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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拜厄特(1936--)是英国当今享有国际声望的,最富有智慧和想象力的重要作家之一。其作品具有浓厚的现实主义传统与鲜明的后现代主义特征,因而备受评论界关注。国外对其研究已成系统化、规模化态势,而国内的研究尚未系统开展。身为女作家,拜厄特十分关注女性创作身份问题。围绕这一主题,她塑造了一批女艺术家形象。通过借用或改写,拜厄特将神话、童话人物特征融入对女性艺术家形象塑造中。国内学者只聚焦于拜厄特的获奖作品《占有》中神话、童话的嵌入,而对其早期作品中所出现的神话借用则了然无涉。事实上,拜厄特对神话的借用在其第一部作品《太阳的影子》中即初露端倪,而第二部作品《游戏》中的借用已渐趋频繁,在其代表作《占有》中因大量的改写而趋近完善,其发展的轨迹清晰可见。神话的借用与改写是拜厄特人物塑造的重要手段,因而成为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神话、童话有何特性与功能?拜厄特将神话、童话人物融入对女性艺术家形象的塑造有何作用与功效?神话人物与作者所要刻画的人物之间有何异同?这些是本论文研究的主要问题。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本文选定了拜厄特有上述特征的早期三部小说《太阳的影子》、《游戏》和《占有》为研究文本,以神话批评理论为主要批评方法,辅以女性主义视角,以文本细读为基础,以相关的神话、童话为线索,吸纳前人的研究成果,挖掘神话、童话人物与小说人物,在各自历史、社会、文化氛围中的生存状态、个性特征、身份意识等方面的异同,探究神话、童话的借用或改写在人物形象塑造过程中所产生的作用与功效。本文由三部分组成:引言、正文与结论。引言部分包括:拜厄特的文学地位及小说艺术成就评介;国内外拜厄特小说研究现状综述;论文的研究对象、动机、目的、问题、研究方法及可行性论证;论文的框架结构等内容。正文部分分为三章,依次讨论拜厄特三部小说中神话的借用或改写对于女性艺术家身份的识别与重构所产生的作用与功效。第一章讨论了拜厄特在其处女作《太阳的影子》中对神话的借用。本章认为拜厄特是以丁尼生诗歌中神话人物夏洛特夫人为摹本,塑造了安娜·赛维尔这位影子般的女艺术家形象。从神话理论来看,夏洛特夫人这一神话人物的生存模式,为安娜的形象塑造提供了认知模式;神话的羊皮纸式的叙事方式,为人物的塑造提供了叙事模式;神话的悲剧性,为人物的塑造提供了审美模式。从拜厄特的个人经历来看,夏洛特夫人的神话故事对其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从文本的故事来看,安娜与神话人物夏洛特夫人有相似的生存模式。虽根源不同,但她们同样处于幽禁、封闭的生存状态,同样存在身份的缺失与焦虑问题,同样遭遇爱情的诅咒。从安娜的身上人们能看到夏洛特夫人的影子,安娜是现代的夏洛特夫人。同时,本章还从叙事视角方面对文本进行对比,分析了拜厄特女性视角与丁尼生男性视角下人物塑造之差异,试图寻求拜厄特重构的声音。通过分析对比,笔者认为,拜厄特凸现了安娜的主体意识。与丁尼生笔下的夏洛特夫人相比,安娜这一现代版的夏洛特夫人更长于思考。面对男性文学传统的强大辐射,她沉浸于思考或耽溺于白日梦中,试图在虚幻的世界中消除男性文学传统的影响,寻求自己的色彩,建构自己的艺术家身份。本章还对文本中“太阳”“阴影”“镜子”“玻璃”等主要原型意象进行了分析,认为这些意象也为影子般艺术家身份的识别及重构提供了认知和叙事模式。最后,本章对安娜的悲剧性结局及可能产生的净化审美效果进行了分析。与夏洛特夫人的悲剧结局相比,作者认为,安娜的结局更具悲剧性。夏洛特夫人遭遇到爱情的诅咒,溺水而亡;但爱情给安娜带来的身孕,彻底破灭了她艺术家的梦想,安娜遭遇的是精神死亡。与前者诗意、浪漫的悲剧结局相对照,安娜的结局显得更加晦涩、阴郁。第二章讨论了拜厄特在《游戏》中神话的借用,对塑造卡桑德拉·科贝特这一失败的女性幻像艺术家形象所产生的作用。在文本细读中,笔者发现,与前部小说不同,拜厄特在此直接借用了两个神话来刻画人物,让主人公卡桑德拉将自己与神话人物“夏洛特夫人”、希腊神话中的女先知“卡桑德拉”相等同,并凸现前者“幽闭、疏离”的生存模式,后者“沉默、疯狂”的性格特征,使其从中看到自己的生存状态与个性,由此产生强烈的身份认同感,并借此强化了建构女性幻像艺术家身份失败的必然性。本章还在文本中寻求不同的叙事声音,讨论了男性视角、女性视角下神话与小说人物塑造的异同:卡桑德拉是一位思考者,她能够通过神话人物进行自我审视,能够理性分析成因,预知自己的悲剧结局,并以自戕加速结局的到来。本章接下来对文本中的主要原型意象进行了分析,认为“蛇”“镜子”“网”等意象象征着女性想象力。卡桑德拉对此反复思考,看到了女性幻像毁灭性多于创造性,加速了她梦想的破灭。最后,笔者借助弗莱的神话悲剧理论,讨论了卡桑德拉的令人哀怜的悲剧结局。第三章根据小说中所呈现的女艺术家特性,讨论了拜厄特代表作《占有》中神话改写对人物身份识别,尤其对身份重构所产生的作用。在这部小说中,拜厄特让主人公拉莫特直接扮演叙事者的角色,用女艺术家的视角和声音,颠覆被妖魔化、边缘化的女性形象,重塑人物,进而重塑自我。本章首先分析了拉莫特对蜘蛛女神阿拉克尼的改写。阿拉克尼是一位被男性话语妖魔化的女艺术家。拉莫特在神话的改写中,凸现其艺术创作的原创性,恢复其艺术家的创作身份与主体地位。本章接着分析了拉莫特对格林童话《水晶棺》的改写。故事中女主人公是一位被男性魔力噤声、囚禁的公主。在改写中,拉莫特将其放置于故事的中心地位,让这位被噤声的公主讲述自己与巫师斗争的经过及其被噤声、囚禁的遭遇,以此颠覆了原文本中公主弱势、被动、沉默的固有形象,将其塑造成一位独立、自治的女艺术家。最后,本章分析了拉莫特对梅鲁西纳神话的改写。梅鲁西纳是一位史前雌雄同体的女神,具有非凡创造力、主宰力。但男性话语将其妖魔化,剥夺了她的母亲、创造者、主宰者身份,使其沦为怪兽,遭到放逐。拉莫特以代表宏大叙事的史诗形式进行改写,彰显女神雌雄同体巨大的创造力,恢复其史前的女神地位。通过改写,拉莫特不仅重塑了神话人物,而且表达了自己成为具有原创性、自治性、雌雄同体创造力的女艺术家的追求。在这些镶嵌的叙事文本中,读者可以听见神话人物、小说人物以及作者的叙事声音,听到了不同时代女艺术家与古老神话的对话,追求自我的心声。此外,本章还对文本中表现人物生存模式与空间的主要意象进行了分析。本文的最后一部分为结论:研究结果表明,神话、童话具有认知功能,其女性的固定形象使小说中的女主人公认识了世界与自我,产生身份的认同感;神话与童话具有叙事功能,特别是其羊皮纸般的改写功能,使得主人公能够通过对神话、童话的改写打破固定的形象,用女性自己的声音重塑人物,进而重构自我。同时神话、童话所具有的神性与人性、幻象性与现实指向性、理性与非理性等特质,赋予了小说人物历史的维度和想象的空间,使人物形象既充盈饱满又虚幻空灵。小说中神话、童话人物的融入,更能唤起读者对女主人公心理的认同与理解,其悲剧人物的命运引起读者的恐惧与怜悯,进而产生净化的美学效果。因此,通过借用或改写,拜厄特成功地对女艺术家形象进行了神话性塑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