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数量可观的女性作家,集中浮出历史地表。这一批女性作家积极响应时代的号召,以其独特的创作启迪民智,与男性作家一同汇入了启蒙救亡的时代洪流。与同时代女性作家的小说创作不同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凌叔华对社会交往伦理、传统家庭伦理、现代婚姻伦理的卓异理解,日益彰显其审美价值和文学史意义。本文即以凌叔华小说的伦理叙事为研究对象,论述围绕几个主要问题展开:凌叔华的小说文本中展现了怎样的伦理叙事图景?作家的这些伦理判断背后隐藏了怎样的深层心理?凌叔华的伦理叙事具有怎样的历史意义?本文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为绪论,主要介绍凌叔华小说创作、研究意义及研究现状,阐明本文的核心概念及研究对象。第二部分为正文三章。第一章探讨凌叔华小说中的社会交往伦理叙事。本章主要从男女社交公开、女性社交现状、女性社交受阻三个层面进行论述。凌叔华以其女性特有的敏感笔触,生动刻画出了女性群体在社交伦理过渡阶段战战兢兢、犹疑不定、无所适从的心理状态。从囿于闺阁的小姐到接受现代教育的新女性,无不被迫公开自己的身体,遭受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戕害。对于这一社会伦理模式的转变,身为女性主体的作家,洞悉了伦理变革下女性既丧失了传统伦理的父权保护又陷入现代伦理的“强制自由”这一极端弱势的尴尬现状。第二章分析凌叔华小说中的传统家庭伦理叙事。本章主要从传统家庭中父亲、女性及儿童形象三方面着手论述。豪门巨族出身的凌叔华,在触及传统家庭伦理时,她的笔下并不是剑拔弩张地反抗封建父权家庭的“五四”图景,相反,她尽力写出其中为人眷恋与反讽之处:爱憎难断的父亲、悲喜交集的旧家庭、边缘地位而不失天性的儿童。这与其说是凌叔华为传统家庭伦理摇旗呐喊,不如理解为一种尽力贴近历史真实与人性真实的有益尝试。第三章分析凌叔华小说中的现代婚姻伦理叙事。凌叔华小说本质上是对现代女性解放神话的深度怀疑。走入一夫一妻现代小家庭的新女性压抑自身欲求,重新堕入孕育多子、空虚寥落的传统轨迹。在这种貌新实旧的新式文明家庭中,女性仍然没有获得独立个体的地位,女性主体性缺失的同时,其人生价值仍附丽于贤妻良母式的传统角色,并自觉向传统伦理道德观退守。第三部分,余论。这一部分着眼于对凌叔华小说进行整体观照,探讨凌叔华小说伦理叙事产生的土壤,并将其置入文学史框架中考量其伦理叙事的价值。凌叔华略显“守旧”的伦理叙事源于她根植传统的价值坚守、中西杂融的价值判断。在“五四”激进主义思潮下,凌叔华的三重伦理叙事反映了她的矛盾所在,即对社会交往伦理的审慎、对传统家庭伦理的眷恋与反讽、对现代婚姻伦理的怀疑。作为与父权制相对抗的“子”辈,她无法敞开怀抱鼓励女性踏入社交场域,难以全盘否定传统家庭中的人伦天性,同时也对伦理过渡时期的文明家庭暗含失望。其小说的价值也正在与此:凌叔华小说中的伦理叙事图景展现了激进时代的别样声调,为后世读者揭开了历史的另一维度。毫无疑义,凌叔华因其特有的身世背景、价值判断创作出了别具一格的伦理叙事小说,为文学史贡献出了别样的女性故事。也同样因为凌叔华的谨慎保守,她的小说同样存在“浅尝辄止”、未曾深入的遗憾。尽管如此,这种有别时代潮流的伦理叙事写作足以奠定凌叔华独特的文学史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