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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时间注视、反复书写或多次口头重复某个汉字或单词,所导致的意义衰减甚至缺失,已为一个多世纪以来的主观报告或客观测量所证实(Severance&Washburn,1907;Yuan et al.,2017)。这种由对刺激的过度暴露而引致的暂时性的意义提取困难,在以拼音文字为主的西方文献中常被称为语义饱和(Jakobovits,1962;Smith&Klein,1990;Tian&Huber,2010),而在汉字词的研究中多被冠名为字形饱和(Cheng&Wu,1994;Lee,2007;Lan,2007;Cheng&Lai,2012;Cheng&Lin,2012)。饱和现象的本质到底是语义的(semantic)还是字形的(orthographic)?研究者基于不同语言语料得出了相悖的结论。目前为止,关于饱和研究的争论集中在其发生的阶段。为此,研究者提出了三种假说:1)语义加工阶段说(meaning satiation),即饱和为语义的饱和;2)前语义(知觉)加工阶段说(lexical satiation),即饱和为字形/词形的饱和;3)知觉表征-语义联接假说(associative satiation),即饱和为字形-语义联接通道的饱和。为了检验上述假说,本研究采用中文字词为语料,通过快速重复启动范式和类别匹配任务,考察这三种可能性。研究希望回答以下问题:1)中文加工中是否存在饱和效应?2)如果存在,中文饱和的本质是语义的,字形的,还是联接的?3)是否存在亚词汇水平的汉字部件饱和?研究包含两个实验,其中实验一包含三个子实验;所有实验均采用2(匹配性:匹配与不匹配)×2(重复性:复与不重复)×3(位置:前、中、后)的三因素设计,记录被试对一组词汇是否匹配做出判断的反应时,以考察检验汉字字词饱和程度随重复次数增加而变化的时间进程。实验一中,子实验1a向被试呈现类似“蔬菜-香菇”“蔬菜-豌豆”“蔬菜-西芹”的配对,作为类别词的“蔬菜”在字形、语义及其联接通道上都被多次重复;子实验1b向被试呈现类似“香菇-豌豆”“西芹-南瓜”的配对,作为类别词的“蔬菜”仅在语义上被重复而字形保持隐性;子实验1c向被试呈现类似“蔬菜-蔬菜”的配对,“蔬菜”仅在字形上被重复而无需通达语义。三个子实验中,只有1a测试出显著的重复性与位置的二因素交互作用,即相较于非重复条件,在重复条件下,反应时随着重复次数的增加而显著上升,出现饱和;1b,1c未检测出饱和,排除了假说1)和2),但支持了 3)。此结果与诸多支持知觉表征-语义联接假说的最新研究(Tian&Huber,2010;Zhang et al.,2014;Yuan et al.,2017,etc.)一致。实验二与实验一采用的语料不同,但采用的范式类似,即,在逻辑上,与子实验1a 一致(同有字形、语义及其联接通道重复);在形式上,与子实验1b 一致(同为“个例词甲-个例词乙”配对);在关注点上,与子实验1c 一致(同着眼字形与饱和的关系)。实验二在接受实验一结论,即知觉表征-语义联接通道饱和的前提下,实验二通过采用具有相同部首的个例词,相较于以往的汉字单字或单词,考察汉字部首独立产生饱和的可能性。被试被呈现类似“狼-猫”“狗-独”的配对,作为意旁的“犭”在字形、语义及其联接通道上被不断获取。实验二测试出显著的重复性与位置的二因素交互作用,表明汉字部首也可独立出现饱和。研究支持了这样一种观点,即1)与英文类似,中文词汇单元中存在饱和效应,且饱和发生在知觉加工与语义加工之间的联接通道层面,此为语言间加工的共性;2)饱和的最小单位并非词汇单元的单词或单字,亚词汇单元也可产生饱和,例如汉字部件,或英文合成词词干等,此为不同语料的特性。由于汉字部件独立产生饱和的可能性多被忽略,在当下诸多研究中,汉字部件的饱和往往与汉字字形加工层面的饱和被混为一谈。本文提出部件饱和的可能性,在为解决汉字饱和中字形、语义及其联接通道争论提供了不同思路的同时,还支持了格式塔双向加工模型,亦有助于对汉字加工,特别是其中特征分析和整体识别两种取向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