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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安·萨森(Viviane Sassen)是一位荷兰摄影师,在艺术和时尚界都获得了极高的美誉。她关注失去、渴望、死亡和生命等永恒的主题,受到超现实主义影响,不断探索身體造型的抽象几何感,在作品中经常运用大胆绚丽的颜色,充满趣味性的拼贴、涂料等元素。
萨森两岁到五岁之间随父母在肯尼亚生活,所以对东非这片土地情有独钟。搬回荷兰后,她对东非的记忆成为了一种现实与童年奇幻思维的结合体。她眷恋肯尼亚色彩斑斓的植物和街市、小村庄里热情的人们,但20几年后才回到非洲拍摄。她的早期作品如《凤凰木》(Flamboya,2004-2008)、《太阳能看到一切》(DieSonSienAlles,2002-2004)、《异类睡眠症》(Parasomnia,2007-2011)就是对童年记忆的追溯和再创造。
在更为近期的作品《阴影》(Umbra,2014)和《有关泥土和莲花》(Of Mud and Lotus,2017)中,她以一种比之前更抽象的手法,分别表达了对死亡和生命的情感。《阴影》时隔多年追溯其父亲的自杀,《有关泥土和莲花》则充满纯真地表现母性,其中的通透和凝练打动了很多观众。
萨森曾受到法国凡尔赛宫、荷兰摄影博物馆等顶级机构的委托开展创作项目。她的作品展出于阿姆斯特丹国家博物馆、伦敦摄影家博物馆、梵高博物馆等地。
与薇薇安·萨森对谈
你的作品对人体和雕塑姿态的联系有种特别的迷恋,这种兴趣是如何形成的呢?
薇薇安:我从小就对身体的形状很感兴趣。我爸爸曾是一名医生,我幼儿时期随父母在肯尼亚生活。当时我们住在一个小村庄,一个小儿麻痹症诊所的隔壁。很多孩子在那里接受治疗。他们的身体都有严重的畸形,但我从来没有感到震惊,因为我太小,不知道那是可怕的疾病。这些孩子都很乐观开朗,我们一起玩得特别开心。我拿他们的四肢和我自己的比较,完全是因为一种天真的好奇。慢慢地,我开始意识到死亡、疾病的概念。
12岁的时候,我瘦得可以用两只手环绕我的腰。青春期我喜欢站在镜子前,用身体做出很奇怪的形状。我把发现身体的几何形状当成一种小游戏。这些兴趣伴随了我很久。
在非洲的童年经历与你艺术发展的关联特别引人入胜,我想这些记忆对你早期的作品,如《凤凰木》和《太阳能看到一切》一定有很大的驱动性。
薇薇安:我和我丈夫都是在东非度过一段童年的荷兰人。2002年,我们去了南非,去了很多被认为是危险的乡镇,但我却爱上了它们。那里有艾滋病和贫困,却也有另一面:有很多年轻人,他们身上的创造力非常鼓舞人心。那时候我们也很年轻,一下就成为了朋友。他们当中有人是优秀的诗人、画家、设计师、音乐人等。我在那里以一种非常纪实的方式进行拍摄,几乎不做任何布景。
再一两年后我们去了东非,才开始为我的照片布置场景。那时,晚上我开始做很多生动的梦,记忆又回来了。那里充斥着我四五岁时的记忆,还有儿时的神奇思维。那段岁月像是接触了氧气开始燃烧起来。我的大部分知名作品都是在那个时期完成的。
你和被拍摄者的关系是怎样的?
薇薇安:我性格比较害羞,相机成了我与别人接触的理由。它让我能够去接近一个人,说“你好,我是薇薇安”,从而建立一种关系。我对我的拍摄对象很温柔,努力做到富有同理心。当我感觉到他不想做某件事的时候,我就会停下来,不强迫他们。相机本身是有侵略性的。我在非洲的时候,我只会拍那些想被拍照的人,我们享受一起创造故事的过程。很多照片都是在他们的建议中形成的。我善于与人建立信任,因为摄影是我们一起做的一件事情。这是我们之间的一个小旅程。有时候我也在要求他们扮演一个角色。他们在我照片中出现的不是本来的自我。
你有一直关注的主题吗?
薇薇安:我早期的很多图片灵感来自于恐惧,或者渴望与别人真正联系起来而产生的。我重复创作的形象有几个:一个是横向的身体,呼应的是死亡。有时是在水中的,躺在地上的,或者是被别人抱着的人体。有时,它出现的形式是地上的一个洞,一个墓穴。另一个经常出现的形象是两个人拥抱,或者缠绵在一起的照片。
你的作品《阴影》就是由死亡这一个抽象概念统领,而不是讲述具象故事的系列作品。可以讲讲创作过程吗? 薇薇安:《阴影》内部的驱动是我父亲的死亡。我22岁时,他自杀了。整个创作是相当沉重的,是一个非常情绪化和个人化的过程。所以创作这组作品后我觉得很轻松。
我在《阴影》中说出了我想说的一切。我甚至觉得,如果我创作完它之后死去了,那也没关系。或者如果我再也不能创作了,也没关系。不知为何,這让我重新焕发活力,释放新的能量。其实我不会称它为重生,因为那样太戏剧化了。但的确,在《阴影》之后,我能够在过程中更多地尝试和玩耍。我又开始“玩”摄影,尝试有趣地运用颜料和拼贴。我在艺术中不再对自己那么苛刻。
你觉得你已经完全排解掉了这种悲痛、恐惧了吗?你会不会觉得,还要再去创作一个系列继续剖析这些情绪?
薇薇安:我相信这些关于失去和渴望的主题将继续在我的作品中发挥作用,只是没有以前那么强烈了。这个作品中,我感到了某种愈合、结束。我真的能够与他的死亡和我自己的恐惧和平共处。
简单来说,我早期在非洲创作的作品,如《凤凰木》或《异类睡眠症》是关于我的童年,《阴影》是关于我父亲的死亡。之后的《有关泥土与荷花》是关于生育、母性、新生命。在经历了《阴影》的沉重之后,我去做一些更轻盈、关于生命的作品。《有关泥土与荷花》是讲述当母亲的经历,在我做它的几年之前,我有了孩子,所以整个生活都这样渗透到我的作品中。我很好奇,现在我都快五十岁了,会发生什么,还有什么可以拍的呢!
当你拥有了这些丰富的经历时,你会对年轻时的自己说什么?
薇薇安:我其实不太确定我会对年轻的自己提什么建议,我可能只会说“干得好!”(笑)我觉得经历了很多,我挺为自己骄傲的。我有过困难的时候,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挣扎,但我一直很坚强,坚定地向前走。我想我会对年轻的自己说:“只要坚持下去,就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