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问题兵”打开一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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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吴亮的话,我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庆幸自己最终还是给吴亮打开了一扇门,让他得到了在军营中本该收获的快乐和荣誉。
  
  那年深秋,在赣东北的某个山沟沟里,朔风乍起,落叶翩翩。那是我刚刚当上指导员的第三个月,一天,机关军务部门的一位参谋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有一个叫吴亮的兵要到我们单位,而且是从军区机关调来的,听他这么一说,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想肯定又是一个被下放的问题兵!我有些犯愁,在心底里对这位还未谋面的战士产生了一些排斥。
  见到吴亮后,我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断。这位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山东大汉主动跑到我的办公室来,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指导员,我是犯了错误的人,到这里后我就没有什么追求了,只想年底退伍,这段时间你别惹我,我也不会惹你的!”我还没有找他,他却先给了我一个下马威,这使我对他最初的反感产生了一种心安理得的感觉。我告诉他:“你今年服役期还没有满,可能走不了。”听我这么一说,他更来劲了:“走不了我也得走。”说完扭头就离开了我的办公室,我们的初次交流就这样结束了。
  一阵凉爽的秋风从办公室半开着的窗户外吹了进来,窗外一群黄色的树叶正在空中随着秋风飞舞着,然后飘飘悠悠落到地上!我想吴亮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是犯了什么错误才被下放到我们连队来的?带着这样的疑问,我把吴亮安排到了一个并不重要的哨位跟新兵们一起站岗。
  营房外的树叶一天一天在掉落,离老兵退伍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吴亮对自己的军营生活总是心不在焉。从第一天交流以后,我便计划着向上级打报告,让吴亮提前退伍,至于在档案里写什么原因都无所谓,我觉得这样的兵在部队里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万一什么时候爆炸了。不仅会伤了他自己,还会对连队的整体建设产生负面影响。一锅好饭不能被一粒老鼠屎给搅了,我很快就将这个想法跟连长做了交流,连长想了半天,问我,你知道他在老单位时是为什么受处分的吗?我说好像是在驻地谈恋爱了,他说那就行了,我们这里荒郊野岭的连母猪都见不到,他这个毛病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连长的话让我静下心来重新审视吴亮一番,突然觉得来到连队以后吴亮除了想提前退伍,并没有其他明显的缺点,之所以把他当问题兵看待那是因为我先入为主地把他给定性了。是我把门关了起来,让吴亮看不到未来的希望,觉得自己不管在哪里都是一个问题兵,才产生了消沉的思想。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在连队宣布了一个命令,让吴亮管理门卫日常事务和那里的三四名新兵,谁知这招还真有效果,在老兵退伍前一个星期,我们连队接到了一项任务,那都是重体力活的事,我和连长二话没说,抢下了一个最关键也是最累最脏的活埋头便干了起来,吴亮刚开始还有些习惯性的畏手畏脚,跟不上大家的节奏,可是当他看到我和连长在冬天凛冽的寒风中竟然忙得满头大汗时,他再也待不住了,他那一米八几的身躯终于完全投入到了我们的队伍当中,成了我们完成任务的一股中坚力量。那天晚上,吴亮悄悄找到了我,他告诉我说,他愿意服从组织的安排,服完役期再退伍!
  那年冬天,老兵们顺利地退伍了,一场薄薄的小雪初次光临营区,将营区内外编织成了一幅精美的画卷,吴亮安心地留了下来,在他心灵中那些所谓的“问题”也随着积雪的融化而被清洗得一干二净,吴亮完全对我敞开了心扉,他跟我讲了他的家庭身世,讲他从小单亲的生活,讲他父亲是如何希望他在部队建功立业,还讲他在机关演出队时认识的那些女兵们的故事。
  吴亮终于有了年轻人应有的激情和对生活的憧憬,在我的支持下,连队里组织了一个军乐队,吴亮重新拿起了他的小号,和他精挑细选上来的那些爱好者们,为战友吹出了优美的旋律,连队单调的业余生活瞬间出现了欢歌笑语。当时间推到第二年的秋天时,能歌善舞工作又积极主动的吴亮已经成了官兵们的一块宝,经过全连官兵的民主投票,他以得票率第一的成绩顺利成为一名预备党员,临退伍前夕,官兵还用手中的选票把连队唯一的三等功投给了吴亮。
  当被千峰万岭包围的军营中再次响起《驼铃》这首歌时,吴亮履行了他跟他父亲,还有我,一位跟他相处还不足两年的指导员的约定,戴着大红花,踏上了退伍返乡的征程。在离别的站台上,吴亮给我一个紧紧的拥抱,他哽咽地说:“指导员,如果不是你,我父亲可能会恨我一辈子!”
  听了吴亮的话,我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庆幸自己最终还是给昊亮打开了一扇门,让他得到了在军营中本该收获的快乐和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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