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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睒睒是中国企业家中最能“生孩子”的老板,相反,宗庆后却是最懂得“节育”的领袖
5月23日,四川汶川地震后的第11天,皮肤晒得黝黑的钟睒睒平安落地杭州萧山机场,在闪光灯和话筒的包围下,这个一向有孤傲“独狼”之称的男人号啕大哭起来。他哀恸的面容后来被无数次地定格、放大,出现在报纸、网络和电视机屏幕上。
从5月16日开始,钟睒睒一直奔波在抗震第一线,他走访了什邡的蓥华镇、红白镇,汶川的映秀镇、水磨镇,以及绵阳、北川、广元、青川等重灾区,共逗留7天8夜,足迹遍布之广可能超过了部分记者,逗留时间之长可能也超过了部分记者。在灾区摄下的照片里,钟睒睒板寸平头,穿粗大休闲裤,挽着袖子在跟灾民交谈,照片里的这个人,不像商人,更像记者。
把水送到最需要的地方
成为商人20年,钟睒睒来往频繁的,还是当年当记者时的那群朋友。这个有着强烈民族情结的民营企业家,骨子里依然是个有原则、有腰板的清高文人。“浙江这里很多生意是在酒场上、赌桌上谈的,但我们几乎看不到老板参加这样的应酬,晚上他的办公室灯常常是亮着的,我们经过时朝里面看一眼,他都是在工作,或者在读书。”跟他办公室毗邻的下属这样说。
汶川地震发生以后,商务部向养生堂紧急调购了170车皮的饮用水。出于一个记者对时事的判断,钟睒睒马上去往四川灾区实地考察,并很快又追加了200多车皮的捐赠用水。“我们的水,不是捐了就不管了,我得到实地去看哪里的灾情最严重、哪里最需要水……许多战士在烈日下工作一天的给养只有两瓶水,再比如医院里受伤的病人,喝纯净水的话对骨骼的愈合是不利的,所以我特别要求为医院的伤员每个床位提供两箱农夫山泉。另外,到实地的另一个目的就是现场组织运输。”
饮用水的搬运和组装是一件费时费力的活,“但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一说,我们需要多少人帮助运,马上就有志愿者站出来,几分钟内一百多个人就排队站好,开始协助搬运。”在北川、在映秀,他站在废墟前忍不住红了眼眶。“一个北川的农民,已经被安置到绵阳了,又抽空回家,在倒塌的田舍边抢收自己的油菜。他说,‘收一点是一点,连着吃了几天不要钱的救灾伙食,心里不是滋味,不能让国家这么养着我们。’”
余震不断的日子里,为了能回宾馆睡上一觉,钟睒睒跟宾馆签订了“生死协议”。
养生堂先后为灾区共捐赠了超过1800万的物品,除了食品、饮料,还包括各地献血车上试用的快速检测试纸。钟睒睒的下一步计划,是参与灾后重建,投资在四川建立养生堂的天然水生产基地。为避免“作秀”之谤,他格外叮嘱属下,发布关于灾区的图片时,尽量不要选那些照片上有农夫山泉的。
他的理想是《太平洋邮报》
把时光向前倒推20年,钟睒睒正是《杭州日报》农村部的记者,处在而立和不惑的正中间,他毅然决然想过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
他要去海南,打算在那个火热的天地里,创办中国第一份私营报纸,名字都想好了——《太平洋邮报》,临南海而怀大洋,名字的版图里透露出一些建功立业的野心。
这份浪漫主义的书生意气当然被扼杀在了萌芽状态,虽然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但私营日报的刊号依然不可企及。在报社农村部时积累的人脉让钟睒睒很快找到了一个更加务实的农业项目:养蘑菇。
海南潮湿闷热的天气里,蘑菇理应像雨后春笋一样繁荣,但不久钟睒睒发现,这又是个一厢情愿的想象。“问题出在湿度上,海南早晚都很湿润,但我们不知道,偏偏中午有一段时间特别干燥,蘑菇的嫩尖刚抽出来,一个中午就马上干枯。”养蘑菇非但没有让钟睒睒掘到第一桶金,反而败光了他的所有投资,“最困难的时候,账户上已经一分钱都没有。”
钟睒睒后来总结经验,“一个小企业要发展壮大,它所经营的种类必须具有唯一性,而且必须是暴利的,因为没有规模效应来供你慢慢积累。”
当时的海南,四面八方来的冒险家大多过着奔波劳碌的、单身汉般的生活,他们的饮食常常是在路边摊解决,当地流行吃一种龟鳖煲制的养生汤,现点、现杀、现吃,美味而滋补。钟睒睒也是其中常客,吃来吃去品出了其中的商业价值。1993年,海南养生堂成立,超低温粉碎工艺制作的龟鳖丸面市。
最会“生孩子”的老板
20世纪90年代是保健品大起大落的时代。保健品的低门槛和高利润吸引了大批企业快速加入,竞争者队伍迅速膨胀,很多掘到第一桶金的企业对于未来的发展迷失方向,很多的后来者朝生暮死。不少当时的保健品巨头——三株、巨人、飞龙纷纷落马,能笑到最后的人不多,钟睒睒算一个。
“我想怎么样靠自己把这条路比较顺利地往下走?所以我选择了一个日不落的产业——你永远要喝水,你永远不可能不喝饮料。”
因此,他决定进军饮用水行业,“取个什么名字呢?农夫山泉吧!我们分析城市人的感觉是怀旧的,回归自然的。”1997年,农夫山泉以可以拔起的运动瓶盖“扑”的一声杀入中国水市。
策划人李光斗曾经在CCTV的《对话》节目里这样评价:“钟睒睒是中国企业家中最能‘生孩子’的老板,相反,宗庆后却是最懂得‘节育’的领袖;如果说养生堂是龙生九子,那么娃哈哈就是十世单传。”
15年来,养生堂先后创立了龟鳖丸、朵而、成长快乐、成人维生素、清嘴含片、农夫山泉、农夫果园、尖叫、农夫茶、母亲牌牛肉棒以及万泰艾滋病毒快速诊断试剂等知名品牌及产品,产业横跨保健品、生物制药、饮用水饮料、食品等四大领域。钟睒睒生出来的“孩子”虽然有高有矮,但基本上是生一个成活一个。
孩子怎么生?生什么样的孩子?钟睒睒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和方法。他常打比喻,公司的产业构成必须是既有“茶叶蛋”、又有“原子弹”。“农夫山泉”、“农夫果园”这样的产品,是茶叶蛋,你得保证这个蛋风味良好、有益健康,而且是土鸡下的蛋;可另一方面,生物制药等高端科技领域,中国率先自主研发的生物工程的疫苗和试剂,就是公司独门的原子弹。
“我跟我手下的人讲,你们去找投资项目,去找科学家,只要天天晚上12点以后还亮着灯的,不管是谁,不管是研究什么东西,你闯进去,问他要不要钱,给他钱,这就是我的搞法。”万泰艾滋病毒快速诊断试剂项目、生物工程疫苗项目,就是这么找出来的。
在业界,出身记者的钟睒睒一直以营销见长,他是最早强调注意力经济的企业家之一,善于发现热点、发现焦点是他最大的优点。在过去的十多年中,他的名字与宗庆后、史玉柱、牛根生、庄启传等排在一起,成为中国营销的创新者和实践者。
“农夫山泉有点甜”、“想知道清嘴的味道吗?”“农夫果园摇一摇”……这些广为流传的广告创意,都出自钟睒睒本人。
纯水叛逆还是哥白尼?
2000年一场“水战”,为钟睒睒赢得了“独狼”的称号,并让他在那一年与袁隆平并列中国十大经济人物。
那一年初夏,农夫山泉突然宣布停止生产纯净水,转产天然水,原因是长期饮用纯净水对健康无益!中国的饮用水行业中,纯净水占据了95%的市场分额。此举一出,便是捅了水行业一个巨大的马蜂窝,农夫山泉一夜之间成为“行业公敌”。
“各地纯净水生产厂家纷纷讨伐农夫山泉,其他地方的舆论矛头所向都是农夫山泉,甚至有人说我们是‘叛徒’。我倒认为我们有点像哥白尼。”
农夫山泉认为:纯净水是用反渗透过滤膜将水中的杂质滤掉后形成的水,在过滤的过程中,杂质被滤掉的同时,一些有益的物质如钙、钠、镁、钾等离子也被滤去了。长期喝没有矿物元素的水会导致细胞的真空化。
斥资数十亿在千岛湖、长白山、丹江口、万绿湖建立四个天然水生产基地的钟睒睒说,水战一役并未终结——养生堂被以“不正当竞争”之名罚款20万;而老百姓中,依然是水盲多于文盲;独立、公正、健康的水质量检测体系似乎依然遥遥无期。说起这些,他嗓门突然变得很大,一只大手把桌子拍得哐哐响。
那以后,媒体将把钟睒睒形容为“独狼”,并这样评价他:“喜欢较量,像狼一样挑战恶劣的环境,主宰自己的命运。”
他似乎并不介意这个称号,相反,他对自己的孤傲和自负毫不掩饰。“我就是一个独来独往的人,同行们在干什么、想什么,我根本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