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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从当代哲学“有限性”视阈来考察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旨趣,阐释了马克思哲学“有限性”思想的实质及其当代意义,指出了它与传统哲学“有限性”规定的本质区别。从对传统形而上学的根基(存在论)破解入手,在当代的历史与现实背景下阐释当代马克思哲学的生存论根基,它不像传统形而上学那样把自身奠基在绝对的“无限性”之上,而是把自身的旨趣奠基现实生活世界之中。现实生活由于是流变的、暂时的,因此它也是“有限性”的,在此意义上,马克思哲学既奠基现实生活的“有限性"之上,但它又不局限于“有限性”之中,而是在现实的“有限性”之中提升一个相对的“无限性”理念,并使其成为一种新的“有限性”,就此而论,马克思哲学不是一种静止的单纯的非批判性的实证科学,它在现实生活基础上,依据现实历史过程所具有的对“未来”的展望和追求,这一展望和追求表征了马克思哲学在当代哲学“有限性”视阈中走出了现当代“虚无主义”的困境。在整个西方哲学演进史上,传统形而上学从不同视阈寻找着自身的存在根基,从其开端来说,形而上学思想最初萌芽于巴门尼德对“存在”(Being)概念的抽象概括,这标志着形而上学的研究领域及其存在根基的产生,“存在”作为一种无限性“本体”的象征,对它的把握是通过理性抽象与逻辑论证的方式达到的,此后的哲学家以不同方式不断寻找着作为“永恒在场”的不变“本体”。古典形态的形而上学追求外在对象的不动的“无限性本体”以支撑“有限性”的现实生活世界;当“无限性本体”的追求在中世纪完全以“神”的形象呈现出来时,也就意味其自身的终结,取而代之的是建立在自明“我思”基础上的知识论形态的形而上学。“我思”作为一种不证自明的“无限性本体”,它与外在对象“本体”的不同在于它是一种内在意识内的“本体”,其解决的问题是意识内的“我思”怎样切中外在世界,即知识的客观性问题。对于这一问题,近代哲学家要么从经验“确证性”或“有限性”视阈为知识客观性划定一个范围;要么从理性的“确定性”给予知识有限性的范围,在实质上就是确定知识的“有限性”问题。这表征了由传统本体无限性的关注转向了自我本体无限性的思考的同时,也彰显了“无限性”理性规定的日渐淡化和现实生活“有限性”特征的日渐凸显。其实,不论是古典形态的形而上学还是近代知识论的形而上学,本质上看都确立了一个不言自明的“无限性本体”规定作为其存在的根基。所以,以“无限性”的“本体”作为根基的西方形而上学产生、发展和兴盛的过程,也就是现实人及其生活世界“有限性”特质失落的过程,因为哲学“无限性”的“本体”的崇高映衬了现实生活的低俗;“本体”的“无限性”的高贵映衬出现实“有限性”的低贱;“本体”“永恒”的追求以唾弃现实的“有限性”变体作为代价。因此,为了追求哲学本体意义上的“无限性”规定,现实生活中的人就要不断地摆脱现实“有限性”的干扰,甚至为了追求灵魂的永恒甘愿抛弃肉体的干扰。“有限性”规定在哲学意谓中的出场源于康德为传统形而上学的奠基。由于康德在为知识论形而上学奠基的过程中揭示了人的认识机能的“有限性”特征,因此,把知识何以可能限定在现象世界。他认为以往哲学家对形而上学塑造过于沉浸于主观化,他的任务是要塑造一个科学的未来形而上学:自然的形而上学和道德的形而上学,前者是由人的认识能力的“有限性”所规定的,后者是由人的自由意志“无限性”所规定的。由于实践理性高于纯粹理性,因而道德形而上学根基的“无限性”高于自然形而上学根基的“有限性”,又由于人在自然面前受自然必然性的制约与在道德面前的无限自由之间的内在矛盾,即理性“有限性”与“无限性”之间的矛盾,这样,康德仍然以二元论的思维方式在本体论和认识论之间划了一个鸿沟,在此意义上,他仍然停留在知识论形而上学的窠臼中,但他的关于人的认识机能的“有限性”这一哲学判断开启了现当代哲学的研究视阈。“有限性”成为现当代哲学的一种研究视阈并成为显学的意向,与传统形而上学的终结和当代虚无主义的兴盛具有内在的一致性。在新的层面上,海德格尔在康德批判哲学的基础上,进一步打开了现当代哲学“有限性”的研究视阈。他从“始源哲学”出发,揭示了真正的存在是人的“此在”的存在。然而,整个西方哲学史却遗忘了这一“存在”,甚至以各种“存在者”遮蔽这一“存在”。人的“此在”表明人是一种当下“时间性”的存在,人在时间中的展开就是人的“历史性”,人的“时间性”和“历史性”表明了其是一种“有限性”的存在,特别是,人作为“终有—死者”以极端形式表明了人的“有限性”,但人并不囿于其“有限性”,在“有限性”的限度中发挥其创造性和超越性。因此,海德格尔不仅把“此在”形而上学奠基在人的“此在”的“有限性”上,而且也为超越性的形而上学划定了“边界”,“边界”本身就表明了形而上学的限度。但由于海德格尔阐释的“有限性”是个体内在经验体验的“有限性”,而且建构“此在形而上学”的途径采取的是“始源哲学”前逻辑的方式,所以,他的“有限性”规定不是指现实生活世界的“有限性”特征,仅仅是个体意识内的“有限性”。但他力图把哲学转向“有限性”的世俗生活世界的价值指向,在对当代马克思哲学建构的理解中具有重要的启迪意义。与康德和海德格尔“有限性”规定的阐发不同,马克思哲学不仅表达了思想本身的“有限性”性质,而且也表达了现实生活的“有限性”的原初性特点以及思想的“有限性”是现实生活“有限性”的理论表达等多重涵义的“有限性”思想。马克思阐释了现实社会、历史的“有限性”以及生活在现实社会历史中现实人的“有限性”。历史本身的更替表明历史自身的“有限性”,这种“有限性”源于它就是现实的,现实的就是不断变化的,变化说明事物存在的“有限性”,对于这个“有限性”要敢于正视,以便在“有限性”之中提升其“无限性”,并把这个“无限性”追求在不同时空内变成现实的“有限性”,因此,马克思哲学的“有限性”理解既不是对现实的“实体化”的抽象,也不是对现实的“虚无化”的放任,而是对现实生活世界不断的辩证的历史生成过程的历史说明。马克思认为,社会形态的更替是“一定”的社会经济基础与“一定”的社会上层建筑之间关系作用的客观结果。这些“一定”的句式表明了马克思对社会生活作出了“有限性”的考察与理解,也表明马克思已经深刻地意识到现实生活的“有限性”特点及其基础性地位,只有正确地正视现实生活的“有限性”特点及其基础性地位,才能真正的解决社会矛盾和实现社会历史形态的更替,才能在根基上把握马克思哲学的现实与历史的性质,才能知晓马克思哲学的时代旨趣。马克思把现实的个人置入现实的物质生产环境之中,人不是某种离群索居的个人,他是特定物质生产活动的人,他是一个感性活动有血有肉的人,正是这一活动性质与规定决定了人的生活现实的“有限性”,因此,马克思所谓个人的“有限性”不是费尔巴哈的纯粹自然的人,也不是海德格尔“在世之中”的内在结构的“有限性”和比人更原始的“此在”的“有限性”以及以“终有—死者”标榜的人的外在“有限性”,马克思个人的“有限性”是现实的“有限性”,它是受现实的历史和社会“有限性”规导的“有限性”,所以,个人的“有限性”在现实之中是一个不断生成的历史过程。无论是在现实社会历史条件下对实践的“有限性”的现实阐释,还是对现实人的生活“有限性”的基础性揭示,都表明了马克思哲学的现实旨趣,因此,要解决的一个根本问题就是如何理解马克思哲学“现实性”的问题。在马克思看来,对现实性的真实理解总是与对现实的“有限性”说明有关。从历史的事实角度观察,个基础的事实的“现实性”就是人的肉体生命的持存,这就是人的物性的“现实性”,这种“物性”使得人与自然和动物在某些方面具有相同性,使得人是自然界链条上一个不可缺少的环节。但人并不满足自身的物性,当他意识到自身为人时,他就设法使自身变得更加优越和高贵,人之为人就在于他总是在不断地超越自身自在生命的局限,从自在生命的“有限性”走向超生命的自为生命,这是人不同于其他生命存在的根本区别。马克思指出了人的“现实性”不仅仅是人的“物性”的“现实性”更是人的自为(超越)的“现实性”。“现实性”不是人的机械运作和繁殖,也不是脱离物性的纯粹神圣的“玄想”,它是两者在实践活动基础上的统一,而且人的实践活动本身又是“有限性”规定与“无限性”规定的统一,所以,马克思哲学的“现实性”是“有限性”内蕴着“无限性”的现实性。在马克思哲学的“有限性”和“现实性”之间内在关系中,也呈现出了“有限性”与历史与现实的“辩证法”之间的内在关联。马克思哲学立足于现实生活世界的“有限性”视阈颠覆了传统“无限性”规定与“有限性”性质之间的外在逻辑关系,由于现实生活世界是不断变化生成的,所以马克思哲学的“有限性”就不是一块凝固的板块,它自身在不断生成过程中内蕴着“无限性”意蕴,并把这种“无限性”意蕴在历史的过程中不断的转变为现实的“有限性”理解,以此递推,这就在现实的历史活动中,形成了一个“有限性”与“无限性”之间的客观的辩证关系。这种客观的历史的辩证关系,在马克思“在旧世界中发现新世界”这一思想的内涵中体现出来。“旧世界”作为一种“有限性”的世界,它自身蕴含着其“无限性”,这个“旧世界”马克思主要指向“资本主义社会”,“新世界”就是蕴含在资本主义社会内部的“共产主义”。因此,马克思的历史辩证法使“现实的有限性”蒸发出“无限性”成为可能,同时也使蒸发的“无限性”变成“现实的有限性”成为可能。所以,马克思哲学在其颠覆传统的“有限性”与“无限性”之间的外在关系的同时,也颠覆了“辩证法”的生存基础,辩证法不再是传统哲学“本体”自身的自然而然,也不再是无人身“理性”的自律性,而是现实生活世界或作为人与人之间“关系世界”的辩证法。由于马克思哲学现实生活世界的“有限性”内蕴着“无限性”或“形而上”的追求,所以,它在终结旧形而上学“无限性”之后转向现实生活世界的“有限性”之时,并没有陷入虚无主义境地,而是在现实的“有限性”基础上以批判的方式提升一个新世界——共产主义,以此作为人类价值取向。“有限性”基础之上“形而上”追求的马克思哲学旨趣,表征着当代马克思哲学重心的现实化与世俗化,它日趋于现实生活世界,这一生活世界是属人的生活世界而非“意向性”构造的世界。马克思这一哲学旨趣一方面开启了重新理解马克思哲学变革的新视阈,马克思哲学变革意义不在于其确立了“实践本体论”或“生存本体论”或“物质本体论”,而在于在“有限性”内蕴着“无限性”张力中实现了哲学世界观的变革。另一方面开启了当代形而上学建构的新视阈,使得现当代哲学家建构的形而上学与现实生活关联起来。马克思哲学“有限性”思想的当代阐释对于重新审视和反思马克思哲学教科学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对于深入推进马克思哲学唯物主义历史观的研究具有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