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这把交椅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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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做初一,我做十五
  当钢材价格跌破每吨2000元时,银行的工作人员直接上门来了。到此时我才知道,老于欠的贷款已逾期数月未还。而我此时还坐在书房构思今年的旅游计划,刚给儿子交了昂贵的外教补习费用。老于对他们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们别逼这么紧,我会有办法的,再不济我还有一仓库的钢材。”可那几位西装革履的小伙子毫不客气,甚至连律师都带来了。老于放下茶杯,递给他们仓库钥匙。我一把抢过来,说:“情愿给房子,也不能把钢材拖走,说不定会涨呢!”一个小伙子说:“已经连降24个月了!”可我还是不给。老于夺了过来,对他们说:“走吧,去仓库。”
  我打开门,看到空空如也的偌大仓库,眼泪吧嗒往下掉,我骂老于:“你这死脑筋,卖掉房子、车子能还不小的一部分贷款了,你非要“清”仓库。”老于抽烟,使劲抽:“房子也只剩住的这套了,这套无论如何不能卖!”我的眼泪哗啦掉得更厉害,蹲下来抱着他,说:“听话,那就把车子卖掉。”他掐灭烟,斩钉截铁:“车子也不卖!”这个男人,16岁出来混社会,苦心经营26年,自尊与傲气早已渗进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如今风光不再,面临破产,尊严他还是要尽力维系。
  好在银行的贷款还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一些债务债主们答应通融一段时间,可以慢慢还。
  我在朋友圈发了一条信息:要找工作,要赚钱。我已8年赋闲在家,幸亏一直坚持写点稿子,这项技术还没丢。很快,朋友把我介绍到一家图书公司做编辑,又有朋友帮我从出版社揽了些兼职校对的活。我每天4点半起床,零点上床睡觉,整天不是编稿就是校稿。老于不再出去找他那些朋友海阔天空吆五喝六,大多时候保持沉默,早晨送儿子去学校,一日三餐饭菜按时端上桌喊我吃,剩下的时间就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是小品就是相声,笑得跟个傻子一样。我看着他,很陌生,曾经的气宇轩昂呢?可是,我无心考虑这些,他这些年除了会卖钢材,似乎什么也不会做。现在没钢材可卖了,傻笑也算是排遣吧。
  我妈安慰我说:“夫妻有时其实就是初一与十五的关系,他之前付出了那么多,做好了初一,现在轮到你做十五。”我点头,心中希望自己能尽力把这十五做得花好月圆。
  形影不离的“三夫”,车夫、伙夫、丈夫
  也许,仅靠我的力量,离他以前所给的物质水平要差很多,可是,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即使粗茶淡饭,我想也是幸福的吧。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把债务还掉,老于那个样子,我不忍催他出去赚钱,只好先自己尽量多想办法。
  做广告传媒的好友小梅邀我一起成立工作室,我当然答应。老于却一个劲问:“你是老板之一?那是不是应酬会很多?”我皱了一下眉:“也许吧。”他摇头,去了车库,说洗车去。
  果然,黄昏时小梅来电话,说晚上有应酬,要请一个客户吃晚饭。我准备了一下正要出门,没想到老于早已站在门口,穿戴高大尚,接过我的包,说:“走吧,我送你去!”我说什么也不愿意,就他那辆排量惊人的“油老虎”,我看上几万字的稿子还不够他从城北呼啸到城南的,可我现在就是要从城北赶到城南去谈业务。老于有几分可怜兮兮:“我都几个月没动它了,车子不开要坏的。”我叹了口气:“要你卖掉你偏不同意,我们现在养不起这只‘老虎’,你难道不知道吗!”
  到了小梅指定的饭店,老于很绅士地下车来,帮我打开车门,送我进去。见到客户,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土豪,林总。老于伸出手,皮笑肉不笑地自我介绍:“您好!我是她的‘三夫’。”林总抽出手:“三夫?”老于替我把围巾解下来,解释:“是的,三夫,就是车夫、火夫、丈夫!”现场的人忍不住笑起来,我满脸通红,目瞪他,他惺惺地出去停车了。没一会,老于又进来了,坐在我旁边,一声不语。现场气氛尴尬,业务谈得不是很顺。
  回家的路上,我板着脸,说:“老于,你干什么!还‘三夫’呢!谁要你做什么‘三夫’了!”他嬉皮笑脸:“我这是在保护你,你看那林总得瑟样,整个一色鬼,如果不是我在场,指不定对你怎么样呢!”我无语,“人家就是来谈广告方案的,跟你说的这些压根半毛钱关系没有。”没想到老于干脆将车停到路边:“怎么没关系,这些年多少建筑老板找过你?那些嘴脸你还没看够?”听到这,我的心一阵酸痛。他做生意那些年,确实总有龌龊之人拿业务做交换来找我,他为这得罪过不少人。想想结婚10年来他护玉一般地护着我,我的眼泪一点点盈出来。我装作开玩笑安慰他:“那是以前,现在你老婆已是半老徐娘了,你别这么紧张兮兮的。”他继续开车,显得烦躁不安,嘀咕:“才30多岁的人,跟盛开的牡丹似的!”说完,他竟然狠狠给了自己一捶,“我就是没用,居然要老婆出去讨生活!”
  从那以后,只要是我出去谈业务,老于就紧跟着。在我的一再要求下,他终于答应坐在车里,不到现场干瞪着我们。这样虽然每月要多耗不少油钱,但我想着只要他心安,多花费点也算了。就这样,圈子里的人逐渐都知道我有个形影不离的“三夫”。我从某些人的口气里听出了鄙夷,心中极不舒服,我总想起之前老于自信满满气势蓬勃的样子,可现在,整天神经兮兮,他累,我更累。
  存够了爱,没有情敌
  有一天,我和一个客户唐总在咖啡馆谈方案修改的事,这是一个很棘手的项目,小梅谈了几次也没敲定,对方虽然支付了一部分预付款,可我们为之付出的早超过了这些。小梅说如果这次谈不成就直接退掉算了,认栽吧,也没什么。谈来谈去,唐总总抓着一些鸡毛蒜皮的细节不愿放,他拿着那摞A4纸一会指这一会指那,我只好跟着凑过去看。就在这时,老于突然闯进来,猛地推了唐总一把:“你什么意思,欺负女人是吧?”谁知唐总指着老于毫不客气地骂起来:“哦,原来是有名的‘三夫’呀,别以为你开着豪车穿得人模狗样别人就不知道你是吃软饭的了,你现在一日三餐都是老婆赏的!”老于一把揪过他,正要打。我连忙扑过去,死劲把他往外边扯。那个唐总还在后面骂脏话。老于挣脱我的手,想要冲过去。我声嘶力竭:“老于,我们不能再出事了!为了儿子!”他停住了,我连忙把他拖上车。
  那天晚上,老于拼命喝酒,不说一句话。看着他,我突然明白,对一个事业型的男人来说,当他失意跌倒,作为妻子最应做的不是原地给他一张沙发让他从此舒适地坐下,而是要想办法帮他站起来继续前行。
  老于现在能干什么呢?我思来想去,最理想的还是让他继续做钢材生意。可是,成本从哪里来?我再次盯上了他的那辆车。可是,老于却说什么也不愿意卖车,我哭,说他自私,现在连油钱都困难了,还想着潇洒享受。不管我如何闹,老于就是不同意。我说那就卖房子,他更不同意。我忍无可忍了,说:“那就把我卖掉!”我的这句话重重地击到了他,他停顿了一下,说:“卖掉车子,卖掉房子,你要我拿什么去和他们对抗?”我一愣,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在极力保存对抗的筹码,这个男人,看上去强大,步步为营,实际是被失败彻底击碎了信心。我突然一阵心痛,我20岁那年认识他,我们从相恋到结婚,走到今天15个年头,他一直风光无限,一直以强者的姿态爱护我,因此他要死撑他的强势,因为他如此害怕失去我!我抓起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你要跟谁对抗呀,你在我这储存了15年的爱,谁能是你的对手?傻瓜!”
  几天后,老于去了中介公司,他卖掉了车子。至于唯一的这套房子,他说什么也不愿卖,理由是担心以后再难找到风景这么好的书房,这是我们恋爱时他对我的承诺。看在当年承诺的份上,我同意了他的选择,虽然这样起步会很艰难,可我相信一个跌倒时依旧坚守承诺的男人。
  几个月后,老于在钢材市场租了个小小的门面,依旧做起了他的老本行。只是,老于又要看店又要自己加工又要送货,看来暂时做不了我的车夫和火夫了。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正如他所说“丈夫这把交椅才是最重要的”。那么,为了坐稳这把交椅,老于同志,加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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