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有人将它编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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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域购书,常有艳遇——当然此艳遇非彼艳遇也。
  我每到一个异国城市,最感兴趣的不是当地风景名胜,而是它的各种博物馆。访问博物馆,我又有一个嗜好,是购买该馆藏品的指南(Guide)。这种指南会逐一登录该馆重要藏品的详细信息,包括作者、年份、尺寸、流传情况等等,甚至在各展室平面图上逐一标出这些藏品的摆放位置。一般来说,只有那些历史悠久的大型博物馆才会编印出版这样的指南,例如我收集的这类指南中,有罗马梵蒂冈博物馆的、巴黎奥塞博物馆的、法国凡尔赛宫博物馆的、慕尼黑国家艺术馆的等等。我曾在卢浮宫的书店里四处寻找这样的指南,始终找不到,就向一位卢浮宫的工作人员打听。这位戴着玳瑁边眼镜的中年女士很自豪地说:我们博物馆这么大,藏品这么多,你说的那种指南怎么编得出来呢?编不出上述指南时,博物馆往往会编一册该馆藏品的精选集——卢浮宫就有这样一册。这种藏品集也是我喜欢收集的书籍。
  却说柏林有一座著名的“色情艺术博物馆”,属私人所有,馆主是一位老太太;而且该馆还有连锁机构——在荷兰阿姆斯特丹也有一座,但规模比柏林的小些。1998年我到柏林去开会,腾出时间遍访柏林各著名博物馆,这“色情艺术博物馆”因为和我研究的性学史有关,自然在必访之列。那时我就希望有一本该博物馆藏品的精选图册,可惜向馆里的工作人员打听之后,知道这样的图册还未编出来。
  几年后,有一天和一位美丽非凡的女士在里斯本街上闲逛,路过一家不起眼的书店,我忽然动念要进去看看,入店随意四顾之下,在一个玻璃柜子的最上层,忽见有一册大书单独摆放。封面上的The EroticMuseum in Berlin字样,立刻让我想到柏林的“色情艺术博物馆”和那本我期望中的图册,我喃喃自语道:“难道真有人将它编出来了?”
  我让服务员小姐将此书取下,一看,果然是专为那座博物馆所编的藏品图册,刚刚出版,而且还是英文的(葡萄牙书店中的书绝大部分是葡文的),我立刻就买下了。在收款装袋时,书店里那两位服务员小姐相互偷偷做了一个鬼脸,但被同行的美丽非凡的女士看在眼里。出店门后,她悄悄对我说,那两位服务员小姐会不会认为我们是不正经之人?我说也可能吧,但这无所谓,关键是好书到手,这才是最重要的。
  《柏林色情艺术博物馆藏品集》的编者Ham-Jurgen Dopp,执教于法兰克福的歌德大学,讲授色情艺术的文化史,同时他本人也是一个色情艺术品的热心收藏者。
  这本藏品集收集了1000幅左右柏林色情艺术博物馆的藏品照片,从我在该博物馆参观时留下的印象来判断,这确实包括了该馆绝大部分比较优秀、比较重要或比较著名的藏品。书中也有相当数量的文字,主要是介绍藏品的有关情况和背景。
  这些藏品大致可以有两种分类:
  一种是按照艺术品的地域来分:欧洲(占据了最大的部分)、日本和中国、中近东地区、印度、其他地区(数量较少)。
  另一种是按照艺术品本身的形式来分:绘画(占据了最大的部分)、工艺品(包括实用的和非实用的,当然也包括了少量的雕塑和浮雕作品)。
  为这部藏品集确定入选的藏品之后,怎样将它编成一本像样的书,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为了使这本书获得某种结构,编者设置了10个主题:
  1、“愉悦地图”
  2、“色情艺术还是色情文学”
  3、“狂欢之梦”
  4、“色情与愤怒”
  5、“赏心悦目”
  6、“寂寞象征”
  7、“收藏癖的色情根源”
  8、“索多玛的柏林”
  9、“否定和肯定——George Grosz的后期色情作品”
  10、“万紫千红”
  入选的藏品被分别归入各个主题之下。这样做法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这本书由此获得了某种类似“灵魂”的东西,一部色情画册就此被提升到稍具某种学术意味的层次。
  柏林色情艺术博物馆的历史并不悠久,作为馆藏基础的藏品,主要是从德国几个著名的色情艺术私人收藏家那里收购来的,这就决定了它的藏品不可能分布均匀,面面俱到。这在这本藏品集里面也有反映。例如,上述第8和第9个主题下的藏品。都集中反映了20世纪20年代柏林的特殊风情——思想前卫、情欲放荡、同性恋等等,当时有一批相当有影响的艺术家(上面提到的George Grosz就是其中之一),在绘画和工艺品中大胆表现了这种风情。这方面的作品构成了柏林色情艺术博物馆馆藏的重要部分。
  就我个人相对比较熟悉的中国和日本色情艺术品而言,《柏林色情艺术博物馆藏品集》中未能收入著名作者的作品,也没有什么精品。浮世绘春宫图作品中,最著名的几家作品都未出现。中国春宫图的精品也付缺如。藏品集只是收入了一些中国民间的色情工艺品,如“压箱底”——陶瓷烧制的小型性交人像,既可为新婚夫妇指导性交体位,也暗寓祈子之意。另有一些不太精致的、上面有色情艺术装饰的实用工艺品,看上去似乎是以前妓院或类似风月场所中的日常用品。
  总的来说,这本《柏林色情艺术博物馆藏品集》中最有价值的部分,还是欧洲的色情绘画和工艺品,特别是那些集中反映20世纪20~30年代欧洲类似“性解放”思潮的作品,具有文化史乃至思想史的价值。
  爱书之人,如有机会前往异域,通常都会以购书为乐事之一。不过在这个问题上,我的认识也有一个演进的过程。上世纪80年代初次出国时,因中国人还不富裕,我辈书生,常感囊中羞涩,见到好书,经常是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无法购买。进入90年代之后,囊中羞涩的问题逐渐解决,这时我对在异域购书有了一种理论,用来为自己的购书行为提供理由。
  由于异域的书价通常仍较国内为贵,这些你看中的好书,是不是值得购买呢?这时我认为应该考虑机会成本——假定这本书你在国内无法买到(或至少估计在相当一段时间内无法买到),那你要是千里迢迢到此处——比如说里斯本——来买,需要多大的成本啊?如果一本书在国内绝对买不到,那你如果不出国,它的机会成本就是无穷大;现在有人为你买单,已经将你请到此处了,这方面的成本已经等于零了,书价贵一点,“又何爱焉”(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呢)?这样一想,掏钱就很爽快了。
  这种理论对我非常有用,至少它经常为我免除遗憾,并带来快感——当年因为囊中羞涩或因为掏钱犹豫,与有些好书失之交臂,回国后经常会遗憾;而现在勇于将自己喜欢的书买回来,到家后细细品味,击节赞叹之余,就经常会为自己能在异国远方将好书买回而快乐。对爱书之人来说,此一憾一快之间,岂非出入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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