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收的分配效应一直是财政学家和政策制定者最为关心的研究课题之一。税负归宿正是围绕市场经济下究竟由谁来承担税收的真实经济负担的理论命题而展开的研究。通常，法律上对政府有纳税义务的经济个体未必就是最后的真实税负承担者。引用税负归宿理论的术语，按照税法规定的纳税义务在不同经济个体之间产生的税负分担被定义为法定税负归宿，市场经济下实际税负在不同经济个体之间的最终分配则被定义为经济税负归宿。当市场经济下理性经济人的“避税”行为使得税负能够被转嫁时，财政学家和政策制定者就需要重新评估税收的经济税负归宿和真实福利分配结果。　　 随着中国市场经济体制改革的不断深入，以及与之相适应的公共财政体系建设逐渐完善，税收作为调控国民收入分配的杠杆作用日益重要。尤其是近年来，一方面，国民收入分配差距持续扩大，收入分配不公已是一个不争的议题，成为当前社会和经济发展急需解决的矛盾。另一方面，政府税收收入不仅持续超GDP高速增长，而且远超人均收入的增长速度，引起海内外各界对中国税收负担的热议。作为应对，政府频频出台了一系列重要的结构性税制改革措施，包括统一内外资企业所得税、“增值税转型”、个人所得税改革、物业税试点和“增值税扩围”试点等等，其目的在于合理税制结构、调节收入分配。但是，这些税制改革对社会经济效率和公平的影响都有利有弊、争议很大。因此，研究清楚中国的主体税种，增值税和营业税，的真实分配效应有助于政府了解当前税制结构，厘清税制改革方向。　　 科学有效的研究中国增值税和营业税的税负归宿和福利分配效应必须立足于中国现实的经济和税制结构特征。增值税和营业税在国民经济各行各业普遍交叠并存使得中国的间接税制独具特色。两税并存引起严重的重复征税问题，致使中国的增值税和营业税同时具有“最终商品税”和“中间投入品税”的双重身份。这样，与以往税负归宿理论的预期不同，中国增值税和营业税会产生显著的税负后转的收入方效应。所以，简单照搬和套用已有税负归宿理论一定无法全面完整的理解中国增值税和营业税的税负传导机制，而基于现有理论执行的增值税和营业税税负归宿的经验研究也一定无法正确的估计真实的税负归宿结果。　　 与以往研究不同，本文针对中国现实经济和税制结构的特征，分别着眼于从理论研究到实证经验研究再到现实政策的应用研究三个层次，层层递进式的分别就中国增值税和营业税税负传导的内在机制、税负归宿结果的性质、现实国内增值税、营业税和整体间接税对城乡不同收入群体税收分配效应的定量化估计，以及即将在全国实施的营业税改征增值税政策的潜在福利分配效应的量化模拟估计等课题展开深入研究。具体内容和主要结论如下：　　 第一章介绍本文的研究动机、研究意义、增值税和营业税制的历史与现状，系统梳理了国内外现代一般均衡税负归宿理论的发展和研究现状，提出本文的研究方法、研究思路、章节安排和研究贡献。　　 第二章构建了一个具有中间商品投入的两部门分析一般均衡税负归宿的理论模型，研究增值税在同时具有“最终商品税”和“中间投入品税”的双重特征下税负归宿的机制。研究发现，增值税的“中间投入品税”性质会显著影响经济中生产要素和相关商品的均衡价格。一方面，要素价格的变化使增值税产生显著的税负转嫁的收入方效应，最终会使要素所有者承担相当规模的增值税负担。通常，与中间商品互替的要素会承担较少的税负，与中间商品互补的要素会承担较多的税负。但是，当资本和劳动互补时，结果会相反，即与中间商品互替的要素反而承担较多的税负，与中间商品互补的要素反而承担较少的税负。另一方面，增值税会显著提高营业税应税行业产品的价格。这意味着，交叉行业商品价格的相互影响会出现税收的“重叠效应”(cascade effects)，引起经济效率的很大损失。　　 第三章构建了一个包含12组城乡不同收入群体的递归动态CGE模型经验估计中国增值税、营业税和整体间接税的税负归宿和福利分配结果。研究发现，首先，城乡家庭的增值税和营业税负担率显著累退。城镇最低收入家庭的增值税和营业税负担率大致是最高收入家庭负担率的7倍左右，农村最低收入家庭的增值税和营业税负担率大致是农村最高收入家庭的4倍左右。增值税Suits指数在-0.23至-0.28，营业税Suits指数大致为-0.26。其次，城乡家庭负担的增值税和营业税累退程度相反。即增值税对城镇家庭的累退性高于营业税，而对农村家庭的累退性低于营业税；再次，政府减税确实能够改善城乡家庭的分配差距，但效果并不显著。政府对企业减税或价格补贴虽然会使低收入家庭的相对福利改善，但财政补贴的绝对收益还是大部分被高收入家庭获取了；最后，总体间接税累退性表现介于增值税和营业税的累退性之间。但是，中国多税种并存的间接税制造成了极大的超额效率损失，其规模大约在农村人均100元左右，城镇人均300元左右。另外，本文的经验研究证实，增值税和营业税提高了资本的回报率，降低了劳动工资率，恶化了增值税和营业税的累退性，使城乡最低收入家庭的税收负担率甚至远高于法定税率。　　 第四章使用税收CGE模型分析中国营业税改征增值税政策的经济效率和福利分配效应。研究发现，中国增值税和营业税交叠产生的重复征税扭曲造成了每年约200亿元的经济效率损失。为了减轻税收扭曲，上海市已在部分行业试点营业税改征增值税政策。模拟结果显示，《交通运输业和部分现代服务业营业税改征增值税试点实施办法》实际上是隐含的“结构性加税”政策，会使经济效率损失250亿元。但如果政府使用适当的政策工具将额外收入补贴回住户，则可以达到效率和公平兼顾的政策结果。另外，对《营业税改征增值税试点方案》的研究表明，《方案》可以获得很大的经济效率改进，并使除政府外的所有住户改善福利。但模拟政府使用一次总付税弥补赤字的结果显示，福利分配出现两极分化的现象。这意味政策制定者可以考虑更有利于公平的政策工具弥补赤字，使《方案》获得更好的政策结果。　　 第五章总结全文，概括上述研究的主要结论、政策意义、启示和具体建议，并且针对现有研究的不足和研究方法的局限性，提出未来可进一步发展的研究方向和研究思路。　　 最后，本文的主要创新和学术贡献如下：　　 第一，本文第一章完整的梳理了现代一般均衡税负归宿和税收分配理论的国外研究文献和学术前沿，填补了国内关于最近40年现代税负归宿理论文献综述方面的空白。　　 第二，本文第二章沿袭税负归宿理论的发展，提供了一个具有中间投入品的两部门分析一般均衡税负归宿模型，不仅为研究中国税制的分配效应提供一般意义上的研究框架和理论指导，而且也为具有相同税制特征的其他国家的财政学家分析税收归宿提供具有普遍意义上的研究工具，这是本文的一个重要理论创新。　　 第三，本文第三章沿袭应用一般均衡理论的建模方法和技巧，基于中国的经济和税制特征，创造性的构建了一个多部门、多住户的递归动态CGE模型，定量化估计中国的增值税、营业税和整体间接税的长期税负归宿和福利分配的经验结果。就国内相关文献研究现状，这是首次真正使用动态一般均衡的理论框架进行我国增值税和营业税长期税负归宿的经验研究，填补了国内在这一领域经验研究的空白。　　 第四，本文第四章使用税收CGE模型模拟未来营业税改征增值税的税制改革对经济效率和分配公平的影响，定量化的评估改革的成本效益，突破了现有文献仅依赖定性分析的研究思路，是国内首次使用定量化工具在一般均衡经济下分析“增值税扩围”改革的研究，这是本文在现实政策应用研究方面的一个学术贡献和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