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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以文学批评理论趋向为轴,以文化传统和诗歌理论为背景,以细读文本为依托,对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加以分析论证,从而构筑其源于传统、超越传统的诗学——其方法是模仿与再现,其内容是真善美与寓教于乐。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对真善美的论述,与柏拉图文艺思想中的真善美正相暗合,充分体现出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柏拉图观念,而十四行诗的教与乐不仅吻合了西方文学中的寓教于乐传统,同时又是对文艺复兴时代要求的再现。引言部分在追溯十四行诗研究成果的基础上,说明了本研究的前提、价值、缘起和意义,并对核心概念真善美、寓教于乐做了梳理和解释。被称作“英国文学中最大的谜”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四百年来,招徕众多学者从不同视角、运用不同的理论方法,做了多方位多层面的解说与探索,然而,描绘十四行诗中蕴含的思辨式诗学图景的学术研究尚未发现。抛开传记色彩的追述,本文力图从一个新的视角审视这些诗歌。通过对十四行诗诗学的考察,以期更有效地理解十四行诗的深刻寓意,并还原诗人别具一格的审美世界。本研究探索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主题内涵的表现过程,谓之“诗学”,是哲学意义上的“诗学”,而非狭义上所称关于诗的学问。本文的主体分为四章。第一章从纵向和横向两方面厘清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在文学理论批评史坐标系中的位置及其对传统的承继与超越,分别从镜子与模仿说、教乐与实用说、灯与表现说三点论述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与三种学说的渊源。古希腊时期形成的“模仿说”在欧洲文学史上长期占据重要地位。艺术即模仿,犹如镜子映照着外部世界。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创作、诗歌主题等是对彼特拉克传统文化的模仿,诗作中真善美、寓教于乐思想则分别是对柏拉图与贺拉斯等文艺思想的回应。寓教于乐的理念发端于亚里士多德的模仿能带来快感,后经贺拉斯阐释为“给人教益”和“令人愉快”,最后又发展至锡德尼和约翰逊的“诗歌的目的则在于通过快感给人以教益”。十四行诗中的真善美从不同侧面昭示着传统中的“教”与“乐”;诗歌中对“教”抑或道德层面的强调,彰显了文艺复兴时期文艺赞助制度的效应,同时也是对柏拉图文艺社会功用说的呼应。诗歌,虽不能说是诗人真实生活的反映,却是诗人思想情感的表达。而灯的隐喻,巧妙地表达了内心外露说。从模仿说、实用说到表现说体现着不同时期的文论走向。它们之间并非泾渭分明的截然分开,而是有着丝丝缕缕的影响与牵连,莎士比亚十四行诗正是这一范式的诗学实践。同时,模仿说、实用说和表现说在莎翁十四行诗中的贯穿从不同层面表达了诗人对真善美的执著追求,体现出莎翁兼收并蓄又不拘一格的深邃艺术功力。真善美即关于认识、道德、审美这三大方面的学问,这三方面莎翁都表现出很高的成就,体现了这部诗集的价值和意义。第二章主要探讨“真”的诗学内涵,提出善和美归于真,是教育也是娱乐,有益身心与社会和谐。从表层来看,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对“真”有两个方面的阐释:情感方面,真在于忠贞;艺术方面,真在于创造性的模仿。而十四行诗并未停留于对“真”的表面探索,而是以追求达到最高的相为真理旨归。这种最高的真理便是对知识的追求,对真理的忠实。寓教于乐,分开来说,“教”来源于柏拉图认为诗歌应具有教化作用的文艺思想,“乐”,是指作品通过其艺术形式在表达一定的生活内容和情感时所产生的审美娱乐作用的诗学主张。二者首次汇合于贺拉斯的“寓教于乐”说。寓教于乐是19世纪浪漫主义思潮之前的文艺准则,诗歌的目的应是二者兼备。在十四行诗中,“真”为“美”的前提,“真”是“教”与“乐”的首要保证。第三章探究“善”的内涵及意义的外延,诗人对善与知识的执著,谱写出壮美的道德神话。在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中,善的第一层意思是,友人是善良的且具有高尚的美德;其次,诗人对至善的追求,本身就是一种美德;再者,诗人爱美并想尽办法(物理生育和精神生育等)使美永恒并达到不朽,这是一种崇高的使命感,一种超越个人利益的伟大善举。换句话说,对美的永恒和不朽的追求,即是通向柏拉图说的那个绝对的、最高的美的相。在这个意义上,善便是通向美的基础与阶梯。“教”顾名思义,即是对思想、精神层面的教化,“善”在十四行诗中表现为情感的忠贞、节制、宽容以及为使美永恒和不朽的各种善举。可以说,善是教在内容与形式上的升华,是教的另一种形态。第四章着重于探索诗人如何从十四行诗表现美的不同方式,表达对美的精神追求及其终极目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表现了美的两极:物质维度之美和精神维度之美。物质维度之美即身体之美和情欲的愉悦。十四行诗中对青年男友和黑色情人的身体之美有着细致、明晰而具体的描述,在对黑色情人的盛赞中,显而易见,情欲主题横贯组诗。精神维度之美表现在超脱肉欲的情感愉悦和追求精神的灵魂至善。在写给青年男友的组诗中,青年男友美貌的再现,表层看,是形体之美,更进一步来说,彰显其精神之维。这组诗突出的是灵魂追求。青年男友和黑色情人这两组诗体现了物质维度之美和精神维度之美的迥异,而诗人却“别具匠心”地将二者融合在了一起——双性同体。细究其理,这个双性同体依然是青年男友的隐喻,是柏拉图所称的永恒之美。从物质之美到精神之美,是美的飞升,这种美亦是从悦目到悦心,是乐的家园。这体现出莎士比亚在“及时行乐”的世纪主题下,对精神及灵魂不朽的追求,而柏拉图主义中的真善美“相”论,正是莎翁对永恒与不朽追求的另一种表达。另外,除开真和善是十四行诗美的体现内容和配合,诗集中关于永恒、时间、和谐、一与多、反彼特拉克传统等本体美的内容,是更重要的部分。结束语部分结合16世纪英国的诗歌理论,指出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以情感为经,以真善美为纬,在模仿中有创新,在教化中有愉悦,表达了诗人对真善美的独特理解与阐释,谱写了诗人基于传统又超越传统的思辨式诗学。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对传统的辩证模仿与心灵之思的再现,将诗人镜与灯的诗学娓娓道来;而体现在这外在、内在两相结合的技艺,把其中涉及到的真善美三大主题穷形尽相地表达了出来。本篇论文避开了传记学研究的“执迷”,也没有步新批评仅钟情文本而忽略作者的后尘,而是以诗歌为研究对象,从中勾勒出诗人浩瀚而深邃的思想图景。可以说,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揭开了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之谜的面纱,同时,这也是对莎士比亚的一种行之有效的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