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二十一世纪的神圣罗马帝国?

来源 :读书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arile1027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说起神圣罗马帝国,许多人马上就会想到伏尔泰尖刻的嘲讽:“既不神圣,也不罗马,更非帝国。”如果从九六二年奥托一世(Otto I)的加冕算起,这个帝国持续了八百四十四年,但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它一直是一个十分松散的政治体,其法统最终毁灭于拿破仑战争之中。在这样的历史记忆背景之下,如果有人将二十一世纪的欧盟比作神圣罗马帝国,这究竟是一种赞美呢,还是一种警告和嘲讽?
  但是,确实有学者非常严肃地从神圣罗马帝国的历史经验中提取基本模型,作为二十一世纪欧盟的发展方向。波兰裔英国学者扬·杰隆卡(Jan Zielonka)初版于二00六年的《作为帝国的欧洲?论大欧盟的本质》就是这样一部妙趣横生的作品。作者认为,在欧盟东扩吸收波罗的海三国(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和立陶宛)、中欧维谢格拉德集团四国(波兰、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以及斯洛文尼亚、罗马尼亚、保加利亚之后,强调一元性和均质性的“新威斯特伐利亚式的超级国家”(a neo-Westphalian super-state)已经既不可行也不可取,欧盟应该追求成为一个“新中世纪主义帝国”(neo-medieval empire)。
  所谓“新威斯特伐利亚式的超级国家”主张,指向的是以约施卡·菲舍尔(Joschka Fischer)和盖伊·费尔霍夫施塔特(Guy Verhofstadt)为代表的“联邦派”,他们倡导模仿美国,建立“欧洲合众国”式的欧洲联邦。杰隆卡如此概括论敌们的路线与自己路线的区别:“威斯特伐利亚式的超级国家”有硬性、固定的外部边界线;“新中世纪主义帝国”则保持着不断变化的软性边界区域。前者与民族国家一样,强调一元性和均质性,具有相对较高的社会—经济同质性,而后者一般缺乏一贯的模式,其社会—经济的地区差异将长期存在;前者以单一的泛欧文化认同为前提,后者则处于多种文化认同并存的状态;前者的法律、行政、经济和军事等权力范围是高度重叠的,后者在权威分配、职能权限及领土划分问题上相互分离。前者的治理结构一般是中央集权式的,存在一个清晰的等级结构,必须有一个明确的权威中心;而后者尽管遵循中心—边缘关系,但容许多种政治单位和政治忠诚之间相互渗透的状态。此外,前者只可存在单一类型的公民权,统一的军警系统,对所有成员国具有绝对主权;后者则容许多种类型的公民权,重叠的军警机构以及根据不同功能界别和区域划分的主权。
  考虑到学界也把最近两个世纪以来先后崛起的不列颠、沙俄和美国视为“帝国”,杰隆卡便将这类帝国称为“威斯特伐利亚式帝国”(Westphalian empire),但“帝国”在此不过是个名称而已,其组织方式仍是遵照威斯特伐利亚式的国家建构的逻辑展开的。“新中世纪主义帝国”则在内部保留了威斯特伐利亚式国家无法容纳的多元性和弹性,为东扩之后的欧盟提供了一个更为现实的一体化模式。

一路向东?


  在杰隆卡看来,通过一九九七年以来的这一轮东扩,欧盟达到了空前的规模和内部多样性。尽管新成员国为了满足欧盟的准入条件,花了很大力气进行改革。但过去几十年的经济鸿沟不是一日可以填平的;民主体制仍不稳定,相对脆弱;经济、法律和行政结构相对落后;同时,新成员国都有各自独特的历史、社会和文化。也因此,这一轮扩张对欧盟的治理体系造成了冲击,欧盟在经济、民主和外交等关键领域的治理模式,已经悄然转向了“新中世纪主义帝国”。
  —在经济政策上,欧盟在其内部推行自由化和放权路线,刺激经济增长和繁荣,但同时收紧和加强欧盟标准的制定,向外国输出欧盟法律和规制,以迫使这些市场不断适应调整,以合乎欧盟标准。
  —在民主治理结构上,扩张使得欧盟变得更加的多层次和多中心化。紧随扩张而来的是欧洲的市民文化进一步多元化,这使得相对均质化的文化模式更难以达成,缺乏单一的泛欧身份认同,目前内部的多重身份认同导致传统的认同与民主机制很难在联盟层面上有效运作,欧洲议会处于弱势地位,欧洲的公共领域处于碎片化状态。在杰隆卡看来,欧盟的民主赤字问题,不可能沿着多数主义的威斯特伐利亚式的传统的民主路径加以解决,而向着多重机构的平行建设方向发展。
  —在外交和安全政策领域,欧盟的“新中世纪”特点就更加鲜明了。在欧盟内部,外交与安全的实际控制权掌握在各成员国手中,各国就许多关键问题分歧严重,而且更倾向于使用国际安保组织(即北约),而不是欧盟自己的框架。在杰隆卡看来,在欧洲的国际体系中,欧盟与美国的关系堪称是中世纪帝国中皇帝与教皇关系的神奇再现。美国主导的北约对于欧洲的防卫体系具有支配性作用。东扩之后,新成员国在防务和外交政策上的立场更加亲美。因此,欧洲的和平与稳定的大环境,整体上取决于欧盟与美国之间的安保合作。欧洲外交事务的原则由于美国的强力支持而卸下重担,不再遵循“强权即真理”的逻辑,而是专注于传播自由、法治、民主等西方价值。
  这个“新中世纪主义帝国”范式不仅是用来描绘欧盟的现状,同时也试图为欧盟的未来发展提供蓝图。杰隆卡指出,一体化可以通过“深化”(deepen)或者“拓宽”(widen)两条途径来推进,过去的讨论重视前者,而忽视了经过多轮扩张对塑造一体化进程和欧盟自身同样关键。在他看来,扩张不仅是欧盟维护自身安全的最有效的手段,甚至是唯一可行的手段。
  冷战结束后,欧盟的地缘政治环境急剧变化,随着巴尔干危机以及中东恐怖主义的兴起,欧洲的家门口已经不太平了,内部的繁荣和安宁需要欧洲对外部进行有效干涉。欧盟附带严格条件的准入政策已被证明是稳定外部环境的有效手段,而严重的是,欧盟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而保持欧洲的开放姿态,保持欧洲的相对优势地位,就保持了欧盟成员国身份对周边相对落后国家的吸引力,当这些国家按照欧盟的标准对自己进行自我改造時,欧盟也在这一过程中收获了安全。
  欧盟的扩张将带来某种滚雪球效应,杰隆卡称为“路径依赖”(path-dependency)—每次扩张后,原本并不毗邻的国家,如乌克兰,就成为欧盟的新邻居。于是这些新邻居又会对新的欧盟边界区域形成威胁,如此欧盟不得不进入下一波扩张进程。   雪球效应下的扩张逻辑真的没有边界吗?最终它会以怎样的方式停下来?杰隆卡的回答是,不会停止,欧盟不会固化边界;但扩张周期会变长,一个字,“拖”。考虑到现在立在欧洲家门口的是土耳其、巴尔干诸国和乌克兰,这些都是在历史上地缘政治复杂且不稳定的区域,欧盟不会断然将他们拒之门外,但是会把准入程序搞得很长,再列出一份更长的准入条件清单,用谈判把这些躁动不安的邻居“拖”住。新一轮扩张或许耗时超过以往,但作者在书中从未提到这个扩张过程被逆转的可能性。

“新中世纪主义帝国”的困境


  一个在空间上不断扩展的新神圣罗马帝国—这看起来像一个“现实主义的乌托邦”(realistic utopia),既有尊重差异和多样性的价值情怀,也现实可行。然而,当我们审视杰隆卡所肯定的欧盟的具体实践,我们或许要为他所表现出来的“情怀”打上一个问号—在经济上走新自由主义道路,在防务上依赖于美国领导的北约,同时不断吸收文化上具有很大差异的国家进入欧盟,这个方案,究竟符合谁的利益呢?
  英国历史学家佩里·安德森在其新著《新的旧世界》(The New Old World)里尤其提醒读者注意杰隆卡的身份:一个波兰裔英国人。这一提醒可谓电光石火,照亮了杰隆卡文本中一些隐藏的维度:后冷战的波兰极度希望被完全承认为西方的一部分;英国在历史上长期扮演欧洲大陆的离岸平衡手的角色,虽然加入欧盟,但保持着比较大的独立性,不愿意加入申根区和欧元区。在此我们还可以回顾一个有趣的历史先例:从一七一四年到神圣罗马帝国终结,英国国王同时兼任帝国的汉诺威选帝侯,在帝国事务中有较大的发言权,但这个松散的帝国又不会限制它的自主性。因此,完全可以说,《作为帝国的欧洲》所贡献的,是一个迎合英国国家利益的欧盟版本。
  但是,符合英國利益,不一定符合德国、法国与其他欧洲大陆国家的利益。在十年之后,欧盟尝到了“过度扩张”所带来的苦果,不仅对外日渐丧失吸引力,内部矛盾也大量增加,甚至连英国都觉得难以忍受,最后选择了“退欧”。保障多样性和差异性的“新中世纪主义帝国”为何褪色?回顾这十年欧盟的演变历史,我们大致可以发现“新中世纪主义帝国”失去扩张动力的三个原因:
  第一,欧盟能够不断扩张的前提,是欧盟自身能够保持共同繁荣;但由于欧盟先天的结构性缺陷,欧盟维持共同繁荣的难度越来越大。通过一体化进程,欧盟打造了一个共同市场,在与欧盟范围大部重合的欧元区推行了共同货币,然而共同的货币却没有对应的共同财政政策。这是一个致命的结构性缺陷,它导致德国这样的国家从共同市场与共同货币中获益,其出口工业不断壮大,而一系列南欧国家却因此不断失血。结构性的缺陷,使得欧盟内部的“共同富裕”成为不可能,经济上的分化是必然结果。但穷国所遭遇到的,不仅是变穷而已,一旦陷入债务危机,将面临富国所强加的紧缩财政政策,而这可能进一步摧毁本国的工业竞争力。对于周边国家来说,这些血淋淋的例子让人望而生畏。
  第二,在新的地缘政治环境下,“新中世纪主义帝国”繁复而缓慢的共同决策与执行机制阻碍了它迅速对迫在眉睫的危机做出回应,并在内部产生了大量矛盾,这也削弱了欧盟对于成员国的吸引力。自从二00九年以来,两个例子令人印象深刻,第一是欧债危机。当危机从希腊首先爆发,并蔓延至一系列国家,而欧盟的领导层经过长时间的磋商,才确定了紧缩政策。在执行过程中,更是遭遇到相关国家剧烈的反弹,局势几度接近失控。第二就是二0一五年八月以来的难民危机。在大量难民的冲击之下,欧盟各国之间的协调机制陷入失效。从巴尔干半岛开始,各国纷纷“以邻为壑”,不登记而将难民放到邻国。德国在汹涌而来的难民潮压力之下,不得不恢复边境管制,而这带来的连锁效应是,从奥地利到巴尔干半岛的各国也纷纷恢复边境管制,这造成难民滞留在某些国家,怨声载道,旨在促进人员自由流动的《申根协定》岌岌可危。德国试图推进的难民配额制度受到了维谢格拉德集团四国的强烈反对,举步维艰。最后,欧盟只好与土耳其谈判,以巨额援助和承诺免签为代价,换取后者看守难民潮入欧的闸门,危机才真正得到缓解。
  杰隆卡承认,欧盟并不是一个民主政体。在有“民主赤字”的前提下,欧盟当下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绩效合法性”。今日的欧盟或许尚有能力抑制绝大多数成员国的“逆一体化”的动作,但是,它所处的外部环境,已经不是中世纪松散的封建社会。美国、中国、俄罗斯、土耳其等直接影响欧盟利益的国家,都拥有迅捷的决策过程。而中东与北非的“失败国家”所输入的难民潮和恐怖主义等问题,也让欧盟的决策与协调机制捉襟见肘。在新的地缘政治环境下,欧盟如果对内外威胁失去迅速回应的能力,它存在的合法性,也就会进一步成为问题。各种疑欧势力的兴起,就是这个合法性危机的最明显的症状,如:希腊的“金色黎明”(Λακ Σνδεσμο – Χρυσ Αυγ)、意大利的“五星运动”(Movimento 5 Stelle)、西班牙的“我们能”(Podemos)、法国的“国民阵线”(Front national)、德国的“德国选择党”(AfD),等等。
  第三点,也是杰隆卡最后忽视的一点,是欧盟存在难以跨越的历史—文化边界。杰隆卡想象欧盟通过东扩,将土耳其、乌克兰甚至俄罗斯吸收进来,然而作为文化概念的欧洲与作为地理概念的欧洲并不相同,后者可以包含乌克兰、俄罗斯的欧洲部分与土耳其的很大一部分,但俄罗斯与土耳其并不属于“文化欧洲”,乌克兰的东部文化则与俄罗斯连为一体。欧盟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吃下土耳其或俄罗斯。前者是一个穆斯林人口占绝对多数的国家,而且拥有奥斯曼帝国叱咤风云的记忆。后者的东正教文化与欧盟境内主导的天主教—新教文化出于同源,但是其承载的沙皇俄国与苏联的帝国遗产令欧盟望而生畏。欧盟的庙太小,容不下这两尊大神。甚至将乌克兰纳入欧盟也是不可行的,基辅罗斯是俄罗斯的起源地,乌克兰平原是俄罗斯天然的屏藩,无论从历史感情还是从现实主义政治考虑,俄罗斯都不能接受欧盟吸收乌克兰加入,欧盟需要掂量“霸王硬上弓”的代价。
其他文献
三联书店邮购书目(《西方学术文库》可供书书目)    北京朝内大街166号三联书店发行部邮编100706    影响的焦虑〔美〕哈罗德·布鲁姆 徐文博译3.90元  俄国形式主义文论选〔俄〕什克洛夫斯基等方珊等译7.50元  占有还是生存 〔美〕埃里希·弗罗姆关山译4.90元  审美之维〔德〕马尔库塞 李小兵译5.55元  心理学与文学〔瑞士〕荣格 冯川等译5.25元  词语〔法〕萨特 潘培庆译6
原湖南师范大学教授林增平,在中国近代史教学和研究领域,思想深邃而致远,人格高尚而含蓄,堪称一代师表。时值先生九十冥诞,特以此小文追思。  初识林公,是在一九七八年冬。当时,中南地区辛亥革命史研究会在广东省中山县翠亨村孙中山故居纪念馆宣告成立,我作为会务人员得以目睹国内如姚薇元、章开沅、林增平等学者之风采。时际改革之风初拂,学术春天乍到,人文复苏,大家都想开怀小酌几杯,以庆祝一番。但学人工薪不高,会
从小就被称作“大魔王”的周琦,很可能成为下一位进军NBA的中国球员,从而改变NBA没有中国球员的现状。  长臂和大手  在芝加哥的联合试训中,《Sporting News》记者西恩·戴维尼仰起头来,问身高2米17的周琦:“你是否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提升自己,以使自己成为NBA球队的即战力?”  周琦没有多想,很自信地回答:“我准备好了。”在芝加哥,周琦让人们相信,他是有备而来的。  周琦在身体测试环节
1  王老师打了我。  他说:“陈石头,伸过手来。”   我把手伸过去。  于是,手肿胀起来,肿胀得像地主老财家的发面馒头。  有好几天我的手不能握,不能端碗吃饭,不能解裤腰带屙屎,一碰就疼得钻心。  我恨王老师。他的竹片子“啪、啪”打在我手心上的时候,他的眼睛里跳动着愤怒,鼻孔张得老大,呼呼喷气,那张脸又可憎又可怕。我恨不得一下子夺过竹片子,“啪”地向那可憎的脸打过去。可是我不敢,只是哭。哭过之
电子邮箱里收到朋友发来的消息,纽约大学电影系举办“写真中国”(Reel China)当代中国纪录片双年展。活动安排在二○○六年九月底和十月初的两个周末里,一共要放十几部“中国地下纪录片”,还会在放映后与作者跨洋连线。每场电影后都有与观众对话和学术讨论。电影节的题目设计得精巧,让人过目不忘。英文reel有电影胶片的意思,也做“放映电影”之意,恰好与real“真实”同音,让人联想到“real Chin
据悉,一家出版社拟在二○○九年上半年出版沈从文的《边城》的汇校本。如果一切顺利,该社还将陆续出版一些现代文学作品的汇校本。作为一名现当代文学的研究者,这个消息令我振奋。  现代文学作品汇校本久不见出版了。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开始,陆续有现代文学作品汇校本出版。据我所知,有《〈女神〉汇校本》(郭沫若著,桑逢康校,湖南人民出版社一九八三年版),《〈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修改笺评》(丁玲著,龚明德评,湖南人
首先要警告读者,这里谈的绝对不是一本畅销书——虽然这部诗选的名字也许会吸引住人们的目光。这是一本主要收录了近三四年来中国先锋诗歌运动中活跃的年轻诗人们的诗作,也即通常所谓“朦胧诗”之后的“第三代”诗人们的诗作的诗选。  一九八五年,对于中国当代先锋诗歌运动是非常重要的一年,“朦胧诗”运动在这一年已基本中止,“第三代诗人”从北岛们的反面又一次掀起先锋诗歌之潮。北岛们从一九七八年底甚至可以上溯到七十年
在一个地图上老也找不着的小镇里,住着一个寂寞的女孩。  女孩的寂寞并不是因为她平时少言寡语,不喜欢和同伴们玩,而是因为她发不出任何声音。是的,她是一个没办法对世界说出由衷的赞美,唱出甜美的歌的寂寞的人。孩子们都不想接近她,一些淘气的孩子遇见她时,甚至扮起鬼脸,嘴里不停地喊着:“哑巴!哑巴!”但是,女孩可以听到一切美妙的声音,比如鸟儿发出的叽喳声,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以及爸爸妈妈对她的爱。不过,即使如
书写一本职业生涯回忆录,不仅是我人生正当其时要做的事,也是一桩有意思的学习机会。那颗最终茁壮长成这本回忆录的种子,是我与《读书》杂志编辑饶淑荣的一次谈话。二0一五年十月,在哈佛大学的招待会上,她邀请我为《读书》写篇文章。二0一六年一月,我在香港向她提议了文章的大致想法。研究中国历史已然六十个春秋,我对中国历史和历史本身的思考经历了一系列演变;中国的历史学家熟悉我的作品,许多著作已译成中文。我想,也
当我开始思考写这篇短文的时候,土耳其军方正忙着在伊拉克北部山区进行针对库尔德工人党(PKK)的跨境反恐行动。自二○○七年底,土耳其部队多次侵入伊拉克北部的库尔德地区,打击在那里的库尔德工人党武装。土耳其军方的这一行动为后伊拉克战争时代的中东地区增加了新的变数。  中东地区今天的种种问题,多数可以追溯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的时期。库尔德问题也不例外。随着奥斯曼帝国在“一战”中的失败,本处于奥斯曼帝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