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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伟挺拔的火山,矗立于奔涌翻滚的流云之上,巨大而醒目。这些火山无数年来隐没于人迹罕至的大洋深处,只有在极少的晴朗天气里才能一窥其面貌。
心有不甘的我决定带上无人机登陆,希望能将无人机飞出低矮的云层,从而拍摄到火山的影像。我选择了一处相对平坦的沙滩,布好无人机停机坪之后,遥控无人机垂直上升,从几十米一直到几百米间,飞行器传回的实时影像全是云雾,并且遥控器不停地报出大风警示。我咬牙继续操作飞行器上升,直到它飞到某个高度的时候,突然失去了连接信号,之后便再也不见踪影。我原地等待了许久,团友们离开之后,向导陪着我在岸边又额外多等了一段时间,但最终并没有等来无人机的返航,只能带着糟糕的心情离开。
又是几十个小时的海上漂泊之后,风将云层吹开,我们竟迎来了蔚蓝色的天空。此时,科罗温火山的南、北两座火山锥完全展露在我们面前,巨大的白色冰舌与凝固的黑色熔岩为伴,以火山口为中心,呈放射状向下发散开来。
下图为我们所搭乘的普科武克号,和无人机丢失后空荡荡的停机坪。
我們为这壮观的景色和晴好的天气欢呼雀跃,这样乐观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下一次登陆,那是在塞瓜姆岛的芬奇湾。塞瓜姆岛主体部分由东、西两个破火山口组成,在这两个破火山口内部,分别有着一个年轻的小火山锥。在那里,有内层火山的洁白、外层火山的棕黑、以及最外围苔原的鲜绿色,三种颜色组合在一起,产生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从安克雷奇前往埃达克岛的途中,我们已经航拍到了这片火山群落的壮美景色,此后就一直希望能乘坐探险船亲身到达此处,并希望从海平面的角度拍摄到这些火山。但是现在看来拍照的愿望难以实现,因为茫茫海雾笼罩了整片海域。在环绕赫伯特岛一周之后,船长和向导带领我们前往楚吉纳达克岛,并在北侧的阿普尔盖特湾登陆。登陆之后,我们发现四周仍然大雾茫茫,但还是向东北方向的山丘攀登,这座山丘的高处,是拍摄克利夫兰火山与卡莱尔火山的最佳机位。可惜的是,由于天气原因,即使这两座巨大的火山此刻近在眼前,我们却只能“视而不见”。这次登陆,没能见到心中两座圆锥形火山完美的样子,我们抱憾而归。
始料未及的是,冲锋舟载我们回船之后的傍晚,低空和地面的云雾竟然都被疾风吹尽,塔纳火山、卡莱尔火山和克利夫兰火山卸下“伪装”,奋力地从云层背后挣脱出来,近乎完美地展现在我们面前!山顶被灰烬染黑的克利夫兰火山,是传说中化身为海边少年的阿留申火神,眉目清秀而不失威严;卡莱尔火山山顶则莹白如玉,与克利夫兰火山一水相隔、互为镜像。他们好似一对兄弟,一个性格暴烈、无所畏惧;一个品性温和、面露羞涩,个性截然不同却在大洋深处这片阿留申人的神域相互守望了千万年。
即使自然环境严酷而恶劣,阿留申群岛依然生活着许多野生动物,这些野生动物是这片海域的真正原住民。
亚北极地带的夜幕迟迟不肯降下。晚餐过后,我和船工迈克决定再上岸查探一番。登陆后,我们沿著山谷底部一条干涸的“河床”前行,这条“河床”是七十多年前,克利夫兰火山喷发造成的火山泥流冲刷而成。当时一位驻岛军士外出巡查,不幸被火山泥流裹挟吞没。在整个阿留申群岛的近代历史上,这是唯一一次因火山喷发造成的人员伤亡事件,此后驻军撤出,四山群岛便彻底成为无人区。我和迈克在沙山上艰难前行,越过高度风化的岩体,终于登上一座布满了红色火山碎屑的火山渣锥。站在高处向北回望,俯瞰之下火山泥流冲击形成的画面更加让人触目惊心;而向南看去,可以看到浩瀚的太平洋,只是雾气又渐渐弥漫开来,眼前的一切迅速消失在漫漫迷雾之中……
与阿留申西部末端的岛屿相比,东部的荷兰港以及阿库坦岛有更多人文气息,但这里并不是我此次航行的终点。
下山途中,天气并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氤氲海雾中的火山、大海、探险船、近岸礁石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宏大的黑白水墨画。回到岸边,海浪更大了,众人拼尽全力才勉强爬上冲锋舟。此后,我们的探险船继续向东行驶,渐渐离开了四山群岛海域。
3乌纳拉斯卡岛→阿库坦岛→奥古斯丁火山岛
探访阿拉斯加半岛的边缘:在乌纳拉斯卡岛的荷兰港,我离开了普科武克号,与另一位朋友会合,换乘了当地的渡轮,继续朝着东方的阿拉斯加半岛出发。之后我们乘坐直升机,着落于奥古斯丁火山岛,进行了一次徒步之旅。
普科武克号抵达了乌纳拉斯卡岛的荷兰港之后,它的使命就完成了。荷兰港是一座因渔业而兴盛起来的小城镇,在这里,我与另一位来自国内的朋友会合,准备换乘特斯特米纳号,轮探访阿留申火山弧的东段,进而完成这次横贯整个火山弧的远航。
离开荷兰港,渡轮停靠的第一站是阿库坦岛。阿库坦岛闻名于二战时,在此地美军俘获了日军的零式战機,从而加速了日本的战败。在阿库坦岛上,有一座活跃的同名火山,阿留申人的村落就坐落在火山东南麓海岸。此前我曾随探险船到访过这里,那时村庄的码头上冷冷清清,只有管理员一人上前迎接,我当时曾猜想,这里是不是因太过偏远即将被废弃。而这次当渡轮靠岸时,我站在船头往下望,发现前来送行或接船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有拿着鲜花的,有抱着孩子的,有抬着箱子的,有拖着行李的,小小的码头上上热闹非常,一片繁忙。
是啊,这里的人们都是留恋故土的人,又怎么舍得轻易离开呢?俄国人的屠戮、日本人的侵略、阿库坦火山的爆发……即使他们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一次又一次地被迫撤离,但他们总是一次又一次固执地回到了这里。
穿越了沟壑纵横的冰舌地带,我们抵达了冰原西侧的另一处平台,在此简单用餐并稍事休息后,我们再次向山顶进发了。这是登山过程中最难的一段,由于坡度太陡,我们不得不手脚并用。但这里的岩石极为脆弱,基本一抓、一踩就碎,完全找不到支撑点,身体总是往下滑,而我们的下方,就是万丈深渊。越往上行,坡度变得越陡,最后已经接近于垂直状态。最终,历尽艰险,精疲力竭的我们到达了海拔1200米的奥古斯丁火山口。站在火山口向里望去,汩汩蒸汽混杂着硫磺的味道,如沸水般从深不见底的火山口下方涌出,焦灼的黑色、硫磺的黄色和蒸汽的白色形成强烈的色彩反差,让我们惊叹不已……
乘直升机返回荷马时,我们在空中又见到了荷马沙嘴的全貌,这条长长的沙洲从大陆一直延伸到卡彻马克湾深处,似一把利刃直插海心。在沙嘴尽头处,一块展板上写有“陆之尽头、海之起始”的字样,似乎在与欧亚大陆最西端、罗卡角石碑上的“陆止于此,海始于斯”遥遥呼应。
但与罗卡角不同,荷马并非地理意义上特殊的地点,只是千百年来,一代又一代的水手们在这里抛却陆上的悲喜过往,义无反顾地奔向波涛汹涌的汪洋大海,从此逐浪而生;而对于志在探索大海、发现世界的人们来说,这里又何尝不是真正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