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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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荒城向来是看病的人少,看伤的人多。生活在中原边界上的人大抵都是如此,赶上了一场战乱,缺胳膊少腿算是小事,能保住一条性命的才是祖坟冒青烟。
  燕云州隔着一众前来百草医馆求医的病人,朝医馆前堂里面张望了一眼。
  此起彼伏的呻吟声里,端坐着一位大约二十五六的姑娘,名唤叶悉茗,乃是云梦泽百草门下的弟子,习得一手绝妙的医术。
  只见她左手按着病人手腕,右手执笔开方,耳中听着病人说平日症状,口中叮嘱煎药服药需注意的种种。一诊、一听、一写、一言,相互之间全无干扰,丝毫不乱。
  “叶姑娘。”燕云州赶在下一个病人走过来之前,率先凑上前去。
  叶悉茗头也没抬,一面整理着桌子上的东西,一面道:“燕少侠,怎么又是你?”
  燕云州挠了挠头,赔笑道:“在下是奉命来请姑娘的,没请到姑娘哪儿敢回去?”
  “哦。”叶悉茗终于抬起头,目光越过燕云州看向门口,嘴里喊着, “请下一位进来吧。”
  燕云州顿时站着也不是,离开也不是,只好尴尬地杵在桌子前。
  “劳烦这位少侠,让一让。”叶悉茗嘴里说得客气,手上的力道却是不含糊,直接将燕云州拉到一旁,让出桌子前面的地方来。
  燕云州心里焦躁,偏偏他是有求于叶悉茗,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了她。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他好言好语地央求了三天,可惜并无用处。自打叶悉茗头一天听说要救的那一位是袁无伤袁将军,立马变了脸,任由燕云州怎么说都不肯去。
  再这样耗下去,回去恐怕就只能赶上给将军出殡了。
  “叶姑娘,人命关天啊。”燕云州忍不住凑到叶悉茗旁边,“袁将军如今守着雁回关,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雁回关就保不住了。”
  燕云州的声音压得很低,这话若是给旁人听了去,在怀荒城里传开了,那就是一场乱子。
  叶悉茗写好了药方上的最后一个字,放下笔,道:“还有怀荒城。”
  “唇亡齿寒。”
  “与我何干?”
  一句话,顿时将燕云州下面的话尽数噎住。
  “想不到,百草门下也有叶姑娘这样的人。”燕云州缓了好半天,从嘴里挤出这么句话来。
  叶悉茗白了他一眼,冷笑道:“我这种人?”
  “见死不救,枉为医者。”
  “我见死不救?燕少侠,若你还长了眼睛,就仔细看看,我这里难道不是人命关天?我刚才难道是在闲坐着喝茶?帮不上忙就出去,少在这里碍手碍脚。”
  说完,叶悉茗自去给人看病,再不理燕云州。
  直到天已经擦黑,医馆上门板时,有人看见燕云州仍旧在门口站着,好似多了一堵墙一般。
  劝他也不走,推他也不动,打杂的无法,只好叫了叶悉茗来看。
  “燕少侠,我说过了,我不会去救袁无伤,你再怎么纠缠也没有用。有这工夫,不如去另请高明。”
  说完,叶悉茗转身就要回屋,只听身后燕云州叫道:“叶姑娘。”
  叶悉茗闻声回头,便看见燕云州堂堂七尺男儿,“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吃惊之下,叶悉茗后退了两步,问道:“燕少侠这是做什么?”
  “叶姑娘,求求你,雁回关不能没有袁将军。你没见那些摩罗人的军队,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整个怀荒城也都是仰仗着袁将军死守雁回关,才能太平啊。一旦将军出了什么事儿,军心散了,雁回关就真守不住了。没了雁回关,摩罗人长驱直入,怀荒城就有被屠城的危险。现在,那些摩罗的野蛮人就等着这一天。”
  叶悉茗看了燕云州有一刻钟的时间,忽然开口问道:“燕少侠,我若是仍旧不答应,你是不是打算与我动手?”
  燕云州闻言一愣,他是没想到被看穿了意图,索性实话实说道:“对,就是绑,我也得把姑娘绑回去。”
  “如此说来,我也不算是自愿去救他。只是技不如人,被擒下了。”
  “啊?”燕云州满头雾水地瞪着叶悉茗,但叶悉茗并没有给他解释的打算。她自顾自地吩咐人去牵马,又让人从屋子里拎出来个小包袱挂在马上。
  她似乎早已经准备好,只等着燕云州给她一个去的理由。
  “喂,燕少侠,快起来吧。”叶悉茗一手将马缰绳递给燕云州,“以袁无伤的身体底子,撑到现在已近乎极限,再耽搁下去,你就真的只能回去给他收尸了。”
  燕云州纵身上马,拉着马缰绳,又奇怪这叶悉茗怎么变臉如翻书一般?之前不着急,如今又一副片刻不得延误的样子。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此举也算是救了整个怀荒城。
  “多谢叶姑娘还念着怀荒城的百姓。”
  “我只是个行医的,心里没那么多家国大义。此番出诊也只是因为我打不过你,认怂罢了。”叶悉茗催动胯下的马匹,直奔着北门方向而去。
  燕云州眼看着叶悉茗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心里想着,真是个奇怪的姑娘。


  两人是趁着夜里出行,出了怀荒城再行两个时辰天就已经完全黑了。夜里在荒郊野外行走到底不便,两人正打算寻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暂且休息一晚的时候,忽然听见远远的有犬吠声。
  走近了看,在山崖下面是一处村落,估摸着只有十几户人家,现在已经漆黑一片,算着时辰也应该都休息了。
  两人正打算寻路下山,进村子寻一户人家投宿,只听那犬吠声更盛,此起彼伏不一时就连成了一片。
  夜幕之下,山林之中,那村中先是家家户户燃了灯火,继而一户人家里冒出火光。那火如猛兽,一霎间吐出长焰,转眼已经是火烧连营之势。
  孩子的哭声、大人的呼喊声与火烧在茅草、木板之上的噼啪声混杂在一起,狗已经不叫了,躺在地上,毛皮下面的血映着通红的屋子,也映着泛着寒光的刀刃。
  “是摩罗人!”燕云州在雁回关守了两年,大大小小的仗与摩罗人打了十数次,饶是黑漆漆的夜里,只凭武器和身型也一眼就能认出他们。   他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更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穿过雁回关铁打一般的布防深入到这里,现在燕云州满脑子只想着冲下去将那些正在屠村的畜生杀个一干二净。
  但他有他的犹豫,毕竟他身边还带着叶悉茗。燕云州没见过叶悉茗出手,但既然她说自己动起手会认怂,可见功夫并不好。又是个姑娘家,这样的混战中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将军也就一并没救了。
  燕云州想让叶悉茗先走,自己杀了这些人之后回来,但这话还没开口说,叶悉茗已经开口。
  “在这儿呆着。”
  “啊?”
  只一个眨眼的工夫,叶悉茗就已经纵身掠出去。那山崖不算高,横生的树木刚好可以借力。只晃了一晃,叶悉茗的身影就已经没在了火光之中。
  两人若真动起手来,叶悉茗就算不能取胜,也绝对能逃。
  燕云州呆了一呆,连忙追了上去。临阵对敌,他自然也不甘落后。
  那一夜火光之中,唯他与叶悉茗二人活了下来。这村中本就只有老弱妇孺,火烧起来时,就已经没了大半的人。
  一个也没有救下,只杀了那些凶手。燕云州懊恼地用拳头敲着自己的脑袋,是他耽搁了!
  叶悉茗面对着仍旧熊熊燃烧的烈火,将村民的尸体一个一个地扔进火中,捡出摩罗人的尸体放在一旁。
  一共五具尸体,都穿着中原人的衣服。那些衣服破烂不堪,不知是从哪个难民身上扒下来的。
  “看来,雁回关最近放了难民入关。”叶悉茗盯着地上的摩罗人尸体,铁青着脸冷声道,“现在是两军交战,袁无伤在想什么?”
  “将军重伤,这个可能是监军的主意。”
  “我现在有点相信你的话了。”叶悉茗蹲下身在那些尸体上搜了搜,竟摸出好些金银来。叶悉茗放在手里掂了一掂,回手将金银放在燕云州怀中。
  “留做军饷,也算这些人一点心意。”
  “看来今日要夜宿荒野了。”
  “现在哪儿还有时间睡觉?”
  “叶姑娘你白日已经忙了一天,若再折腾这一夜……”
  “这个程度,比当年差远了。”叶悉茗毫不在意地挥挥手,“走吧,这些尸体就留在这里喂野狗好了。”


  赶到雁回关,燕云州带着叶悉茗直奔将军安歇的屋子。
  袁无伤仰面躺在床上,面无人色,冷汗直流,整个床单都已经被汗水浸透。
  胸口上那块铜板大小的箭伤已经发黑,旁边两位军医正在商议着该如何给将军下方子。
  燕云州率先冲进屋子,迎着两个老军医问将军情况如何,两个白胡子老头只是摇头叹气,也不说什么。
  见他二人如此,燕云州心里有些凉,再回头看站在门口的叶悉茗,她已经走到屋中桌前,将手里拎着的小包袱摊开。里面瓶瓶罐罐,或立或倒,像是随身带了个小小医馆。
  两位军医对视了一眼,才要开口问叶悉茗的来历,只听叶悉茗开口道:“请两位出去,燕少侠,你去准备热水、毛巾、匕首。”
  这两位正没头没脑要问,燕云州早过去一手一个挽着,半拖半拽地拉出了屋子。
  关了门,屋中只剩下叶悉茗和躺在床上的袁无伤。
  叶悉茗走到床前,将一颗药丸塞进袁无伤的嘴里。过了一会儿,袁无伤的气息渐渐变得平稳有力,好似将死之人回光返照。
  “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袁无伤蒙眬之中睁开眼,见了叶悉茗,忙抬起头来,似乎想要将眼前这人看个清楚。
  叶悉茗见状,又道:“是活人,还没死。”
  袁无伤仿佛放了心,舒了一口气道:“云州说去怀荒城请神医,没想到是你。”
  “我也不是自愿来救你,只不过动起手来打不过燕云州罢了。”叶悉茗转回身走到桌子前,在一堆瓶瓶罐罐里挑拣了一番,听见门口有脚步声,知道是燕云州回来了。
  热水放在一旁,叶悉茗拔出匕首对着窗子上透下来的朝阳看了看,称赞道:“好锋利的匕首。”
  燕云州想报以一笑,但僵着脸笑不出来。他实在是想不出,看伤要用匕首做什么。
  匕首“夺”的一声钉在床板上,叶悉茗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袁无伤。
  “袁无伤,我心里一直恨你。”
  燕云州不知道将军听完心里是什么感觉,反正他是“噔”地一下,再联想起之前叶悉茗百般推脱不愿来给将军治伤,难不成这两个人有仇?若真是这样,叶悉茗现在拿起匕首,用力刺下去,那可就什么都結束了。
  “我知道。”袁无伤费尽了气力回答。
  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叶悉茗点点头:“好,那你听着,我现在要在你身上割几刀,每一刀都削皮见骨。虽然我身上带了麻沸散,但,不想给你用。”
  这话是什么意思?让将军生生地受这几刀?活剐了将军不成?燕云州的冷汗从额头上冒出来,频频朝着将军看。只要将军脸色有什么不对,他立刻就擒下这位叶姑娘。
  “即便你杀了我,我也毫无怨言。”
  “可你明知道,现在我杀不了你。就算是能,我也难以活着出去。”叶悉茗回头看了一眼燕云州,“我还不至于傻到与你同归于尽。”
  “云州,你出去。”
  “将军!”
  “这是命令。不管发生什么事,人是你带来的,务必好生送回去。”
  燕云州彻底糊涂了,可军令如山,他现在就是有一百二十个不放心,也不敢说半个“不”字,只能走。
  眼看着燕云州出去,叶悉茗收回目光专心手上的事儿。
  她左手手指在袁无伤的胸口按了按,摇了摇头,右手拎起匕首,正对着那发黑的箭伤刺了下去。
  匕首入肉,却似入了一摊烂泥中。拔出匕首,在伤口边沿刺下去,仍旧是如此。
  叶悉茗皱眉,看袁无伤时,他只是温和地看着她,面上毫无痛楚。
  “看我干什么?就算我现在想杀你,你也无力反抗。”叶悉茗拔出匕首,放在热水里烫着。   袁无伤微微笑了一笑道:“想不到,临死之前,还能见到你。”
  “我却不想看见你。”叶悉茗按着伤口周围的地方,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朝着边上挪。
  袁无伤慢慢抬手将叶悉茗的手覆在自己胸口上,低了声音道:“对不起。”
  叶悉茗的脊背僵了一下,别开头道:“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可我……也只有一句对不起。”
  “呵,还是这副德行。”叶悉茗似笑非笑,抽出手抓过毛巾,一把捂住袁无伤的嘴,另一只手拿过匕首,刺入他伤口三指之外的地方。
  黑色的血顺着匕首与皮肤的缝隙里流出来,袁无伤死死地皱着眉头,冷汗大颗大颗地从额头上冒出来。
  叶悉茗的脸上闪过一层惊慌,她忙将匕首拔出来仍进水盆里,飞奔到桌子前在那些瓶子里忙忙地翻找,终于手抓到了一个极小的瓶子。
  回头再看袁无伤,他正侧了头看着她,伤口的黑血还在流,而后他很缓慢地闭上了眼睛,嘴角残存着一丝笑意。


  如果让燕云州形容他站在外面听见的声音,那他一定会用“声嘶力竭”这四个字。除了他娘之外,叶悉茗的的确确是头一个能将他名字喊得如此地动山摇的女子。
  燕云州也顾不上什么军令了,一个箭步冲进去,正看见叶悉茗按着袁无伤的肩膀,试图将不停抽搐的袁无伤压在床上。
  “叶姑娘,这……”
  “过来按着他。”
  燕云州连忙跳上床,连手带脚都用上,好不容易才将袁无伤固定在床上。
  叶悉茗眼疾手快,在袁无伤躺平的那一刻,匕首已经刺在他胸前箭伤之上,腕上一个用力,那一大片已经腐烂的肉被她剜起,血淋淋、黑乎乎的一坨甩在热水里面,顿时屋中弥漫起一股腥臭味。
  剧烈的疼痛消耗了袁无伤的体力,抽搐幅度渐小,燕云州也跟着松了口气。
  “下来吧。”叶悉茗用手腕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调和了药给袁无伤敷上。
  她一面敷一面自言自语道:“药力如此猛烈,下次应该少下点儿才是。”
  “叶姑娘,这就没事儿了?”
  “没事儿了。”叶悉茗用匕首搅动了一下热水盆里黑色的血水,“随军里头有玄冥教的人?”
  “是摩罗族的祭祀,已经被将军杀了。”
  “兩败俱伤?嗯,能把袁无伤折腾成这副惨样,他死的也不算亏。”叶悉茗又看了一眼已经昏死过去的袁无伤,“这段日子少操心,多静养。”
  “叶姑娘连夜奔波……”燕云州的本意是安排了屋子让叶悉茗歇一歇,可这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关上鸣锣示警,雁回关外发现了敌军踪迹。
  “听锣声不是大举进犯。”叶悉茗卷了桌上的东西,想了想,又将东西原样放下,对燕云州道,“我与你一起去。”
  “叶姑娘,这城关上流矢无眼,万一有个什么事儿,我跟将军没法交代。”
  “用不着交代。他能死在雁回关上,我就不行?”
  这行与不行可不是燕云州说得算,当然叶悉茗执意要去,他也拦不住。
  到了关上,摩罗族的军马已经在下面列好了阵势。最前面一排是战俘和难民,一个个都被刀枪架住了脖子,朝着雁回关双膝跪地。
  监军一见燕云州来,一张脸恨不能笑成一朵花,凑上来将敌军的意思大略讲了一遍。
  很简单,对方要求交换战俘。
  前些日子两军交战之时,袁无伤和燕云州生擒了敌将数人,都关在大牢里。可能其中有重要的人,迫使对方不得不做出这种选择。
  叶悉茗站在关上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战俘,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夺过士兵手中的弓箭,张弓搭箭,箭如流星。
  一连三箭分别落在三个百姓面前,紧跟着又是一箭扎在为首喊话那人的马蹄前。惊得那马直立起来,险些将马背上的人掀翻在地。
  “叶姑娘!”
  “跟他们交换。”
  “叶姑娘,此乃是军中事务,你是外人,不得插手。”
  “燕云州,别忘了,你家将军的性命还在我手里。”叶悉茗不慌不忙地仰起头直视着燕云州,“那些人分明是打算潜入怀荒城,若是为了暗杀谁,身上不会带那么多金银,难道你不觉得奇怪?”
  一语惊醒梦中人,燕云州待要说什么,叶悉茗已经丢了弓箭往关下走,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眼见着箭来,连畜生都知道躲,何况是人?”
  燕云州闻言,倏然回头看向敌方阵前跪着的难民。那些人直挺挺地跪着,仿佛不曾看到箭来。


  入夜,叶悉茗给袁无伤换好了药,顺手帮他将被子盖好,出得门来,就看见燕云州背对着门坐在台阶上。
  “怕我杀了他?”叶悉茗跟燕云州肩并着肩坐在一起。
  燕云州挠了挠头道:“叶姑娘,你要是真想杀了将军,我也拦不住。”
  且不说她在屋里他在屋外,袁无伤又是个濒死的人,极容易下手。即便燕云州不错眼地看着,叶悉茗也只需在药上面动动手脚,就能立刻送袁无伤去见阎王。
  叶悉茗一笑而已,转了话题问:“今天用战俘换回来的人去哪儿了?”
  “不出姑娘所料,直奔着怀荒城去了。”
  叶悉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抬头看了看月亮的位置,心里估摸着,那些人应该已经到了怀荒城。
  “燕少侠,近些时日里战况如何?”
  燕云州闻言没有回答,即便眼前这一位是将军的救命恩人,有的事她也无权知道。
  “袁无伤被人用毒箭伤成这样,依着他的性格,对方不会只死了一位祭祀,应该还有其他重要之人伤亡。”
  “叶姑娘,你以前也是跟着将军的?”燕云州心里想着,一不留神脱口问了出来。
  叶悉茗倒是没想到燕云州会问出来,忍不住侧目看了他一眼。
  “你对雁回关的路径熟悉,能一耳朵就听出来鸣锣的信息,而且弓马也好。”
  能凑齐这三点的人,要说她没在雁回关里呆过,燕云州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叶悉茗目视前方,沉默良久,而后低声道:“袁无伤不知道这事儿,别跟他提。”
  将军不知道?燕云州大吃了一惊。
  “袁无伤在这儿今年是第八个年头,前几年,我也在这儿,给他当马前卒。”叶悉茗说得平静,像是在给燕云州讲一个她听过的故事。
  “马前卒?你一个姑娘家?将军没发现?”
  “他一心扑在守住雁回关上,哪里会注意一个小小的马前卒?”叶悉茗苦笑了一声。
  非但不会注意一个马前卒,甚至连已经有了婚约的青梅竹马也可以弃之不顾。
  “既然来了,又为何要走?雁回关地处险隘,随时都可能被围困。”
  “我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不走难道留在这里跟你们一起吃苦?”叶悉茗不由得笑起来,“在你们心里,这里是不容失守的险关,而在我心里,这里不过是个伤心地罢了。”
  因为他在雁回关。
  因为他在大婚之日,穿着喜服对她说婚事作罢,他要立刻前往雁回关。
  因为那一日他最后一句话说,与其死在雁回关上让她守寡,倒不如负了这段情,让她恨他一辈子。
  她恨他。可她还是偷偷跟来,要看看他为什么非来不可。
  看过了,明白了,本以为放下了,到底还是放不下。
  她回到云梦泽却又惦记着这里,像是把三魂七魄都丢在了此处。只好重新回来,住在怀荒城,与他遥遥相对。
  叶悉茗叹了口气:“好了,都过去了。”
  燕云州自然也没有继续往下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心事,都有自己从不示人的难过。
  “叶姑娘,不如我请你喝酒吧?”
  “我是医者,从不饮酒,怕误事。”叶悉茗微笑着说出这一句她已经说过许多次的谎话。
  从她独自一人将两盏交杯酒都喝下去的那一天,她就决定此生再不喝酒。那苦涩令人发狂,只一次就够了。
  人总要放过自己。


  次日正午时分,跟着战俘前往怀荒城的人快马赶回。
  燕云州将来龙去脉问了个明白,径直去找袁无伤,一路上祈祷将军已经醒了。这事情牵扯了叶悉茗,他一个人无论如何不敢做主。
  进门一看,袁无伤果然已经清醒,已经能够起身靠着栏杆稍坐片刻。叶悉茗刚为他换了药,全程冷着臉没半点笑意。
  “将军。”燕云州一颗七上八下了五六天的心总算是落了地,只要将军在,雁回关的主心骨就在,就算外面兵临城下,里面也是稳如泰山。
  袁无伤还是很虚弱,只是些微点点头,示意他听见了。
  叶悉茗收拾了东西正准备要走,忽然心中一动,停住脚问燕云州:“燕少侠,是不是派去跟着那些战俘的人有消息了?”
  “啊?嗯……”燕云州本想着扯个谎糊弄过去,可情急之下又不知说什么。
  说真话?谁知道叶悉茗听完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叶悉茗见燕云州吞吞吐吐,心中疑心更胜,索性走到燕云州面前,眯起一双眼盯着他道:“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
  “也不是不能知道。”
  燕云州一面回答,一面拿眼睛看着袁无伤,巴望着袁无伤能出言给他解围。
  叶悉茗略微沉吟了一下,猛地明白过来,厉声道:“是医馆出事了,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燕云州几乎跳起来,原来叶悉茗还会未卜先知?
  “出什么事了?”
  “你……”
  “那些人去了怀荒城,如今有消息你却不肯当着我的面说,想必这消息跟我有关。整个怀荒城里,能称得上跟我有关的,也就只有医馆了。如果是好事,你还需要避着我?”
  燕云州挠了挠头,将军说他天生是个不会说谎的料,还真说着了。
  “叶姑娘,你别着急,先听完,坐这儿听完。”燕云州拉过叶悉茗,让她坐在床沿儿上。
  “说吧。”
  “包括咱们碰上的那些人在内,他们全都是来求医的。也就是说,他们的目标是叶姑娘你。”
  “我人不在医馆,第二波人扑了个空。”
  “所以,他们把医馆一把火给烧了。啊!幸好里面的人没事,你不用担心。”
  燕云州连忙补上后面的话,叶悉茗已经“腾”地一下站起来,双目露出凶光,盯着燕云州。
  饶是燕云州是个武夫,也给她这气势吓了一跳。
  “那医馆里有多少珍贵药材,竟然就这样付诸一炬!”
  “人没事已经是万幸。”燕云州见叶悉茗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劝慰道。
  “他们生死有命,那些药材可再难求了。”叶悉茗咬牙切齿道。
  这样说也只是因为他们无事吧。燕云州心里腹诽,他在医馆三天,叶悉茗对那些人怎么样,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看来,萨克汗的伤不比我受的轻。”床上的袁无伤轻声道,“否则,也不会冒这么大风险来请阿茗。”
  “叶大夫。”叶悉茗白了袁无伤一眼纠正道,“而且,你还没死,这伤不算重。”
  “暂时留在这里吧。”
  “为什么?”
  “他们不达目的,恐怕不会罢休。”
  “多静养,少操心。”叶悉茗并不领情,留下这一句话,收拾了药瓶等物径自出去。
  燕云州看着叶悉茗的背影,又看看靠在栏杆上闭目养神的将军。他有预感,这事儿到今天绝对不算完。
  果然,次日一早出门,燕云州就看见叶悉茗站在院子里等他。


  来换药的人是燕云州。
  一连两天,袁无伤都想要问一问叶悉茗的下落,然而换完了的药,燕云州就像见了鬼一样飞快逃离,别说是问了,就是开口也没有机会。
  到了第三天,袁无伤的伤口虽然还没有完全愈合,但已经不影响正常行动。
  袁无伤能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燕云州逼到墙角,追问事情的原委。
  “云州,你今天必须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将军带着伤,燕云州实在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支支吾吾,低了头不回答。
  他这反应让袁无伤心里一沉。以他对叶悉茗的了解,她只会去两个地方,一个是回怀荒城的医馆,看燕云州的反应,显然不是。那么,就只剩下另外一个。
  她去了敌营!
  “她去敌营是羊入虎口。”袁无伤的身形晃了晃,向后踉跄了两步,连忙用手扶住一旁的柱子,“已经第三天了。”
  发生过什么,没有人知道。袁无伤只知道,叶悉茗没有回来,音信全无。
  燕云州连忙上前扶住袁无伤,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这事儿瞒不了多久,就算他不说,将军也一样能够猜到。
  “叶姑娘说摩罗人这次惹到她的头上,她必定要新仇旧恨一并清算。他们既然在找大夫,那就给他们送一个要命的大夫去。叶姑娘还留下话,如果半月之内,她还没有回来,那就不会回来了。”燕云州说得小心翼翼,不错眼地看着袁无伤。
  “不会回来了……”
  “叶姑娘说,不知道那些潜入怀荒城的人有没有传消息回摩罗人的大营,所以她这一去可能……”
  燕云州话音未落,只觉得被袁无伤一把推开,再看袁无伤,一只手捂着胸口大步朝外面走去。
  “将军。”燕云州忙追上去,挡在袁无伤的面前,“将军,我受叶姑娘之托,不能让你去。”
  “让开!”
  “叶姑娘说了,如果将军不想让她继续恨你入骨,就不要管她的事。将雁回关守住了,才不枉将军当年……当年悔婚抛弃她。”
  “我又岂会在乎她心里是否恨我?”袁无伤伸手去推燕云州,燕云州忙后退躲开,看着袁无伤向前踉跄了一下,胸口的衣衫已经见了红。
  箭上带着毒,最怕劳累操心,情绪剧烈起伏。
  “将军,你就听叶姑娘一句话,多休息,少操心。”
  闻言,袁无伤苦笑一声,叶悉茗,这么多年,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又过了四天,这四天之中安宁得如同在往常太平日子里。
  雁回关上派出去的打探的人比之前多了一倍,可带回来的消息与之前并无差别。敌营什么动静都没有,无喜无悲。
  第八天上,头一个坐不住的不是袁无伤,而是燕云州。
  “将军,要不我带人去看看。如果萨克汗死了,他们决计不会出兵。”
  燕云州的假设里不敢说萨克汗没死会怎么样。
  袁无伤没有回答,只是坐在椅子上看这些天积攒下来的军报。他看得很慢,半个时辰前看的就是这张纸,如今仍旧如此。砚台里的墨不见少,狼毫上的墨已然干。
  “将军!”
  “还有七天。”
  这话才说完,外面传来脚步声,一封才到的军报送到燕云州的手上。
  燕云州低头看了一眼,几乎双手拿不稳那薄薄的一张纸,下意识看了已经站起身的将军一眼。
  他身上的伤需要静养,这是叶姑娘临走之前最后嘱咐的话。或许,也是她这辈子说的最后一句关于袁无伤的话。
  敌营有动静了,是出了人命,但不是丧。
  “她……”袁无伤看完这军报,一时目光不知该看向什么地方,只是在地面游移。
  “将军,我这就去带兵杀入敌营。”
  “站住!”袁无伤一把拉住燕云州,“现在去,来不及。”
  “好歹让叶姑娘入土为安。”
  “她不会死!”
  “将军!”
  “她不会死!”袁无伤大吼了一声,“等,这军报不过说他们将一具汉人尸体绑在外面,不是她,决不可能是她。”
  敌营稳如泰山,他们的首领萨克汗即便没有痊愈但也一定还活着。他活着,就是刺杀的人已经死了,而尸体被绑在外面受辱。
  燕云州闭了闭眼,实在不忍心将这话挑明了说给袁无伤。
  他也知道,袁无伤不是不清楚。
  “阿茗说过,她会回来。”
  可她还说过,若半月不归,就再不会回来了。


  又等了四天,袁无伤眼见着憔悴,山一般的汉子现在仿佛风烛残年。
  燕云州心里着急,一想到叶悉茗,更是觉得自己对不住她的嘱咐。
  站在门口,燕云州抬手又放下,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开口劝将军节哀顺变。正犹豫时,猛地听见关上鸣锣。
  那鑼声急促,如骤雨落在锣面上一般。
  是出了事没错,却不是进攻!
  门被一把扯开,袁无伤从屋中踉跄出来,与燕云州对视了一眼,两人连忙往关上去。
  远远地能看见对面摩罗人的敌营人头攒动,飞尘四起,早有探马飞奔回报,不知为何,摩罗人竟然撤了兵。
  “退兵了?退兵了!”燕云州左拳击右掌,“我去接应。”
  “虽然是撤退却井然有序,现在去,定有埋伏。”袁无伤一只手扯住燕云州,另一只手撑在墙面上。
  “那、那怎么办?”
  “等。”
  “等?”
  “等她回来。”
  可叶姑娘真的还会回来吗?燕云州看向对面,心生戚戚。
  如果此番退兵,是叶悉茗借医者之名行刺杀之实成功,那么叶悉茗将会怎样?
  直等着摩罗人已近撤得不见了踪影,燕云州才带人去查看。
  摩罗人安营扎寨的地方早已经人去寨空,没有找到叶悉茗,亦或者其他人的尸体。
  又是两天过去,到了与叶悉茗约定的日子。
  敌军撤离,燕云州很清楚叶悉茗是凶多吉少。可他不敢跟袁无伤提,只好跟着他一起来到关上,远远地眺望着地与天相接的地方。
  目之所及,唯苍茫黄沙,直到夕阳西下,落日余晖之中,袁无伤仍旧站在关上。
  “将军。”
  “她在雁回关陪我的那几年,几乎每天都跟着我一起在这儿看着夕阳西下。那时候,她穿着铠甲,像个马前卒一样,以为我认不出她。我与她一起长大,怎么可能认不出呢?只是不戳穿罢了,她爱面子,若是叫我识破了伪装,怕是要气得跳脚。”
  “将军娶了叶姑娘为妻,她定会随将军一起守雁回关。”
  “我本以为那一役必死无疑,没想到竟然活了下来。雁回关是咽喉险隘,摩罗人不会放弃攻打,两相对峙自然战事不断。在雁回关随时可能战死,随时可能以身殉关。”袁无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沉着声音自言自语道,“早知道,我该留下她,死在一起也好。”
  夜幕渐渐地蔓延开,太阳也终于还是落到了地下。风从远处吹来,卷起薄薄一层黄沙,空荡荡的在雁回关前打了个旋之后,落下。
  一起落下的,还有一滴灼人的水珠。
  “回去吧。”
  话音才落,只听得身后木梯上传来“嗒嗒嗒”一溜小跑的声音,袁无伤回头,正看见一个人影站在梯子口,一只手插着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叶姑娘!”
  “呼,总算是找到你了。”叶悉茗径直朝着袁无伤走过来,“你一个病人不好好地在屋子躺着,跑这儿吹冷风,不要命了?”
  “既然你能赌上性命,我当然也能不要命。”
  “早知道你这样不要命,我也不必大老远地去给你采药了。”叶悉茗将手里拎着的一株绿色植物丢在燕云州的怀里,“晒干了给我,记住,一片叶子也不能少。”
  袁无伤瞥了一眼燕云州怀里的东西,道:“罗山在突厥之地,一个来回,少说也要十天。”
  “摩罗人的战马着实好用,八天。”
  “我以为你……”
  “袁无伤,这滋味是不是生不如死?当年我尝过的,如今还给你,这才叫公平。”
  “决定留下吗?”
  “你有一天战死了,殉关了,我回天无力,再嫁就是了,哪里需要弄得这般麻烦。”
  是啊,只是死在一起罢了,哪里需要这般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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