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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州金水河畔,仿古建筑的水上餐厅躺在河中央。沿着餐厅旁边,穿过仅容两人侧身而过的狭窄过道,便是名震舞林江湖的尬舞网红一条街,每隔一段路就有一个小广场,三大舞林团体将在这里疯狂尬舞。
下午4点3刻,人声鼎沸,吃瓜群众蜂拥而至。劲爆的电音舞曲从不同的大音响传出,震耳欲聋。二强、红毛、少林三个尬舞团三足鼎立。各路小诸侯试图抢占高地,加入尬舞行列,无奈纷纷落马。
“老铁们好,我是河南第一网红MC老二,谢谢你们对我的支持。”“关注走一走,活到九十九。”对着直播手机喊完话,老二便移动到“舞臺”中央,双脚轮流快速踩踏着地板,手也跟着踩踏的节奏晃动起来,鬼步舞重现尬舞江湖。老三见状,把抽到一半的烟丢到地上,也加入尬舞的行列,只见他的头左右摇晃,手指不停指着旁边的舞伴。舞伴见状后马上还以颜色,以超乎正常人的抽搐频率甩动手指,把老三逼到角落里……
老大、老二、老三、黄毛,四个凉山彝族少年,在两个月前加入了红毛尬舞团,形成了区别于二强、少林歌舞团的特色,活力十足,红毛通过他们吸引了一大批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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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6月下旬,老大、老二、老三,三个同村兄弟坐上了一列火车,从大凉山出发,前往两千公里外山东的鸭厂打工。在此之前,他们从来没出过县城以外的地方,城市的一切像魔法般吸引着他们。
但工厂的生活是枯燥的,每天重复而单调地拔鸭毛。三人决定偷偷逃离这里。这距离他们来到工厂不到20天。
没有带走任何行李,三人选择了星期六放假这天,计划先坐车到郑州,再转车回凉山。
没有想到的是,到郑州后,他们在火车站西广场逗留时被偷了钱包。一想到回不了家,老二就难过到直接坐在广场的台阶上哭了起来。
在广场的另一个角落,“大叔他很跩,大叔你好坏,大叔摇起来,大叔就是跩”的声音伴随着嘭嘭嘭的节奏传到三人耳边,他们看到几个大叔大妈正在里面跳起凌乱的舞蹈。带头的大叔头顶留了一撮粉红色的头发,格外显眼。
在西广场流浪一周后,他们决定拜红毛为师,学习尬舞,当网红。
拜红毛为尬舞师傅后,红毛答应给他们租房子,每天包吃三顿。等到过年的时候再给他们一人买一部苹果手机直播,买车票送他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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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0日,下午四点,如往常一样,红毛在家里直播完后,带着几个徒弟赶往金水河畔。
老二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头长假发,狂野甩动,一下子把现场围观者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
狂躁的尬舞场面也把警察吸引来了。三大舞团先后在紫金山公园、人民公园遭到驱赶,金水河畔也幸免不了。因干扰到附近居民的休息、影响市容,红毛再一次遭到投诉,尽他又解释只是强身健体,娱乐大众,但警察还没等他讲完就离开了。
围观群众人手一部手机,把红毛与警察理论的画面录下来传到直播平台,配上“尬舞被禁,红毛何去何从”、“网红一条街完蛋了”等标题,想尽办法捞一把粉丝和增加点击量。
就这样,尬舞网红一条街被封锁了,红毛仅剩火车站西广场一块地方可以尬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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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毛的恩怨不仅来自警察的驱赶和附近居民的唾弃,还来自内部团队的分裂。在水仙、雯雯两个徒儿相继被家长带回家后,彝族三兄弟也开始对红毛表示不满:红毛对外讲,经常给他们做好吃的,还帮他们洗衣服,给他们租了一个房间。但实际上,每天只吃一顿饭,还是前一天吃剩的,说好的给每个人办张电话卡开直播一直在推脱。
师徒之间的矛盾终于在西广场尬舞的时候爆发了。
“好饿啊,跳不动了。”跳了一会,老二摸着自己的肚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老大、老三也从尬舞圈挤了出来。
红毛马上跑过来催促他们回去跳舞,三兄弟各自玩着手机,头也没抬一下。
“那我再也不管你们了,你们爱怎样就怎样。”红毛抛下狠话。三兄弟也不示弱,立马转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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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两天的雨水,红毛尬舞团也停止了尬舞。
凌晨3点,彝族三兄弟和黄毛一起从KTV回到旅馆,而离家出走的雯雯刚好在路上遇到他们,老二便收留了她,把她带回旅馆,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半夜的时候警察查房,老二就被带到了警察局。
后来,老大、黄毛也被带到警察局问话,他在那里见到了老二,老二正在拘留室尬舞,唱歌。当警察告知老二,他可能会被关很长时间的时候,他再也控制不住,流下了眼泪。
红毛的徒弟又换了一批,老二就像从大家的视线中消失了一样,不再被提起。只是在红毛的直播间里,偶尔会有粉丝问起老二的行踪。
这两个月的经历,宛如做了一场梦。他们梦见自己成了网红,靠着网络直播赚到很多钱,摆脱了贫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