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家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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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你这个小小的试验也该结束了。”妈妈漫不经心地说着,“你试过了,没成功,所以你说我们是不是该换个地方了呢!”她穿了那套拉着架子要干活的衣服:退色的青绿色裙子,棉布头巾,和那件爸爸为了让她打高尔夫球而给她买的运动衬衫。“我们先从厨房开始。”她对我說,“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不是吗?”
  我又搬家了,这次是因为我的邻居。
  “啊,不是因为他们!”妈妈说道:“这事儿你根本就怪不着人家,我们还是诚实点儿吧!”她总是愿意把我的问题物归原主。比方说,我食物中毒了,可这却不是厨师的错。“是你自己想去东方饭店吃饭的,是你自己要的面,管别人什么事儿?”
  “是捞面,那是两个字!”
  啊!他现在能说中文了!成龙,告诉我,6小时连续不断上吐下泻中文是什么词儿呀?”
  其实她的意思是在怪我太节省了。价格便宜的中餐馆,75美元一个月的公寓。“无论是什么事儿,偷工减料早晚是麻烦。”这是她的格言。可是在你没钱的时候,怎么能不偷工减料呢?
  “你没钱是谁的错呢?我可不是那个对全职工作不屑一顾的人,我也不是那个把所有的工资都奉献给业余爱好用品商店的人。”
  “这我都明白!”
  “明白就好。”就这样我们开始包装易碎物品了。
  我的故事其实是这样的,这一切都起因于我邻居家的小孩,一个三年级的小学生,按照我妈妈的观点,这一开始就是个坏消息。我第一次给她打电话诉说这件事儿的时候,她就说:“你振作点儿,后退一步,好好想想!”
  可是,我该想什么呢?她只是一个9岁的孩子呀!
  “她们糟糕透顶。”妈妈问道,“她叫什么名字?”我顺嘴胡编了—个。“白兰迪?这可不是个好名字,你说是不是?”
  “抱歉。”我回嘴说,“我现在不正在和给自己女儿起名叫蒂芙妮的人在讲话吗?”
  “我没有办法,你知道吗?”她对我大喊大叫起来,“那些他妈的希腊人把我逼到了绝路上,这事儿你是知道的!”
  “随你怎么说。”
  妈妈接着说,在她说话之前我就知道她要问什么:“这个女孩的爸爸是干什么的?”
  我对她说这家人没有父亲,至少我不知道,接着我等着她点上了一支烟,“嗯,让我想想,一个用酒名命名的小女孩,单身母亲住在一个连警察都不愿意去的地区。你还能提供什么信息?”她说话的口气就好像这些人是我用陶土捏出来似的,好像这小女孩才9岁,她妈妈没有丈夫是我的错似的。“这个女人肯定也没工作,是不是?”
  “她是酒吧女郎。”
  “啊,真是太奇妙了!请继续!”
  这位妈妈每天晚上上班,她把女儿从下午4点到第二天凌晨两三点钟一个人留在家里。她们两个人都是金发,几乎是白色的那种金发,看不出眼睫毛和眉毛。妈妈用眉笔描出了眉毛,女儿却什么也没有,她的脸就像是那种四季不分明的地方。时不常的,她的眼睛下面涂成了紫色。有时候她描了一个大红嘴唇出现在我的面前,脖子上有一道小小的划痕,不过她的长相却一点也没变。
  你不得不为这样的女孩感到悲哀,没有父亲,没有眉毛,而且还摊上了这么一位母亲。我们两家的公寓只隔一道墙,每天晚上,我都听见那个女人跺着脚从外面回来,多半是跟别的男人一起回来,但是不管是自己回来,还是跟别的男人回来,她总是利用种种借口把女儿从房上弄醒,不是白兰迪把甜面圈放在电视上了,就是白兰迪忘了把澡盆里的水放掉。我明白这些都是人生需要学习的重要事情,可是在说别人的时候。自己也要以身作则。我从来没去过她们家,不过从门外看,情况非常严峻,并不是简单的凌乱和肮脏,简直就是不可救药,就像得了忧郁症的人一样。
  过着这样的家庭生活,你就不会奇怪为什么白兰迪愿意缠着我了。一位正常的母亲一定会想自己9岁的女儿和一个26岁的男人在一起干什么呢?可是我们这位母亲连问都懒得问。对她来说,我不过是免费的保姆,免费的卖香烟的机器,免费的商店罢了。我有时候在墙这边听到她说:“嗨!去你朋友那里拿卷手纸!”“去让你朋友给你做个三明治!”如果有人来鬼混,她就把女孩从家里赶出来,“你为什么不去隔壁看看你的小伙伴在玩什么呢?”
  在我搬来之前,白兰迪的妈妈就是这样利用楼下的一对夫妇,不过你可以看出来他们的关系现在很不好,在那对夫妇门厅前锁在柱子上的超市购物车上立着一块从商店里买来的标牌,上面写着“不准入内”!后面加了一句手写的话:“就是你,白兰迪!!!!!”
  在我们这层也有一个门厅,一扇门通向我的房间,另一扇门通向白兰迪的房间,按理说,这门厅归我们两家使用,可是她们家的破烂儿把这些地方都塞满了,我根本没有插足的地方。
  我妈妈第一次看到我住的地方就说:“我倒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能过够这贫民窟的瘾!”
  我告诉妈妈我让白兰迪进了我的房间,妈妈在电话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发誓你一定领她参观了你们家所有的犄角旮旯,是不是?大显摆先生。”我们为这事儿大吵了起来。我两天没给她打电话,两天后我的电话铃响了,她在电话里对我说:“哥们儿,你不知道什么叫惹麻烦吧?”
  一个没人关心的小女孩来到我的门前,你说我应该怎么做?把她赶走?
  “没错。”妈妈说道:“让她立马滚蛋!”
  可是我却做不到这一点,妈妈认为是吹牛的事儿,我却觉得这是很标准的简介。我对白兰迪说:“这是我的音响,这是上个圣诞节别人送给我的电炒锅,这是我去年去希腊旅游时买的小纪念品。”我觉得我是在向她显示一个正常人拥有的和喜欢的东西,可是她听到的却全部是所有格。“这是被我荣幸提到过的丝带”意味着“这是我的,不是你的”。时不常的,我也会给她一些小玩意儿,深信不疑地以为她会一辈子珍陪。一张雅典卫城的明信片、贴好邮票的信封、包装精巧的印有奥林匹克航空公司标志的小包纸巾。她会说:“这是真的吗?是给我的?”
  她自己惟一拥有的东西就是一个装在透明塑料盒子里一英尺高的娃娃。是那种世界各民族娃娃的一种,这个是西班牙娃娃,穿着绛红色的长裙,头上戴着西班牙民族头巾。在她后面画在纸壳上是她住的地方,一条弯弯曲曲的街道通向尘土飞扬的斗牛场。这个娃娃是白兰迪的奶奶给她买的,她奶奶40岁,住在美军基地旁边的一个移动房屋里。
  “这是什么?”妈妈问道:“马戏团解散了吗?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我义正词严地说道:“这些人是我的邻居,我希望您能积点儿德,别取笑她们。奶奶不需要你的嘲笑,我也不需要你的嘲笑,我相信一个9岁的小女孩也不需要你的嘲笑!”我没有告诉她的是这位奶奶的外号叫老流氓,白兰迪给我看照片的时候告诉我的,那女人穿着短裤,腿上戴着丁零当啷的脚环。
  白兰迪在我把照片递回去时说:“我们不跟她来往了。她从 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对此我们非常高兴。”她的声音单调,就像机器人一样。听了这话,我觉得这好像是她妈妈教给她的。她用同样的语调介绍她的娃娃:“这娃娃不能玩,只能看。”
  不知道是谁规定的,不过我想这规定背后一定有一个巨大的威胁,白兰迪用手指摸着外面的盒子,很想打开盒子,可是我却一次也没看过她把盒盖打开。好像一旦把这个娃娃拿出来,娃娃就会自动爆炸似的。她的世界就在这个盒子里,这是—个奇怪的世界。
  “看,”白兰迪一天对我说,“她要回家煮这些蛤去了。”她是在说那个娃娃腰间的那些圆形的响板,这是很可笑的事儿,很孩子气的想法,我可能根本就不应该点破。我,对她说:“如果这是一个美国娃娃,那可能是蛤。可是这个娃娃是西班牙娃娃,所以她。腰间系的是响板。”我把响板这个词儿写在了一张纸上,“回去查查字典吧!”
  “她不是从西班牙来的,是从那家百货店里来的。”
  “她是从哪买来的,”我对她说,“不过这是一个西班牙娃娃!”
  “你这是什么意思?”没有眉毛我看不出她的表情,不过我听出来她对我很不满。
  “没什么意思。”我对她说,“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满嘴胡言乱语。根本就没有这么个地方!”
  “确实有。”我不依不饶地说,“就挨着法国。”
  “就算你对,西班牙是什么?一家商店?”
  我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你怎么会不知道西班牙是个国家呢?虽然你只有9岁,可是你也应该从电视上或其它什么地方知道这是个国家呀?”我无可奈何地说,“哎,白兰迪,我得给你找一张地图了!”
  因为我的时间太紧,所以我们见面的时间非常紧凑。我在建筑工地有一份工作,每天5点半准时到家,5分钟后,白兰迪就会来敲门直到我让她进来为止。那时候我正在学习木雕,在开始木雕之前,我会在桌子上铺上纸,然后放上彩笔,我会说:“画你的娃娃吧!把那个斗牛场画下来,要学会表达你自己!”我鼓励她尝试新的事物,但是她只有5分钟热情,觉得这一切太费事了。
  她在我这里大部分时间是在观察,目光不停地从我手里的刀转到放在桌子上的娃娃身上。她对我说起她的老师有多么愚蠢,接着她又问我如果我有一百万的话,我会做些什么?如果我那时候有一百万的话,可能我会全部用来买毒品,可是我不能在一个孩子面前承认这些,因为我还想给她树立一个好榜样,于是我说:“让我想想,如果我有那么多钱的话,我可能就都送给别人。”
  “是吗,你要干什么?就送给大街上的那些人?”
  “不,我要建立一个基金,希望能以此改变一些人的生活。”我说这话时,那个娃娃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当我问她如果有一百万会干什么时,白兰迪向我描述了汽車、华服和镶着珠宝的手镯。
  “可是,别人呢?你不想让别人也幸福吗?”
  “不想,我想让他们妒嫉。”
  “这不是真心话吧?”我不安地问道。
  “走着瞧!”
  “啊,白兰迪!”我给她倒了一杯巧克力奶,她就喋喋不休地给我讲她的购物单子,一直讲到6点55分,我们的友谊时间正式结束了。如果我的活干的很慢,没有多少木屑需要打扫的话,我就让她多呆两分钟,不过绝对不延长。
  白兰迪编入了我的时间表大概一个月后,我发现自己的一些东西自动失踪了:橡皮,我在希腊买的小收据本。我又检查了一下柜子和抽屉,发现又丢了一些别的东西:一盒图钉,一个花生粒形状的钥匙链。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妈妈说,“那个小崽子趁你在煎饼铺的时候,偷偷溜进了你的房间,你说是不是就是这么回事儿?”
  我恨她这么快就把一切都弄了个水落石出。
  我追问白兰迪的时候,她立即交待了。就好像她特别想要坦白一样,好像事先排练了似的,结结巴巴地道歉,请求我原谅。然后她抱住我的腰,在她松手后,我摸了摸衬衫的前面,希望能摸到泪水打湿的痕迹,可是什么也没摸到。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者说我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都是为了树立一个好榜样,我对她说:“你知道我们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吧?”
  我听上去口气坚定公平,可是我一想到这样做的结果,不由得打了一个口儿。“我们得去……把你做的事告诉你的妈妈。”
  我心里希望白兰迪能求我别这么做了,可是她的反应就是耸了耸肩。
  “我敢打赌,她早就告诉她了。”妈妈说,“这么做有什么用呢,你还不如向猫报告一下呢?你能指望那样的妈妈做什么呢々手绣一个圣经里的《十诫》?醒醒i吧!糊涂虫,那个女人是个婊子!”
  很显然,妈妈是对的。白兰迪的妈妈架着胳膊听我述说,我后来才意识到她是在生我的气,而不是在生自己女儿的气。在屋子的角落里坐着一个长头发的男人,正在用剪刀修指甲。他朝我这个方向看了几眼,就又去看电视了。
  白兰迪的妈妈说:“是吗,她拿了你的一块橡皮;你想让我做什么呢?给911打电话?”经她这么一说,这好像是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我对她说:“我只是希望你知道这事儿。”
  “我真是三生有幸,现在我知道了。”
  我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把耳朵贴在墙上,那个男人问道:“那人是谁?”白兰迪的妈妈说道:“不是什么人,就是他妈的屁精!”后来就听不见什么了。我可以原谅白兰迪擅自进入我的房间,可是我却不能原谅她的妈妈。就是他妈的屁精。就凭这句话我就能到她工作的地方放把火把那地方给烧了。
  我发现自己在讲这件事儿的时候,引用了收音机里听来的话,“孩子应该是有约束的,他们需要约束。”这话我听着有些心虚,不过别人好像都同意这样的观点,尤其是我妈妈,她认为在我这种特殊情况下,一个5x11英尺的小号会起作用。她没有全怪我,所以跟她讲这些事儿还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儿,在她恼羞成怒的反应里寻找一点温暖。
  下次白兰迪来敲门的时候,我就假装不在出去了,这种做法其实谁也骗不了。她喊我的名字,知道这样做没什么结果,就回家看电视了。我并没有想长期如此,这种沉默的治疗方法用几周就行了,然后我们的友谊可以重新开始。我有时会在前院碰见她,她就在那里站着,好像在等着什么人来接她。我会对她说:“你好!最近怎么样?”她会给我那种假笑,就是那种看见你的仇人不知道自己裤子后屁股上留着巧克力的污迹,仍然大摇大摆走着的时候发出的假笑。
  在我们这个社区辉煌的年代,我们这栋房子里就住了一家人。有时候我愿意想象那些旧时的辉煌,屋子里吊着水晶灯,仆人和侍女保持着一个整洁的大家庭。我一天下午出去扔垃圾,这个地方过去是个煤棚子,现在却堆满了各种破烂,团成一团的电线和长满青苔的纸壳,就在这些破烂里。我发现了一些属于我的东西,一些我没有发现丢失的东西,比如说照片的底片和我为自己蹩脚的艺术品照的幻灯片。我 把潮湿的底片捡起来,对着阳光一看,上面有明显的人为的划痕,是用钉子或者剃胡刀划的。其中一个上面写着:你是个屁眼。所有的底片上都胡乱写着骂人的话,字体幼稚但是散发着愤怒,好像是一个精神病患者发疯时写的,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收场。这正是我在自己的艺术创作中想要达到的效果,我不仅仅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更重要的是我还觉得很嫉妒。我是说,这个女孩子还真是个人物!
  好多幻灯片上和照片底片上都是谩骂我的话,这些底片和幻灯片都毁了。包括我两三岁的时候照的前额上写着“狗屎”两个字的底片,包括我新婚的妈妈瞪大眼睛在修理螃蟹时的底片。还有她虚情假意接受的那些小礼物,信封、明信片、小包纸巾,所有的东西都有条不紊地给销毁了。
  我把这些东西捡起来,直接去找白兰迪的妈妈。那是下午两点,她穿着空手道训练时穿的那种半大的袍子,对她来说,现在是早晨,她站在那里从—个大杯子里喝着可乐。她不干不净地说道:“这些事儿我们不都说过了吗?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的声音比平时要高,而且还有些颤抖,“不,我们没说过这事儿!”我一直以为自己不属于住在这种地方的这类人,我认为自己好像是个来到野蛮人当中的传教士,可是我头上顶着蜘蛛网,站在那里粗声大气地喊着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原来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白兰迪的妈妈看了看我手里拿的那堆破烂儿,好像我是在挨门挨户推销产品似的。她恶狠狠地对我说:“我现在可不需要这个,你知道吗?不,你知道吗?我不需要这个,句号!什么也别说了。你觉得养个孩子容易吗?没有任何人来帮我,没有丈夫,没有幼儿园,全靠我自己,你明白吗你?”
  我想把我们的谈话书归正传,可是白兰迪的妈妈除了她自己,根本就没有正传。就是她自己。“我上班的时候要替凯希加班,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却又有一个屁精来打扰我,我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我也不想让你来打扰我,今天绝对不行,你还是愿意找谁就找谁去吧!”
  她把门摔在了我的脸上,我站在走廊里想,凯希是谁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接下来几天里,我在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想着我当时应该回敬她的话,比如说“不是我让你生孩子的,你替凯希加班也不是我的问题”!
  “你说什么都没用。”我妈妈说,“这种女人就是这样,她把自己当成一个受害者。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是别人的不是。”
  我氣得浑身发抖,离开了自己的公寓,搬回了父母的家。我妈妈每天开车送我去快餐店,是很准时,但是感觉就是不一样。自己骑车去,可以自己想自己的事情,可是现在来回都得听她对我的教诲。“你让那个小女孩进你的房间究竟是图什么呢?别说你想改变她的生活?”我刚吃完饭,那天晚上她对我这样说,早晨又对我这样说,“你想让我开车送你回你的贫民窟吗?”我跟她赌气,自己坐公车回去了。
  我本以为事情不会再恶化了,可是那天晚上事情却恶化了。就在我从快餐店回来后,经过白兰迪家门口时,我听见她小声地说:“屁精!”她把嘴对着钥匙孔,声音微弱,韵律悠扬。就像我想象中的小飞蛾在说话一样,“屁精,出什么事儿啦?屁精,你怎么啦?”
  我跌跌撞撞进了房间,她却在那里哈哈大笑,她跑到外面的门厅里,在我的门外大声喊道:“屁精!屁精!你以为你很聪明,可是你屁事儿不懂!”
  “什么都别说了。”妈妈说,“我们得把你救出来!”没说报警或者社会福利部之类的事儿,就是简简单单的:“打好行李,她赢了!”
  “可是我难道……”
  “别出声,什么也别说了。”妈妈说,“你现在已经把她惹得恼羞成怒了。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她马上就可以去报警,说你对她进行性骚扰。这是你想要的吗?打一个电话,你这一辈子就毁了!”
  “可是我什么也没做呀!别忘了,我是同性恋。”
  “同性恋也救不了你。”她说,“这种事情,你说他们会相信谁说的话呢?是相信一个9岁的小女孩的话,还是一个大老爷们儿的话呢?而且还是一个会木雕乱七八糟小玩意的大男人?”
  “那不是乱七八糟的小玩意,那是各种工人!”我对她大喊大叫起来。
  有什么区别呢?在法律面前,你就是一个拿着刀坐在煎饼铺里看着秒表的神经病,你给那个小女孩打扮打扮,往证人席上一戳,她痛哭流涕一番,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儿呢?再加上她的那个妈妈,你手上马上就有刑事和民事两个案子。
  “你看了太多的电视了!”
  “没他们看得多,我敢向你保证没他们看得多!你以为这些人会闻不出钱的味道?”
  “可我是个穷光蛋呀!”
  “他们不是看上了你的钱,”她对我说:“是我的钱。”
  “你是说爸爸的钱。”我始终对她说我雕刻乱七八糟的小玩艺儿耿耿于怀,所以故意伤她的心,可是这话没起什么作用。
  “我是说我们的钱。”她滔滔不绝地接着说,“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事儿是怎么回事儿吗?我可不是刚生下来就是手里拿着精美钱包、穿着名牌鞋子的中年妇女。我的上帝呀!我经历的那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呀!我的上帝呀!”
  我的新公寓同原来的地方隔着8个楼区,面对着我们这个城市里的第一座主教派教会的教堂。妈妈付了订金和第一个月的租金。然后开着她的车来帮我搬家,抱着一箱子我那些轻飘飘的木雕站在门外,妈妈的头上戴着一条方格花布围巾。我在想白兰迪一定是在钥匙孔里偷看,妈妈对她来说究竟代表着什么呢?我想肯定不是“妈妈”这个词,因为她根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妈妈是一个指引你生活、在你遇到麻烦时救你一把的人。她会管这个叫什么呢?女王?拐杖?老师?
  我听到门后有点动静,接下来是那个小飞蛾般的声音。“母狗!”白兰迪低声说道。
  我飞快地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可是我妈妈连停一下都没停,坦然地向前走着,她一边走,一边答道:“姐们儿,你还没见识过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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