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上的女主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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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22岁的花样年纪,刚刚触碰到梦想的边缘,却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全身瘫痪,会是怎样一种体验?湖南电视台女主播梁艺,可能最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10年人生低谷,她曾经历过想放弃的痛苦,后来振作起来,坚强地与病魔抗争,成为2008年北京残奥会火炬手。最终,她坐在轮椅上读完硕士,又坐着轮椅重回直播间。如今的梁艺,被称为“中国首位轮椅上的女主播”、“轮椅上的硕士”,而这些赞誉,都是痛苦中开出的花朵……
  医生在24小时内,连发两张病危通知书
  2001年,22岁的梁艺,从北京广播学院播音专业毕业。她从小的梦想,就是做一名优秀的电视节目主持人。这一年,恰逢湖南电视台面向社会招聘,梁艺面对的是千人面试。或许是因为有梦想支撑,梁艺闯进了前四,顺利进入湖南电视台就职。
  刚开始工作,梁艺就获得了参与主持湖南都市频道开播晚会的机会。大学刚刚毕业的梁艺,特别珍惜这份工作。
  2001年4月,梁艺与湖南都市频道签约,5月主持开播晚会,6月开始播自己的节目。并且有导演告诉她,当年的金鹰节颁奖典礼,女主持人很可能就是她。此外,梁艺还有机会到凤凰卫视学习半个月…… “当时慢慢就有人来找我谈广告,走在街上就有人说是‘粉丝’了。我的生活,当时真的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好像慢慢地看到,一条星光大道就在眼前。”22岁的梁艺,仿佛触到了梦想之翼的羽毛,即将展翅飞翔。
  可是,命运无情的打击,说来就来。
  在一次采访中,梁艺回忆原来的情况时说:“当时,我预感到自己的身体吃不消。因为身体已经发出了一些潜在的信息,它告诉我很累,很沉重,想睡觉。我还给妈妈打电话,说感觉那两天特别不舒服,爬楼梯就觉得腿特别沉。妈妈让我赶紧到医院去检查一下。我说这两天特别忙,等录完节目再去吧。”
  9月的那天,是一个普通的工作日。之前,梁艺刚录完一周的节目,但制片人打来电话说,赶紧过来再加录两期。这也是很正常的情况。于是,梁艺像往常一样跑到电视台,一步跨两个台阶地跑到8楼顶层的化妆间,然后,她便毫无征兆地晕倒在地。
  “颈部的血管瘤破裂,一出血就压迫到了中枢神经。于是,几分钟内就全身瘫痪了,特别快,没有任何征兆。”
  梁艺被送到医院抢救。等进到急救室,她已经气若游丝,医生在24小时内,连续发了两张病危通知书。
  因为中枢神经受损,醒来后的梁艺,很快发现自己脖子以下竟然完全失去了活动能力。“发病当天,神经损伤后出现的一个病理状态就是抽搐。躺在病床上,腿不停地抽动,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坏了,不停地哭……但是我仍然以为很快就会好。”
  “妈妈从家乡赶到医院是下午5点钟。她一进病房的门,我很小声地跟她说:‘妈妈,我全身不能动了。’她就晕过去了,当着我的面晕过去了。然后,我们同事就赶紧把她抬到担架上去抢救。”
  打开尘封的心灵,用积极乐观的态度面对人生
  再也不能恢复生活自理的能力了。接受这一现实,梁艺和她的父母花了很长很长时间。
  “颈以下没有知觉,手也不是很好,全身都是麻麻辣辣的感觉,很重。从轮椅转移到床上,就觉得全身灌了铅一样沉重,都是麻痹状态。这种神经幻觉痛,全身麻麻辣辣,好像灌了辣椒水似的,又像百万条蚂蚁在身体里爬,侵蚀你肉体的感觉……这种神经痛还常常会引起抽搐,有时候躺在床上稍微变换一下姿势,就抽得很厉害,整个床都会抖动,很不舒服。”梁艺这样描述自己的病情,“医生认为,这种感觉会陪伴我一辈子。医生还说,这样的病是不死的癌症。就是你每时每刻都在经受着肉体的痛苦,但是它又不会要你的命。”
  在漫长的求医和康复过程中,结果渺茫,医药费却是实实在在的压力。一次,梁艺的爸爸回家筹措医药费,妈妈在医院陪她做康复。“当时是用手扶着床沿,做蹲起动作。医生要求做50个,我心急,拼命做更多。妈妈在后面扶着我。做到第60个时,咯嘣一声,我以为床沿被我掰断了,结果是左手肱骨断裂,整个人压在妈妈身上,妈妈也起不来,只有大声呼喊。这时候真的很绝望。”
  比起身体上的痛苦,更大的折磨来自心灵。曾经是万众瞩目的女主播,突然连生活都不能自理,“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最困难时,也会不坚强。”梁艺换了手机号,把自己封闭起来,甚至多次想到死。
  直到有一天,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好友来探望她,看着她的样子,什么都不多说,只是执意要带她出去见见阳光,“强行”把她带出了医院。在人来人往的步行街,好友毫无顾忌地推着她大步地走,故意大声地说笑,梁艺却像受罪一样,感觉更加自卑,把头深深地埋进轮椅。
  这是梁艺生病以来第一次走出医院,也是她第一次坐着轮椅走向大街。她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还会接纳她,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待她。朋友推着她随着人潮前进,不小心撞到了前面的一位女士,从速度和声音判断,似乎撞得不轻。梁艺和朋友都吓得停下轮椅,等那位女士的反应。没想到那位女士只是笑着打了个招呼,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或许难以理解,但这位女士的“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却实实在在地让梁艺抬起了头。“之后的一整个下午,我都尝试着把头抬起来,用眼睛去看、去感受周围的一切,好久没觉得了,风是那么自然,阳光是那么明媚。”
  打开尘封心灵的,竟然是陌生人的一次小小善意。梁艺后来说:“在任何时候,都不要给自己的人生设限,更不要封闭自己。你关闭自己的同时,其实就等于关闭了自己通往外界的大门。”
  自从发病,梁艺没请过一天保姆,都是妈妈在她身边照顾,爸爸帮忙。他们甚至跟专业人士学习了护理技术。长期不能动、不能站,内脏系统会下垂,护理不当会出现很多并发症。
  在重病10年间,父母对梁艺从未有丝毫放弃。倒是梁艺一有放弃的念头,妈妈就会说:“你不能这样,你这样就死定了。”
  一次,媽妈推着梁艺从医院回家,路上,看着衣着光鲜的同龄女孩从身边走过,梁艺突然神经质地问妈妈:“你看我现在还有魅力吗?”“没有。”妈妈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从嘴里蹦出这两个字。没有防备的梁艺,瞬间委屈得哭了出来。   回到家,妈妈在梁艺面前坐下,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不是妈妈打击你,疾病已经夺去了你很多东西,首先你要明白,你现在不能站立行走,身体活动受到很大限制,当然无法像其他女孩子那样,穿苗条衣服、漂亮裙子,自由地跑来跑去。但是妈妈要告诉你,坐在轮椅上,你可以有另一种魅力,人的一种精神的美。比方说你笑起来就很漂亮,可是你知道吗?现在的你,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整天不苟言笑,穿着灰暗的衣服,出门从来不修饰自己,一副憔悴的病容,别人怎么会觉得你有魅力呢?”
  从那时开台,梁艺开始在出门之前修饰自己,像常人一样逛街,看到好看的衣服,再麻烦也要试一下。她还会坐在轮椅上唱歌,就算陌生人投来怜悯的目光,她也不会躲避,而是报以友好的微笑。“即便身体残缺,而一旦你让自己变得快乐,拥有了丰润的精神,用积极乐观的态度面对人生,魅力就无处不在。”梁艺笑着说,“我可以成为轮椅上的奥普拉。为什么不呢!”
  風雨过后见彩虹,她坐着轮椅重新回到直播间
  治疗期间,梁艺结交了很多病友,其中有一个小她几岁的男孩,因为车祸导致大脑损伤,出现了语言和行动障碍,脾气变得特别骄横。但奇怪的是只要看到梁艺,哪怕被病痛折磨得再痛苦,他也会努力挤出笑容。
  行动不再便捷了,心灵反而变得敏感起来。生命中一点一点累积的善意,让梁艺萌生了一个想法:“做生命舞台的主持人,用自己的力量帮助更多的人。”
  2004年,在朋友的帮助下,梁艺创办了个人网站,向世界打开了一扇窗,把自己的经历和感悟写成文字发表在网上,之后又整理成书,名叫《阳光梁艺》。
  “不是说‘杀不死你的,只会让你更强大’嘛,上帝夺走了我的行动能力,但是我还有大脑,还有心灵,还能看、能写、能说。”2006年,梁艺荣获第九届全球热爱生命奖并出任中国宋庆龄基金会形象大使,她还是全国青少年“生命教育爱心大使”。2008年,梁艺担任了残奥会火炬手。
  2011年,在妈妈的鼓励下,梁艺如愿考取了中国传媒大学播音主持艺术专业攻读硕士学位。
  两年学习期间,梁艺的妈妈一直陪伴在她身边。早上5点半起床,洗漱完后就帮梁艺穿衣、做康复;把梁艺从床上抱起来坐上轮椅后,去食堂买早餐,吃完后又推着梁艺快速赶往教室……生活虽然像打仗一样,但梁艺从未迟到过一次,也没有落下一节课。
  2012年,梁艺坐着轮椅,重新回到了直播间,成为湖南卫视公共频道《帮助直通车》栏目的主播。
  2014年,梁艺参加《鲁豫有约》,大胆为自己征婚:“待我长发及腰,为我推轮椅可好。”同年,梁艺参加《超级演说家》,乐嘉大胆预言:“在《超级演说家》的所有比赛全部结束后,梁艺的演讲,一定是被传诵最多的!”
  而梁艺,对周遭“励志”的评价很淡然:“只要一息尚存,总得显示出点生命力来。”
  现在,坐在轮椅上的主播梁艺,呈现给观众的,依然是那如沐春风的阳光灿烂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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