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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能也没想到的是,当被问道最喜欢的课程的时候,班上的两名同学都不约而同回忆起这节课。
更多时候,揣测学生的心理,并没有那么容易。分管教学的副校长周新平回忆,在以前对于学校的存在来说,影响最恶劣的是盘踞在周边的网吧、溜冰场等地方,那时候他还会经常去投诉这些无证经营的场所,以免学生误入歧途,不过没想到的是,随着这些肉眼可见的、有形的场地被彻底整治清理后,又有其他的影响因素出现了。比如手机所营造出的虚拟世界,比如家庭结构的变化,还有一些连老师们都说不清的因素,让学生的心理状态更加隐秘。 而且这并非是成绩落后的同学才有的想法,有一位老师也讲到了班里一位学生的例子,是一位学习很优异的同学,在班里排名遥遥领先,但是可能由此被动地带来很大的压力,很容易激动、被激怒。这位老师为此也运用了不少办法,改作业的时候、课下看到他QQ在线的时候,都会有意地聊天开解,一步步进行沟通。现在,石井中学已经有三位老师专门考取了心理咨询师二级职业资格证书。
家校之间
有些时候的心态是可寻的。贺亚男提到,他也曾遇到隔壁班的一个同学,聊天过程中本来好好的,突然讲到关于父亲的事情就“爆发”了,说了些气话,他后来拉着这位学生出来,仔细聊了,才知道原来他的父亲曾经有过“不好”的经历,所以谈论父亲是他的“底线”。谈论者不知道触及到了这样的底线,因此造成了误会。
如上所述,石井中学所在的地理位置其实并不偏僻,本身就离城区不远,距离娄底市区在十公里范围内。在一位了解当地情况的陈老师看来,这里可以称之为“城乡接合部”,意思其实是,更多的资源会被吸引去城区,包括人力资源。在石井中学,留守家庭的问题算是比较典型。
王朝晖提到,大概有四成的家庭父母会出外打工,最远的去到广东等地方,一年才回来一两次,能给予的照顾实在有限。而且因为多在工厂机械岗位工作,也极易受到工伤,一旦家里的男性受伤,相当于顶梁柱崩塌,这个家庭也就“散”了,更容易带来“离异家庭”。在石井中学,这两类家庭加起来的比例能占到六成。这种情况下父母要不就是有心无力,只能完全凭借老师,对于小孩的要求有求必应,过分溺爱;要不就是疏于管教,完全放任给爷爷奶奶。
在家庭关系有所欠缺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小孩,根据老师们的经验,往往容易表现出极端的性格,比如,过分内向或者容易暴躁,而且,初中还是学生成长的“叛逆期”阶段。
过往,这种情况老师能比较容易地通過“家访”的形式来了解,在周新平和王朝晖的讲述里,都提到了十几年前,他们进行家访的经历,“其实好处是很多的”,周新平还记得在镇上的15个自然村,他都走遍了。但是这种“原始”却有效的组织方式已经零落了,那时还有青壮年劳动力留在家里工作的时候。
前几年,贺亚男也曾经尝试过进行家访,不过他发现留在家里的多是年迈的老人,操持着难懂的方言,彼此都听不懂对方的意思,沟通起来难度很高,因此也就不再进行下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是建立家长的微信群。
贺亚男觉得,光是发布通知是不够的,他会在意让家长知道足够多的细节,比如早上例行的跑操,他都会拍一张现场的照片;比如他“报忧”的同时也“报喜”,这些事无巨细的记录取得了家长的信任,因此家长会的上座率也在变高的,甚至能达到难得的百分百。
当然他最期待的状态,还是学生家庭成员的齐全和完整。家庭教育起到了“缓冲阀”的作用,能让在外面遭遇不顺的小孩有回归和依靠,“性格也会阳光很多”。
现在和年轻教师传授经验的时候,王朝晖也总结出一套自己的方法,有问题发生时—“先了解学生的思想历程,然后还要了解家庭的成员构成,由此可以看出孩子的思想经历。”
因此大家也意识到,家庭问题也许是一些学生被触发的“伤疤”。现在和年轻教师传授经验的时候,王朝晖也总结出一套自己的方法,有问题发生时—“先了解学生的思想历程,然后还要了解家庭的成员构成,由此可以看出孩子的思想经历。”
关系结构
“城乡接合部”的尴尬还在于,距离的相近,也更容易带来学生和老师资源的流失。当然这也是不少乡镇学校会经历的困境。
在此经历了几年的磨炼后,一些老师有志于往外发展,就会陆续考进“城里”。近几年,周新平每年都会见证一批新的教师资源的补充,他观察到两个这样的趋势。第一就是男老师的比例愈加降低,这可以用简单的收入水平来解释,以一直在石井中学教书的贺亚男老师为例,尽管最近评上了一级职称,但是工资还是在2700元上下,对于拥有和所有即将成家的中年人一样的压力的他来说,即使在娄底这样的四线城市,也是很大的压力。
另一个趋势,就是有更多非师范专业的社会人士报考教师编制岗位,这些人很多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数年,不乏经历了其他职业后想找一份“稳定”工作的人,目前来看成为老师的门槛不算太高,满足年龄、学历和相应的教师资格证条件就可以了。很难说这些成功考取证书的候选者不“聪明”,但是和从读书起就立志于当老师的师范学生相比,周新平也不免担忧,在需要大量实践的具体教学中,在和心思敏感细腻的学生相处中,怎样把握学生心理,尤其是学生群体的心理状态比以往更多变的情况下,师生间的磨合将会是一个挑战—对于像周新平这样具有“情怀”的老教师而言,“不应该只是把这当成一份职业就够了”。
这是一所普通乡镇学校的日常,其实在每一所相似的学校里,目之所及,我们看到的都是静态的日常—上课,放学,按部就班,很难看出不一样,但是席卷而来的城市化浪潮,以及由此变化、调整的心态,都在重新建构当下的教学关系、师生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