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中关村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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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表弟张梦,读初中时失去父亲,随母亲生活在贫困山村。16岁时他悄悄溜到南方去打工,1993年竟考入中国科技大学。几年不见,他居然成了一个款,在中关村发了财。这年头,想不到的事儿真是太多了……
  


  在学校墙砖上刻下誓言
  
  张梦刚上初中时,在县里跑运输的父亲连人带车跌进了数十丈深的悬崖。这一跌,父亲丧命,也留下了为买车而欠下的数万元债务。母亲痛不欲生,几次深夜摸出绳子要悬梁自尽,都被心细的张梦发现后跪地苦求,她才最终放弃了轻生念头。生活,就这样让小小年纪的张梦过早地成熟了。他常常劝慰忧郁的母亲:“妈妈,只要我上了大学,家里一切都会好的!”大学梦一直是照亮他晦暗心灵的一盏明灯。
  张梦初中年年被评为三好生。他参加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一举获得三等奖,取得了这所山区学校建校以来的最高荣誉。似乎上大学的梦想离他有些近了,然而终因家境贫困,他不得不中途辍学。
  1986年3月12日那个冷雨飘飞的寒冷早晨,他蹲在学校院墙外,用小刀在一块墙砖上重重地刻下“我要回来”四个字,止不住泪流满面。第二天他背着一几件薄衣和高中三年的课本,独自挤上了南去的列车。
  那一年,他刚刚16岁。
  
  与众不同的打工仔
  
  张梦在东莞一家台资电子元件厂当上了清洁工,每月300元,暂时安定了下来。他为自己订了工作日程:每天提前两小时起床看书,然后打扫自己责任区内的清洁,有空再混进工厂车间学点技术。此后,这家工厂宁静的生活区里每天早晨5:00准会传出朗朗读书声。有人为此嘲笑他,他总是笑而不理。可当一个工友竟然撕掉他英语书的四页纸上厕所时,张梦气得像头发疯的狮子,走上去就扯下了那人的一绺头发。
  一天,工厂主管发现有一位质检员,工作速度快得惊人,别人刚检查完50条导线,他已检查完了100条导线。主管前去验收,居然没查出一点毛病。主管奇怪地询问,这个看上去瘦弱的员工回答:只要把50条大导线的黑线并一起,红线并一起,然后轻轻拉一下,就分辨出哪条线套错套管了。主管听完连声称奇,报告给老板。老板把他召进办公室,见这个“串岗”的小伙子口齿伶俐,思维灵活,先罚款50元处罚他私自串岗,再升任他做了质检小组长。
  年底,办公室缺一位文员,老板又想起了那位天天晨读的“串岗”小伙子。找来一问,小伙子不会用电脑。老板叫他试着用拼音打一行字,小伙子尽管指法“乱劈柴”,但拼出的字一个不错。老板说:“明天你就到写字楼上班,我给你工资800元。”
  打工两年多,张梦每月都给家里母亲寄回工资的一半,而自己除买一套英语磁带和一套电脑书花掉了300多元外,其余月份,他规定自己的所有花费不得超过80元。别人洗头用洗发水,他用洗衣粉;别人过生日大吃大喝,他仅犒赏自己一盘炒面,其余的钱他都存了起来。他时时在想,我总有一天会存到8000元钱,那一天就是我回到学校里去重新读书考大学的一天。
  
  堂堂男子汉岂能依附于人?
  
  一年后,那家台资厂老板对他委以采购部主管的重任,工资加到了每月1100元。
  他逐渐了解到,老板从前在台湾也是个打工仔,三兄弟联手来大陆办电子厂时注册资金不过30万港元。由于大陆廉价的劳动力和原材料,更由于大陆市场对计算机配件的渴求,使他们几年内便获得了上千万元的丰厚利润。张梦暗想,我一定要进大学里读计算机专业,然后再像老板这样开一个生产计算机配件的电子厂。
  张梦积蓄够了8000元的那天,他既兴奋又内疚地对老板说:“我要回去了”。老板望着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小伙子,问:“谁欺负你了?你嫌工资低了?工作辛苦?”张梦摇摇头,讲出了学校大墙上刻字的事,老板感动了,留下一句话:“你学成后随时可以回来。”
  打工期间,张梦还认识了老板的小女儿王丽虹。王小姐是父亲的掌上明珠,既漂亮又能干,在工厂里做人事管理。她十分欣赏张梦这个小伙子的勤奋和努力,时不时借着向张梦请教英语和计算机知识,和他接近。知道张梦要离开的消息后,含蓄的王小姐羞涩地挽留他,并表述了真心的倾慕。但张梦坦述了自己的观点:“我不想做一个依附于老板的打工者,也不想做一个依附于女人的小男人!”他踏上了归程。
  
  大学校园里的“德尔迷”


  
  1988年10月27日,离家两年多的张梦回到了万县。和亲人们呆了温馨的一个月之后,他含泪挥别,重新回到了20里之外的中学,准备高中毕业和大学的入学考试。
  1989年,张梦高考成绩不理想,被一所普通院校录取,然而,立志考入名牌大学的愿望却植根于他胸中,张梦放弃了这所院校。第二年,他果然如愿考上了梦寐以求的中国科技大学计算机系。
  一踏入大学,计算机领域的新技术、新传奇就向他迎面扑来。在90年代初,在各大学计算机系的大学生中,数字时代的种种神话已经盛传开了。这些“圣经”让他心醉而乐不思蜀。比尔·盖茨、德尔、王嘉廉、王选、柳传志、施振荣等一个个知识英雄的真实神话令他血脉贲张,知识转化为财富的故事令他心驰神往,刚刚涌起的网络初潮更令他感受到了科技创新的巨大威力。他想找到那个能把地球撬起来的支点。
  在众多的传奇人物中,他最感兴趣的是美国的德尔。当时的德尔还是一个不到30岁的年青人,他瞄上了个人电脑,发现一台售价3000美元的IBMPC,零件实际上只需要600~700美元,而经销商以2000美元进货,净赚1000美元,德尔决定抓住这个商机。1983年德州大学开学那天,德尔开着自己当报贩收入买来的白色宝马车,后座上放着三台计算机,进入生物系学习,但他却在学校宿舍里鼓捣起计算机来。德尔注册了一家电脑公司,生意蒸蒸日上。5月,德尔决定暂时休学,之后休学变成了辍学。1986年,戴尔收入已达6000万美元,22岁的他被美国学院企业家协会评为该年度“青年企业家”。
  张梦四处搜集德尔的资料,寒暑假时他像德尔一样投身社会,只身跑梁平、下云阳、上重庆,为各处的朋友装计算机,推销配件。用自己挣来的钱读书,更让他倍觉知识的珍贵。
  刚进大学,由于他穿得差,个子小,并没引起人们的注意,可不久大家就对他刮目相看。期考时张梦总是全班第一,实验课成绩更是令老师们交口称赞。入学仅一年,张梦成绩之优在同学中已有口皆碑,大家都把这个“德尔迷”称为“装机圣手”。
  1993年,张梦荣获科技大学大学生计算机知识竞赛第一名。
  1995年6月,张梦毕业了,一位在四通公司兼职的老师,立即向四通公司推荐了他。这位爱才的老师在推荐信中说,留用此人你公司将不会后悔。四通公司让他立刻到公司报到。
  
  要自己做老板
  
  1995年7月9日,张梦来到了中关村四通公司大楼前,偶然遇见了大学同学刘民。听说张梦要去四通就职,刘民竟不以为然:“去四通干嘛,你不会自己干?”
  刘民是一位开县籍的同学,也对电脑情有独钟,而且想做老板的“野心”也跟张梦相同。刘民的话引起了张梦对自己志向的回思,是啊,要自己做老板!为什么我就不能创造出像四通一样的奇迹来呢?
  几分钟后,张梦放弃了去四通的想法,随刘民进了中关村一间小屋。屋门前挂了一块招牌,“精英经理部”,这是刘民刚在中关村临时租来的一间普通民房。在屋里,张梦见到了一个女人,清华大学毕业生文丽娟,她正在伏案看书。一台可赚小钱的名片机摆在靠墙的一侧,这种小店在当时的中关村随处可见。
  张梦加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粉刷墙壁、清洗门窗,然后张贴简易的不干胶广告。初创的公司,没有资金,没有业务渠道,为了生存下去,饥不择食地不放过任何一点点小生意。
  那段时间,张梦几乎跑遍了北京城。每个晚上,当他拖着似要累断的双腿回到空空落落的办公室时,放弃这个经理部的念头就一次又一次地冒出来,张梦对自己的老板梦有点绝望了,他转头报考了中国人民大学的研究生,准备重返校园。
  在等待分数出来的时间里,小小的经理部却意外地做成了一笔“大”生意。张梦同几个伙伴从沈阳一家国营大公司的仓库里,以几百元的价格买回了一卡车印刷纸板、油印机、油墨等处理品。那家公司财大气粗,没把这些东西当回事。张梦他们折腾了两天两夜,将货物细心地整理、清洗,一转手卖了5万元。小小的“精英经理部”暂时生存下来了。
  此时,研究生考试成绩张榜,张梦榜上有名,摆在面前的又是两条路。张梦几乎未加考虑就放弃了读研究生的选择。
  
  打开市场“先从娃娃抓起”
  
  张梦将目光投向了当时正如火如荼的计算机市场,他注册了一家电脑贸易公司。按照邓小平的教导,计算机要“先从娃娃抓起”,他们成立了“飞龙环球电脑培训部”,以学促销,把电脑卖给学生娃娃。
  三个人逐户发传单、做宣传,公开承诺培训班不限时间,学会为此,所售电脑一年包换,三年包修。他们甚至把电脑搬进学生家里,五彩缤纷的多媒体展示、奇特的三维动画赢得大人小孩的啧啧称奇。一个月下来,人轻了几斤,但“飞龙环球电脑培训部”终于招够了第一个培训班的人数,销售出了第一批电脑。
  首笔业务成功!三人欢喜得抱成一团,张梦禁不住热泪潸然。当晚,他们进了一家小酒楼,举行了公司的第一次庆功宴会。
  “飞龙环球”提出了一个响亮口号:“让新一代怀揣新技术进入新世纪。”这个口号很得人心。家长们到“飞龙环球”一看,老板们没有寝室就睡课桌,没地方煮饭就吃方便面;张梦更是集总经理、业务员、打工仔、清洁工于一身。家长们纷纷把子女送来培训,他们不仅要子女在这里学到技术,更重要的是要学会做人。
  暑期中人如潮涌,中小学生都慕名而来。培训部请不到老师,三位老板只得轮番上阵。一日六班,每班三小时,时间从早上六点排到晚上十二点,仍然满足不了学员的需求。十天不到,三位老板累垮了,但累垮了也不敢倒下。
  刚刚出现大量下岗职工的时候,“飞龙环球”迅速打出“家财万贯不如一技在身”的广告词,对下岗职工优惠培训和售机,结果,近50名下岗工因会电脑很快找到了工作。
  刚刚在京城占稳脚跟,张梦又急急赶回家乡万县,办起了电脑培训部和电脑销售部的连锁店,他们迅速打开并占领了家乡市场,后来业务扩大到成渝两地,获得了丰厚的经济回报。一年不到的时间,总营业额近300万元!
  而“老总”张梦那年刚刚27岁。
  
  做美国人的代理商
  
  当时的电脑市场上,正流行康柏和AST两大美国品牌,张梦选择了康柏。
  “飞龙环球”最初只是康柏在中国的众多代理商之一,统领康柏电脑中国市场代理权的是一家香港公司。在那场电脑推销战中,张梦的聪慧、踏实表现得淋漓尽致。几十吨重的集装箱,他能和几个员工在几小时内就装卸完毕。晚上组装电脑,他和大家常常干到凌晨三四点钟,有时甚至在地板上睡着了,手上还抱着机壳。1996年,香港那家公司将康柏中国市场的总代理权拱手让给了“飞龙环球”,连康柏的大老板也专程前往北京一探究竟。5月,康柏在美国休斯顿召开全球代理商会议,“飞龙环球”以亚太地区最好的成绩成为亚洲最大的代理商。
  为了与康柏电脑配套,张梦选中了惠普公司生产的6L打印机。当时惠普公司的驻京办事处一年的销售只有800台。面对来自总部的严厉申斥,办事处的主管情绪低沉。张梦走进惠普公司驻京办事处,一番诚恳的游说,竟使一筹莫展的主管重燃热情。在张梦手里,6L打印机第一个月的销售数就达800台,与原来一年的销售量相等。那位欣喜若狂的主管在张梦面前鞠躬不已:“辛苦了,多谢了,实在是太感激了……”
  继而张梦又说服惠普拿出50万元在《中国计算机报》上作广告,张梦亲自完成广告的平面设计,广告词公然质疑:“世界上有100万用户使用惠普6L打印机,为什么中国用户不用?”广告在报纸上地毯式轰炸般地滚动刊出,顿使惠普6L打印机深入人心。
  1997年,飞龙环球向国内客户提供了10万台康柏电脑,同时也使惠普打印机在中国的销售翻了几倍。那时,身兼出纳的张梦,一天要往附近的银行送几十万元入账。
  1998年,飞龙环球开始在中国销售世界各地的名牌电脑,销售额剧增至十几个亿。
  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也没有花前月下的缠绵,在没日没夜的辛苦工作中,在出差外地订货的艰难旅途上,张梦和文丽娟,这对一起创业的年轻人,自然而然地相恋了。办结婚证是4月4日,次日就是清明,举行婚礼的第二天又是农历的鬼节,选择这个时间结婚的人很少,可他们太忙了,忙得无暇为自己精心挑选更好的日子。  
  
  “环球”旋转起来了
  
  1998年5月,“飞龙环球”投资4500万,挽救了濒临倒闭的山东仙山海洋生物制药有限公司,此后,一种纯天然的海洋药物开始进入市场。
  1998年6月,“飞龙环球”进军并不景气的房地产市场,接着成立了自己的房地产公司,买下河南一块500亩宝地兴建“翠鸟湖庄园”,在辽宁兴建了集大型展览馆、高级写字楼为一体的鸿飞大厦,在四川成都修建公寓,加上别的在建工程,到1998年底,“飞龙环球”投入房地产的资金已达10个亿。
  1999年初,飞龙环球集团投资的显示器生产厂建成,每年出口能力达1亿美元,内销能力2.3亿人民币。
  人们都说张梦创造了一个奇迹,他在4、5年的时间里,使中关村的一个小小的经理部变成了一个拥有40多家分公司、横跨6大领域的大型集团公司。当年在中关村那个仰望四通大楼,对奇迹充满惊叹的大学生,没想到几年后,奇迹同样发生在自己身上。  
  张梦虽然在中关村发了财,但他总是忘不了在农村那段因贫困而不得不辍学的经历,更是忘不了因贫穷而将埋没才能的众多的农村青少年。所以他时不时要带着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悄悄回到贫困的山村资助孩子们读书。
  张梦的故事对家乡孩子的感召力是巨大的。在那个山村学校的墙砖上,又有许多誓词被悄悄地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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