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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学批评史有着悠久的尚“淡”传统,宋人首先将“平淡”作为一种美学理想,有意识地提出并加以追求,使“平淡”诗学观成为宋代最具特色的文学思想。宋代“平淡”诗学观有着深厚的“道”学渊源:一者是老庄外向包容的本体之“道”,“平淡”所含有的包容一切美的性质是从老子的“天道”发展而来;庄子一句“淡然无极而众美从之”,将“淡”正式引入美学领域;南北朝时,钟嵘在对老庄之“道”有着清醒认识的基础上,大胆使用“淡而无味”来揭露玄言诗的弊病;晚唐,《二十四诗品》的“淡”美思想同样是从老庄之“道”生发出来,在经历了唐诗繁荣之后,审美趣味又回复到“淡”中来,为宋代“平淡”诗学观的兴盛打下基础。一者是孔孟内倾意义上的修德之“道”,宋代士人长期处于对外妥协退让、对内强化集权这两极矛盾深厚的社会环境,和党争激烈的文化环境之中,同时,儒学的复兴使得古老的尚“淡”精神大规模渗入并影响文苑,最终促成宋代文人双重人格和二元互补心态的形成,他们一方面积极入世,寻求更大的发展,另一方面又得时刻做好遭遇贬谪的准备,于是注重心性修养的内倾性的儒家之“道”便成为宋人首选,具体表现为平静闲和的心态。宋代“平淡”诗学观的内涵是“平淡无奇”与“平淡有奇”的辩证统一。“平淡无奇”是针对当时文坛沿袭晚唐五代轻艳浮靡的文风而发,以梅、欧、苏、黄四人为代表的宋代文人,反对诗歌文辞的过分雕饰,倡导其回归素朴的本质。但这种回归并不是拙劣的文字所能达到的,其实质是“平淡有奇”,即在素朴的文辞之下隐藏着深刻的内容,个中内容因人而异:梅尧臣的“平淡有奇”奇在“苦淡”,充满了对不幸遭遇的控诉;欧阳修奇在“古淡”,是饱读诗书所达到的深厚文学积养,和经历大起大落之后内心保持平静的高尚修养;苏轼的“平淡”诗学观奇在技法的纯熟,奇在不可言说的天才式的灵感;黄庭坚的“平淡”诗学观奇在“参活法”,将“有法”隐藏于“无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