的咖啡,然后勒死她以为是莫涵的莫澜,最后看准时机前往化妆室,将自己的假发剪碎,混在造型时留下的满地碎发里,再前往片场,这样电视台的保洁人员会帮她处理凶器,再被警察盘查的时候身上就完全没有任何疑似凶器的物品了。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取证其实也不难,只要将那些头发碎拿去比对DNA,就应该可以找到不属于在场任何演员的头发,而邱梓琳的身上,也必然还藏着大量盘发用的发卡来不及处理,身为天后的她,带着自己的化妆团队去拍戏,身上是不应该有那种出现的完全不合时宜的发卡的吧……”
  “好吧,我认输了。”桑澈吐了口气,看着我,颇有些无奈。
  “可是你这么年轻,能够写出这样的作品来,我觉得很了不起啊。故事中的妹妹其实不单只是妹妹,她扮演了另外一个角色,叫做掠夺者。掠夺母爱,掠夺梦乡,掠夺情感,而她所过之处,留下的全是悲剧。反之,她确实也掠夺走了原本属于姐姐的死亡,于是,一切才得以一笔勾销。这样看来,双胞胎的安排反而很妙。”我没有赞美她,说这话的时候,我确实出自真心,可不知为什么,她却笑得更无奈了。
  “当然,这是我姐姐亲自破了的案子啊,是她讲给我听的,故事明明很精彩,看来是我没有能力将它写的更有迷惑性吧。”
  这一次,轮到我愕然。
  
  9th
  
  院落之外忽然想起喇叭声,桑澈就带着完全不同于刚才的明媚笑容,起身跑出去开门。
  门口一辆跑车停下,一个女人走下车来。
  她身穿设计感十足的茶青色吊带雪纺裙,One Leng发型修饰了本就毫无瑕疵的脸型。
  她是桑荞,她对后来的我而言,非常重要。
  只是这一句,我永远都不会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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