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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师傅是绍兴人,学名任大仕,在绍兴的一条街上开饭店。绍兴话里六种用水火烹饪的说法,我就是从他这里学的。哪六种?因为是绍兴话,没有相应的汉语,你只能意会,听过算过:蒸蒸,呵呵,汗汗,闸闸,汆汆(cuan),氽氽(tun)——就是这六种,喔,是的,还有炸和炒,但炸和炒不算,不属于水火烹饪。
还是拍《飞越浙江》的时候,第一次去任师傅那里吃饭。他生意清淡,坐在店门口,弓着个腿,用手,在膝盖上来来回回地摩挲。
点菜时,他说,你一定要吃我的一只菜,什么菜?炒鸡蛋,鸡蛋有什么好吃的?哎,你一定要点,吃了不好,把我的店铺砸掉!结果,鸡蛋上来了,不得了,好吃得不得了,再点再吃光,一共吃了三碗。问他原因,说出来大家吓一跳,他说:“……我,这个鸡蛋,都是老母鸡跟雄鸡打过雌雄的,……你懂不懂?就是蛋黄里都有一汪白东西的。”说完,他话头一转,又说:“……我的女儿,当年,就是因为我的一汪白东西,现在,才这个样子,……你看,活脱活脱地,像不像我!”
任师傅说:“我们绍兴人,烹饪,烧菜,一定要水跟火一道的,……一只锅子硬硬叫地炒,不作兴的,也不好吃的。……鲫鱼么隔水蒸蒸,毛豆么盐水闸闸,虾么,滚水里头汆(cuan)一头,鸡蛋么,也是水里氽(tun),叫糖氽蛋,……再有就是,冷饭头呵呵,鮝蒸蒸,肉汗汗……”
最近一次,我问任师傅,我说,你这里为什么生意越来越好了?他说,何同志,侬有所勿知,我这里有风水的,……我揭一块瓦爿给你看看,你就晓得了。他二话不说,蹭蹭蹭跑到二楼,顺手窗外揭了一块瓦下来,翻给我看:“……你看,晴了几天了,……我现在告诉你,不管晴几天,我的瓦的反面都不是骚(指干燥)的,湿嗒嗒,油光光,是不是,……有什么道理?没有道理,……风水有什么道理!风水,就是所有运气都集合在你这里开会,而且开大会!”
任师傅,只有一个坏毛病,就是炒股。有时候烧一只汤,要跑出店门五步远的地方看三次行情。用他的话说:“……何同志,侬覅穿绿衣裳好不好!穿绿衣裳行情要跌煞个!”
任师母,人极漂亮,就是不大说话,任师傅说老婆:“……人家么属兔属羊,伊(她)是属毛豆肉的,人蛮嫩蛮鲜,就是说话说不大出,……都是被毛豆壳害的,肉有的,剥勿大出来啦!”任师傅的女儿,活脱脱像任师傅,说说是80后,看上去却像《林家铺子》林老板的女儿,民国女子中学的学生,穿旗袍,拎一块手绢。任师傅的女婿是点心师,任师傅老是借女婿调侃外国佬的西点:“……中国人的牙齿,是老鼠牙,尖的,吃烧饼正好,……吃面包蛋糕么,缝要塞牢……”言简意赅。
任师傅不是口才好,而是思维好。送客时,一般店家会说:“慢走,下回再来。”不!任师傅不是这样说,他会说:“……慢慢走,下回覅来吃哉,……路太远啦!”
还是拍《飞越浙江》的时候,第一次去任师傅那里吃饭。他生意清淡,坐在店门口,弓着个腿,用手,在膝盖上来来回回地摩挲。
点菜时,他说,你一定要吃我的一只菜,什么菜?炒鸡蛋,鸡蛋有什么好吃的?哎,你一定要点,吃了不好,把我的店铺砸掉!结果,鸡蛋上来了,不得了,好吃得不得了,再点再吃光,一共吃了三碗。问他原因,说出来大家吓一跳,他说:“……我,这个鸡蛋,都是老母鸡跟雄鸡打过雌雄的,……你懂不懂?就是蛋黄里都有一汪白东西的。”说完,他话头一转,又说:“……我的女儿,当年,就是因为我的一汪白东西,现在,才这个样子,……你看,活脱活脱地,像不像我!”
任师傅说:“我们绍兴人,烹饪,烧菜,一定要水跟火一道的,……一只锅子硬硬叫地炒,不作兴的,也不好吃的。……鲫鱼么隔水蒸蒸,毛豆么盐水闸闸,虾么,滚水里头汆(cuan)一头,鸡蛋么,也是水里氽(tun),叫糖氽蛋,……再有就是,冷饭头呵呵,鮝蒸蒸,肉汗汗……”
最近一次,我问任师傅,我说,你这里为什么生意越来越好了?他说,何同志,侬有所勿知,我这里有风水的,……我揭一块瓦爿给你看看,你就晓得了。他二话不说,蹭蹭蹭跑到二楼,顺手窗外揭了一块瓦下来,翻给我看:“……你看,晴了几天了,……我现在告诉你,不管晴几天,我的瓦的反面都不是骚(指干燥)的,湿嗒嗒,油光光,是不是,……有什么道理?没有道理,……风水有什么道理!风水,就是所有运气都集合在你这里开会,而且开大会!”
任师傅,只有一个坏毛病,就是炒股。有时候烧一只汤,要跑出店门五步远的地方看三次行情。用他的话说:“……何同志,侬覅穿绿衣裳好不好!穿绿衣裳行情要跌煞个!”
任师母,人极漂亮,就是不大说话,任师傅说老婆:“……人家么属兔属羊,伊(她)是属毛豆肉的,人蛮嫩蛮鲜,就是说话说不大出,……都是被毛豆壳害的,肉有的,剥勿大出来啦!”任师傅的女儿,活脱脱像任师傅,说说是80后,看上去却像《林家铺子》林老板的女儿,民国女子中学的学生,穿旗袍,拎一块手绢。任师傅的女婿是点心师,任师傅老是借女婿调侃外国佬的西点:“……中国人的牙齿,是老鼠牙,尖的,吃烧饼正好,……吃面包蛋糕么,缝要塞牢……”言简意赅。
任师傅不是口才好,而是思维好。送客时,一般店家会说:“慢走,下回再来。”不!任师傅不是这样说,他会说:“……慢慢走,下回覅来吃哉,……路太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