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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文化中包含着大量反现代性的因子,如果没有对沉淀着较多传统余绪的民间文化的质疑和否定,文化现代化就无从发生。然而,强调对民间文化的现代性转化并不意味着对传统民间文化的全盘否定。文化具有内成性,一个国家的文化只能从本民族原有的文化体系中生长出来。基于此,河北作家关仁山耗时多年行走于冀东大地,他以现代性为创作指向,重新审视了以乡风民俗、乡贤文化和民间信仰为代表的民间文化,依恃自身深厚的文化积淀和对历史走向的明晰把握,自觉甄别其中富有生命力的优质因子并将其置于现代性的视阈中进行重新阐释。全文共分四个章节。论文绪论部分首先综述了当前文学界对于关仁山小说的研究现状,其次对本论文的选题缘起、研究目的与范围、方法与意义做简要介绍,并在对民间文化这一概念界定的基础上,梳理五四以来新文学史中关于民间文化探索的脉络。正文第一章是“乡风民俗的还原与新变”。这一章从物质民俗、礼仪民俗、节日民俗和艺术民俗四个方面阐述了关仁山对冀东大地乡风民俗的原生态还原与即时性跟进。“古朴奇特的物质民俗”从物质生产民俗和物质生活民俗两个板块论述了关仁山笔下所呈现的两种截然不同的物质生产民俗,以及具有浓郁冀东地域风情的物质生活民俗。“驳杂浩繁的礼仪民俗”从人生礼仪和社会礼仪两方面出发,再现了冀东民间传统的诞生礼仪、婚嫁礼仪、丧葬礼仪和社会礼仪。作为民俗事象的重要组成部分,对礼仪民俗的书写使关仁山作品具有了鲜明的地域特色和民族品格。“凋敝激荡的节日民俗”以今昔对比的角度观照关仁山小说中的民间节日,阐述了在以物质欲望为追求的现代文明的奴役下,传统民间节日日渐没落的趋向,并通过对红藻节等传统民间节日的追溯揭示出民间文化生态的恶劣境遇,表达出对传统民间文化的深情呼唤。“汲古出新的艺术民俗”通过对乐亭大鼓等民间艺术的即时性跟进,从审美现代性和启蒙现代性两个视角阐释了艺术民俗在现代社会中的双重机能,揭示出作者力图在文学世界中重新建构起一隅健康的民间文化生态体系的决心。正文第二章是“乡贤文化的抽茧式重塑”。这一章以乡贤文化为中心,以马克思·韦伯所提出的“合理性”概念为理论立足点展开论述,阐释通过重塑乡贤形象再建乡贤文化对于民间文化固本培元的深远意义。此章首先论述了民间文化作为文化中的“小传统”,主要活跃并承载于乡村地域,而在这一自治色彩浓厚的集体无意识空间中,乡贤群体实际上处于社会文化的主导地位,并成为乡贤文化的主要践行者。其次,论文在对关仁山小说中所塑造的三类乡贤形象——即年弥高而德弥坚的“逝去的一代”、具有浓烈枭雄色彩的“乡村能人”和重新定义乡村社会秩序的“文化英雄”具体分析的基础上,挖掘新时期乡贤文化的核心要髓。经过探讨揭示出,在唯价值理性的第一代乡贤文化观和唯目的理性的第二代乡贤文化观之间找到平衡,抽取“逝去的一代”所坚守的价值理性并将其从乌托邦的虚幻之中解救出来,吸纳“乡村能人”所践行的目的理性并使之锻造成为反抗腐朽文化的一剂助力,便构成了新时期乡贤文化的精神内核。正文第三章是“民间信仰的蚕蜕式再建”。这一章深入至精神信仰民俗层面,探索以原生态的形式呈现的、发端于原始社会文化传统的民间信仰作为民间文化的深层结构——精神民俗的重要组成部分,如何与现代性的追求相对接的问题。此章重新审视了土地崇拜、祖先崇拜和神秘经验崇拜等传统民间信仰与现代社会的关系,考察它们的兴衰消长、嬗变更新,探寻其间蕴含的现代性的或反现代性的精神和伦理,努力挖掘民间信仰中的某些价值观念与现代意识的相通或相悖之处,并在此基础上将传统民间信仰体系中具有显在惰性的文化因子予以剔除,保留其中富含生命力的积极因子并融注时代内涵,对之进行现代性转化,探索将之重铸为新的民族精神文化资源的可行路径。结语部分主要探讨关仁山对民间文化探索的价值和不足。作为一个有着浓烈的现实品格的作家,关仁山以己之笔记录下底层民众点滴生活中所承载的民间文化微末,并使其在现代性的语境中得到重新阐释。他对民间文化的深度关怀为当代文学注入一剂野性与活力,让民间文化散发出经久不衰的永恒魅力。然而,作家创作主体的价值失范及在文学实践中不时流露出的道德理想主义倾向,冲淡了文本的批判锋芒,扼制了其对现代性精神的深刻表达。这宣告着作家的文学探索之径依旧长路漫漫,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