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音乐戏剧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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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年的严肃音乐创作表演,相对流行音乐更为活跃,不管是民乐还是交响乐,是歌剧还是音乐剧,新的作品与表演层出不穷,其中佳作不少。为免于泛泛而谈,且将话题集中于北京、上海、广州,集中于舞台上演的音乐戏剧,或许对去年音乐舞台剧创作表演的面貌能有所了解。
  
  三部大制作
  
  北京的第一季度,音乐舞台总是相对的寂寞,2005年也不例外,直到国际戏剧节开始,舞台才开始生机勃勃起来。由成都金沙太阳神鸟文化有限公司出品的音乐剧《金沙》,和由华纳戏剧公司与中国对外文化集团公司联合出品的音乐舞台剧《卡萨布兰卡》,4月8日开始分别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与保利大厦首演。两部剧作投资上千万,宣传自然不甘落伍。演出前后,媒体好评铺天盖地而来。
  音乐剧《金沙》由三宝作曲、关山编剧,刘天池任执行导演。故事讲的是年轻考古学家沙寻找过去发现“金沙遗址”的经历。《卡萨布兰卡》由约翰·克里弗德编舞并导演,克莱德·艾伦作曲,节目单上说成是音乐舞台剧。故事的展开基本遵循电影的路子,只是歌舞与哑剧表演取代了台词。
  与同为本届国际戏剧艺术节的重头音乐戏剧《卡萨布兰卡》相比,《金沙》的戏剧贫乏显而易见,拼凑的故事产生拼凑的歌词。《金沙》的唱词以抒情为主偶尔叙事,词格自由,词句华丽,写得海阔天空,可以说是很好的通俗歌曲歌词。然而作为音乐戏剧的人物唱词,作为所谓音乐戏剧的剧诗却基本不够格。剧情的缺乏、人物性格的缺乏加上冲突的缺乏,戏剧人物的唱段在此降解为一首首抒情歌曲。舞台戏剧音乐在此转换为主题晚会的歌曲大联唱!作为投资上千万元的大制作,《卡萨布兰卡》也追求大场面,追求好看好听,但《卡萨布兰卡》的音乐、舞蹈、舞美与表演没有脱离戏剧,《卡萨布兰卡》戏剧故事感人,情节离奇,人物生动,音乐舞台剧保持了电影鲜明的主题,即宣扬爱、荣誉、宽容与牺牲的精神。
  《卡萨布兰卡》与《金沙》的音乐创作属于一个路子,即古典加流行的混合音乐写作方式,两者的音乐制作都很精良,但《卡萨布兰卡》音乐的写作更贴戏,更有节制,更为成熟。《卡萨布兰卡》以舞蹈与表演来展演故事,演员不唱歌,也没有台词,是音乐舞剧与哑剧的综艺表演形式,男女主人公的情感戏主要靠几段双人舞来表达,演员用形体表演与音乐共同来制造激情,建立戏剧高潮,有根有据,自然贴切。
  《金沙》的豪华是音乐的豪华,是舞美的豪华,是歌词乃至整个表演的豪华;《金沙》的贫穷是人物的苍白,情节的混乱,内容的肤浅乃至整个戏剧的贫穷,是音乐剧作为综艺表演舞台艺术“戏剧退化”的结果。唱变得没有根据,音乐变得没有根据。缺乏戏剧矛盾与冲突的支撑,缺乏戏剧高潮的支撑,音乐的激情成为没有根据的激情。观众无戏可看,只能闭上眼睛听音乐,睁开眼看美景了事。然而闭上眼睛不知演员为何激动,睁开眼睛不知美景何来,这种看戏的体验未必愉悦。这是一种令人焦躁不安的审美方式。 舞台上形式的“亢奋”与内容的“弱智”交织,视听的豪华与故事的混乱交织,恰如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美人。
  本年度北京最后一部原创音乐剧也是多媒体制作,投资二千万元人民币,创全年国产音乐剧之最。这部称之为《电影之歌》的多媒体音乐剧由罗启瑞编剧、李宗盛作曲、张婉婷导演,讲述了几位年轻人为了心中的电影梦想执著奋斗的故事,也是中国电影发展的百年历史。多媒体电影手段终于在舞台上找到了一个电影主题。这出多媒体音乐剧在保利剧院热演一轮,问题同样是戏剧的松散,个性的缺乏; 网上骂声颇多,媒体好话不多。看来,今年国产大制作的音乐戏剧,基本没有好结果。《卡萨布兰卡》或许例外,这部以外资为主,用国外团体、走国外市场的音乐舞台剧,可以不列为国内创作剧目。目前的剧组不是一个能唱歌的音乐剧班底。这台音乐舞台剧终究属于音乐剧的一个异类。虽然艾伦的作曲、克里弗德的编舞都很精良,百老汇与西方音乐剧市场能否接受它,还是一个疑问。创作成功与市场运作成功毕竟不是一回事。
  
  两部歌剧《八女投江》
  
  6月底,北京版多媒体大型民族歌剧《八女投江》在天桥剧场开演,由中国歌舞剧院演出,孔远编剧作词、金湘作曲、李稻川导演。
  走进剧场,台上正在放电影,是二战一些电影纪录片的剪接:有欧洲战场有中国战场,有日军、天皇、德军、希特勒,算是演出前的“预热”。三声钟响,铜管长鸣,飘出一段无伴奏合唱,舞台上仍然在放电影:那是火红的映山红,幽深的白桦林,清澈的江水。白发苍苍抗联老战士肖伟明出场,回忆的歌声引出了
  
  八女投江的故事。
  
  这个故事如何演歌剧有很多问题。缺乏文本缺乏情节,缺乏悬念缺乏冲突,往昔岁月模糊,八个抗联战士生活与战斗的细节已经不清楚。寻找一个侧面,制造一个场景,抒发一段感情来描写与塑造一个人物;不讲究戏剧故事的完整,人物的完整与情节的完整,追求场面与歌声的动人,是这部多媒体歌剧创作的一个特点;也是这部歌剧的一个问题。这台多媒体歌剧的另一个特点是取消了乐队,改用前期录音的伴奏带。照一些人看来,这也是个问题。唱歌剧怎么能用伴奏带呢?
  哈尔滨版《八女投江》由费守疆编剧、朱彬作曲,陈威导演,题材一样,故事编得有些不同。相比北京版《八女投江》,戏剧依托评剧《半江清水半江红》的路子,更写实,故事更完整,音乐更传统。哈尔滨版《八女投江》是真演真唱、真乐队,名副其实的一台歌剧。
  朱彬音乐的传统不只是使用了东北民歌、朝鲜民歌,更是尊重了传统歌剧创作的规律与技法。哈尔滨版《八女投江》的主题歌词与曲写得漂亮,写得概括简洁,朴实上口;作曲家小心使用主题,贯穿全剧,获得好的效果。北京版《八女投江》剧本与歌词相对单薄,史料乃至生活的缺乏,给戏剧创作带来困难。完整戏剧故事与丰满人物的缺乏,给这部作品带来些音乐诗剧的色彩。然而,歌词写作较差,又不能达到诗剧水平。严格地讲,北京版《八女投江》纪念意义与多媒体歌剧的探索意义,大于歌剧本身的价值。
  
  两部舞剧的成功
  
  9月7—8日,中国歌舞剧院创作舞剧《南京——1937》在保利剧院首演,由佟睿睿与泊汀编剧,王雨昆、何滔、刘丽历编舞,邹航作曲。
  钟声敲响,号角吹起,大幕拉开,云雾缭绕,几根巨大的石柱耸立台上,少女张纯如在遥远的天堂梦见了美国女教师魏特玲,开始了她寻找“南京——1937”时光之路。全剧分三幕加序曲与尾声,用一幕多场次的情节舞来抒情叙事。从南京的过去写到今天的世界,时空辽阔,想象丰富;故事虚实相间,舞蹈传统加现代,舞美虚实相间,音乐是管弦加电声,写法传统。
  11月24日至12月3日,大型芭蕾舞剧《牡丹仙子》亮相北京世纪剧院,由辽宁芭蕾舞团演出,李博成、李博良编剧,诺曼沃克编舞,杜鸣心作曲。讲述了人与植物,及勤劳聪明的养花人与美丽善良牡丹姑娘的爱情故事。剧情完全虚构,全剧分四幕加序幕。《牡丹仙子》的舞蹈语汇是芭蕾,舞美写实为主,音乐是传统舞剧的管弦乐队的传统写法。
  《牡丹仙子》的舞蹈优劣或许有不同说法,音乐的成功是没有疑义的。舞剧《南京——1937》的评价,专家、群众和有关领导三者比较一致,从观念到实践,从内容到形式,人们从不同角度与侧面肯定了它的创作与表演的成功,其音乐立即在全国舞蹈大赛中获奖,舆论与专业奖励的全面与及时在当今舞台非常罕见。
  舞剧《南京——1937》音乐的成功,是音乐服从舞蹈表演,升华舞蹈意境的成功,是艺术形式服从内容的成功,是管弦乐写法与流行音乐写法融会的成功;《牡丹仙子》没有使用电声与流行音乐技术,虽然还未拿奖,但它拥有《南京——1937》音乐同样的成功,它以旋律的优美与动人支撑整部舞剧,成为其半壁江山!《牡丹仙子》观念新颖,宣扬善与爱,人与自然的和谐,主题崇高。用作曲家自己的话来讲,这是他继《鱼美人》以来创作最满意的舞剧音乐。值得注意的是,这部舞剧投资仅一百万左右,是今年花钱最少的一部音乐舞台剧。
  
  多媒体戏剧的问题
  
  今年的音乐戏剧舞台,采用多媒体手段已成为一种时尚。这些所谓的多媒体歌剧,主要是在舞台上使用了大纱幕兼做银幕,可放电影可打景片,用许多电影画面来补充连接整部歌剧,比如北京版《八女投江》,日本鬼子与我方战士打仗的画面,主要靠电影片段的剪辑来完成。舞台主景是一片白桦林,纱幕拉开,演员出来,表演照常进行。依此类推,今年舞台上采用多媒体手段的音乐戏剧有一大批,新疆歌舞剧院的音乐剧《冰山上的来客》,总政歌剧团民族歌剧《野火春风斗古城》,舞剧《南京——1937》,哈尔滨歌剧院民族歌剧《八女投江》,等等。
  既然是新生事物,使用起来难免不出问题。《冰山上的来客》左中右三块纱幕同时打景片放电影,眼睛有点看不过来,而且左右挂得倾斜,视觉效果不大美观;两版《八女投江》的电影画面都有用得啰嗦,用得多余的地方。导演与舞美对多媒体手段的功能和用处并不完全清楚,常常弄巧反拙。《冰山上的来客》引用电影画面有时太长,舞台视听效果的衔接上欠考虑。看了半天电影又回来看戏,视听环境不相同,总感觉有些别扭。当然,也有用得好的地方,比如开幕的蓝天白云、雪峰耸立,战士牺牲时漫天雪花的晶莹剔透,天幕上象征爱情的鲜花。多媒体的运用真是有得有失。相对而言,哈尔滨版《八女投江》、歌剧《野火春风斗古城》、舞剧《南京——1937》用得简洁,用得恰到好处。
  多媒体音乐戏剧最大的问题是改变了舞台叙事的结构与方式,由此带来的负面影响可能是破坏故事的完整,戏剧的逻辑和音乐的统一。看来,问题不在于多媒体手段本身,而在于使用的地方是否恰当,使用水平高低如何。
  严格说来,《冰山上的来客》算是去年底出台的戏,夏天在天桥剧场演出的民族音乐剧《五姑娘》,也不是今年创作的剧目,但在北京确实是首次亮相。《五姑娘》与《野火春风斗古城》戏剧与音乐创作整体水准不错,在音乐风格民族化方面的探索卓有成绩。北京版《八女投江》说是三种唱法混合,《野火春风斗古城》却是四种唱法混合。除开民族、通俗、美声,还多了一种自然唱法。
  
  题材、形式与制作的多样化
  
  2005年音乐戏剧涉及抗战题材除开两部歌剧《八女投江》《野火春风斗古城》、舞剧《南京——1937》,还有音乐剧《狂雪》。于11月9—10日在上海东方艺术中心演出, 编剧何冀平、导演李铭森、制片人王小娥来自香港, 作曲刘彤来自北京,故事以抗日英雄赵一曼为原型发展而成,主角由来自北京总政歌舞团的演员谭晶扮演; 由伊能静主演的音乐剧《周璇》5月中旬在保利剧院登场,算是过去时的都市题材; 上海音乐学院音乐剧系的《我为歌狂》和广州歌舞团的《星》两部音乐剧是当代都市题材;广西歌舞剧院为班底的音乐剧《阳朔西街》可以算作旅游剧题材;而深圳宝安区文化艺术馆和深圳市唐人原创音乐剧公司联合制作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和惠州歌舞团制作的《丑小鸭》是国外童话题材。
  这些不同题材的音乐戏剧形式多样,有偏于传统歌剧形式的哈尔滨版歌剧《八女投江》,传统芭蕾舞剧形式的《牡丹仙子》;也有多媒体北京版歌剧《八女投江》与舞蹈现代的《南京——1937》;音乐剧形式更为多样化,有儿童剧、童话剧形式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和《丑小鸭》,有成人剧、现代剧形式的《星》与《狂雪》,有歌舞并重的《阳朔西街》和《丑小鸭》,有偏重歌唱与表演的《冰山上的来客》;此外,歌剧与音乐剧的界限也在模糊,比如说民族歌剧《野火春风斗古城》多种唱法混合,音乐剧表演手法运用不少,说成是偏重于歌唱的音乐剧也未尝不可以。
  这些音乐戏剧有私人投资出品的,如大型芭蕾舞剧《牡丹仙子》由李博成、李博良两兄弟出品兼编剧,音乐剧《周璇》由白永成个人投资;有公司投资的,如《阳朔西街》由广西漓江时代文化演艺传播有限公司出品, 《金沙》的出品单位是成都金沙太阳神鸟演艺文化有限公司;也有院团与政府投资的,如歌剧《野火春风斗古城》和《冰山上的来客》等等。音乐戏剧的制作投资已成多样化发展的趋势。
  没有疑问的是,今年音乐舞台剧的成绩中小型制作的成绩,是艺术想象与创造力的成绩,是音乐戏剧艺术家创作实力的成绩,是投资眼光与投资管理的成绩;绝不是金钱堆积的成绩。像杜鸣心这样炉火纯青的舞剧作曲家,能用3年时间来磨一部作品,音乐质量岂有不好的道理! 佟睿睿与泊汀从张纯如、魏特玲的角度切入南京大屠杀,舞台岂有不耳目一新的道理!艺术家和出品人谁懂音乐舞台剧或者不懂,艺术的质量与成本或许最能说明问题。
  傅显舟《音乐周报》主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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