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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虑”不仅仅是心理学、哲学术语,在当今社会已成为社会学和文化研究的关键词。E.M.福斯特的小说创作处于向现代主义过渡的转折期,同时代的作家致力于新的小说形式的实践时,他却在传统文明和现代文明之间斡旋。福斯特是一个理想主义和悲观主义并存、信仰论者和怀疑论者共生的混合体。小说作品不仅构建了“焦虑”的转型时代,其文本形式也呈现出调试不良的“不和谐”表征。从“焦虑”的视角考察其作品,从文本层面发掘现代人在变迁的文明社会中与焦虑共处的方式,不仅具有一定的学术意义,而且在当今商业社会和消费主义时代仍然具有现实意义。本文认为,“焦虑的本质与表征”是福斯特小说主题和艺术的重要关键词。论文以弗洛伊德、克尔凯郭尔、莱恩、罗洛梅等提出的焦虑理论为研究基础,选择《看得见风景的房间》、《霍华德庄园》、《印度之行》三部小说为蓝本,分别从“面对精神自由和自由选择的焦虑”、“现代化变革中的生存和精神焦虑”和“多元世界中的跨文化焦虑”三个方面分析小说中“焦虑”的原因和表现,以及针对不同的“焦虑”福斯特选择的文本建构形式,最后探讨福斯特的小说创作在文本层面及社会心理层面对于焦虑的解救和超越之道。第一章从个体心理和精神层面探讨《看得见风景的房间》中遭受精神禁锢的个体面向自由的“晕眩”和选择自由的矛盾。小说充满了“自由”和“规训”的对立特征,影射了本我、自我、超我不同人格之间的冲突,展现了爱德华时代的“现实性焦虑”和“道德性焦虑”。福斯特在小说中仿拟了罗曼斯的文学形式,而小说结局的不确定性又脱离了传统爱情小说的意义。福斯特对于罗曼斯的戏仿表达了一种选择的困境,也追索了一种介于自由和规训之间折衷的生存之道。第二章从转型时期的价值取向层面探讨《霍华德庄园》中不同阶层面临的生存焦虑和精神危机。小说中文化与物质之间的矛盾、乡村文明与城市文明之间的冲突体现了消费时代人类面对现代文明带来的身心失序产生的“不适应的焦虑感”。《霍华德庄园》主题和内容上暗示了福斯特构建一个充满希望和积极力量的民族寓言的理想;而在叙事中却充满讽刺和对立,文本也发生了自我消解,小说结尾并没有呈现给读者一个有意义的终极事实。这种不可知论的解构叙事风格,传达了福斯特面对现代文明两难处境的焦虑以及一个积极的悲观主义者的矛盾心理。第三章从宇宙观的层面审视《印度之行》中不同的文化主体对于人类世界的价值体系和秩序探索的焦虑以及人类世界与非人类世界之间的沟通障碍。小说中印度人和英国人对于感性文化系统和智性文化系统理解的差异引发了他们的存在性不安和“自我的分裂”,呈现为焦虑与想象的交织。福斯特在小说中通过种种幻象构建了一个人类无法了解和驾驭的神秘宇宙,这种神秘性又由于文本结构的内在规律呈现出动态特征。福斯特用动态的眼光看待不同文化身份的完整性,意图寻找一种宇宙意义上的新秩序。本论文认为,三部作品在时间上展示了福斯特创作历程的转变,在空间上依照由内而外的顺序,实现了对不同层面的“焦虑”的展现和消解。福斯特的写作重心从侧重于个体内心潜意识的焦虑转移到社会现实影响下的焦虑及更广阔的宇宙空间中的跨文化焦虑,同时借助越来越动态的文本表达了对多元化社会的向往。三部小说文本既是“焦虑”的表现形式,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焦虑”的消解之道。福斯特的小说文本正如普遍存在的焦虑意识,呈现调试不良的矛盾表征,这也是在变迁的现代社会中与焦虑共处方式的文本隐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