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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赫金在其狂欢化理论中力图从全新的角度切入并开掘出拉伯雷等长期被误解的作家作品背后所潜藏的深厚内涵,他自身所继承的俄罗斯知识分子的精神传统更促使他将民间文化当作与官方话语对话的独立存在,并以之向统治地位的官方话语进行理论诉求。因而,巴赫金所限定的“民间”是与官方对立的另类世界,狂欢也是人们在现实世界中得以自在自为的与官方统治对立的行为,或者可以说,这种行为是一种以自身的放纵来表达被压抑的不满及逃避现实残酷的方式。本文从以下三个角度阐述了巴赫金狂欢化理论中民间精神的体现:
从历史的角度看民间,狂欢产生于人类社会的前文明时代,进入文明社会后,经历了由狂欢生活到在官方范围内的狂欢节再到精神上的狂欢化的演进过程。这一过程也可看作“民间”从产生至今的发展历程,即从一种生活方式逐渐成为一种话语指向与精神代码。“官方”与“民间”同源而生,而随着阶级和国家制度的形成,民间的“诙谐”与官方的“严肃”二者的完全对等逐渐变得不可能,面对强权的官方,“民间”以其独特的狂欢式世界感受独立于官方文化的另一角,当中表现出来的是对人的自身价值的尊重和对平等自由精神的宣扬。“民间诙谐文化”是巴赫金开掘出来的又一概念,在欧洲诗学“民间”缺席的情况下,巴赫金致力于以拉伯雷的小说创作,揭示民间诙谐文化的世界观和审美本质,从民间诙谐文化的角度揭示真正的拉伯雷。民间诙谐文化中的狂欢和诙谐并不仅仅是一种娱乐,还是一种深刻的世界观,是一种和禁欲主义等相对的人生模式。
从文学的角度看民间,作为文本,《巨人传》以其情节的怪诞和语言的狂欢化充分展现了狂欢的民间;作为文学模式,以拉伯雷的作品为典范的狂欢化文学不仅实现对现实生活的揭示和深刻反映,还能重建有别于人类日常生活的第二种生活,同时实现了文学的审美理想和乌托邦精神;作为先锋,从审美上到立场上,关注“民间”狂欢节的拉伯雷和关注拉伯雷的巴赫金身上均体现了民间意识与精英意识的结合,其先锋性正是得益于精英与民间的混血。
从狂欢化的意义看民间,在当代文学研究者的理论领域中,“民间”已成为了具有丰富政治分析价值与文化隐喻含义的一个批评术语。首先,怪诞现实主义审美观中对物质一肉体因素的崇尚体现了狂欢化民间的物质性,而“自由在笑”和在笑声中获得自由使民众暂时进入全民共享自由、平等和富足的乌托邦王国的第二种生活方式,是民间精神性的最本质体现;其次,巴赫金肯定拉伯雷在作品中追求自由平等、反叛官府和一切社会道德规范的精神,体现了狂欢化理论中“民间”以人为本的精神趋向;再次,游戏式和精神性反抗是民间狂欢化的另一特点。本文认为,巴赫金的理论始终定位于二元对立的思维范式中,他虽然肯定了民间话语的力量,但是也承认其特殊的美学风格只能在狂欢话语环境中得以实现。事实上,巴赫金对民间话语的信心局限在官方话语的权威下,当对立双方真正冲突时,处于弱势地位的仍然是民间话语,其生产者的生存状态决定了话语本身只能以自己的方式与官方进行对话、协商,无法直接正面冲突,这使非现实世界真正成了虚幻的世界。狂欢中的戏拟毕竟不能真正对官方统治地位有所触动,只是一种游戏式的改造与想象中的战胜,狂欢节的放肆只是缓解了民众对于官方权威的恐惧。在现实世界中,作为官方话语的对立面,民间话语依然处于弱势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