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仡佬族作家王华小说中的乡村镜像与民间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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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金项目:2012年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仡佬族文学史”(12BZW141);2014年贵州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基地黔北文化研究中心项目“黔北作家新世纪小说创作研究”(JD2014210)。
  摘 要:贵州仡佬族青年女作家王华的系列乡土小说,结合魔幻现实主义手法,自觉书写民族文化与底层苦难,构成了既具有现实背景又充满魔幻色彩的乡村镜像,呈现出与众不同的寓言写作风格。
  关键词:乡村镜像;魔幻色彩;寓言书写;民族文化
  作者简介:唐燕飞,遵义师范学院人文与传媒学院副教授,从事古代文学及地域文化研究。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27-0-02
  贵州仡佬族作家王华近年来在《当代》《人民文学》《中国作家》等刊发表了《桥溪庄》(获全国少数民族文学第九届“骏马奖”)《傩赐》《家园》《花河》等多部长篇小说。其作品既未刻意以“俚俗”“乡土”作为叙事特色,也没有将少数民族身份作为标签进行符号化的写作,而是源于对贵州乡村的真实体验,对乡村文化价值的深刻反思,在冷峻理性中又带有一定的神秘性与想象性,呈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寓言写作风格。
  一、乡村镜像的时代隐喻
  2014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法国作家帕特里克·莫迪亚诺因为其小说探索和研究当今人类的存在及其与周围环境、现实的关系,被称作是“新寓言”派的代表作家。读王华的小说,也常常让我们感受到她是在书写当代中国乡村的生存寓言。美国后现代主义理论家弗雷德里克·詹姆逊认为,“寓言性是文学的特性”,并解释,所谓寓言性是指表面的故事总是含有另外一个隐秘的意义,“故事并不是它表面所呈现的那样,其真正的意义是需要解释的。寓言的意思就是从思想观念的角度重新讲或再写一个故事”[1]。在王华的小说中,作者既“借鉴了西方的创作理念和手法,又融入了对民间神秘文化和地域文化的独特理解” [2],将虚构、象征、隐喻等魔幻现实主义手法与本土民俗文化传统结合,再加上丰富的想象力,演绎出了一幕幕让我们觉得既荒诞不经又真实可信的场景。
  在《桥溪庄》中,桥溪庄六年没有下过雪和雨,村庄里没有一棵树,雪字辈的男人和女人丧失了生育能力,这种种怪异现象都似乎潜伏着某种诡异而不祥的征兆,而这种诡异在雪豆身上表现得尤为明显。她刚刚出生来到桥溪庄就喊出“完了”,之后的几年里一直没有说话;雪豆喜欢猫,与猫群为伍,猫死了后,她把它们装在棕袋里挂到庄子外的树上。此外,雪果种种失常的举动也如同疯魔。这些描写使小说充满了一种神秘的色彩。
  “小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小说家和现实结缘之后的虚构创造。” [3]王华的小说将现实世界和想象世界有机结合,艺术地再现了工业化的发展致使自然生态环境日益恶化,黔北农村遭受到毁灭性污染,村民身心健康遭受破坏的生存现状。作为生态道德小说,《桥溪庄》被评价为是一部当代农村的苦难寓言,具有很强的警世意味。
  《家园》继续运用魔幻现实主义的手法,魔幻元素一次次出现:安沙人用巫术治好了嘴唇开裂的小孩,并分析孩子的病因是他的爸爸有了外遇,是报应;安沙人养的地乌龟可以变化大小,忽隐忽现,还有神奇的解毒功能;成群结队的蚂蚁在安沙人房子里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依那吃下地乌龟,尸体永不腐烂变成干尸“曹操”,成为冰河庄用来吸引游客的“旅游资源”……王华寓真实于荒诞中,用奇特的想象、曲折的手法写出了安沙这个“世外桃源”曾经的安乐和最后的毁灭,对传统文化在现代文明冲击下的无力与茫然,作出了寓言性的诠释。
  《在天上种玉米》也是一部具有寓言性质的作品。村长王红旗带领村民在北京城里刨土铺屋顶,种在屋顶上的玉米就像魔术师悬浮在空中的一块块绿色魔毯。儿子王飘飘建议大家把租来的房子买下,把“善各庄”改为“三桥庄”,让“三桥”的村民可以把屋顶变成土地,永远在天上种玉米,因为“庄稼人没了地,就会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这地方不是家”。他们代表了农村移民执着的土地情结和朴素的人生理想,即使这种想法不被城市所理解和接受,他们也并不放弃,仍然以自己的方式寻找并重建精神原乡。王华曾这样感叹,“我们的一些村庄正在消失,或许再过五年我回到这里,村庄就不存在了,那儿就只能成为某某村的遗址了。”她为此伤感,但她又想,一个村庄的消失正意味着另一个村庄的新生,譬如“我出生那地方,三桥,那里就消失了一些村庄,但他们到了北京,在北京善各庄那个地方汇成了一个新的村庄”。我们看到,《在天上种玉米》中的村庄,从“三桥”到“善各”,再由“善各”到“三桥”,不是简单的回归,而是一种耐人寻味的嬗变。
  在王华的小说中,“六年没有下过雪和雨”的桥溪庄(《桥溪庄》);远离现代文明,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安沙庄(《家园》);“一年四季里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才有真正的阳光”的傩赐庄(《傩赐》);漂移在城市边缘,上空浮着一片绿的三桥庄(《在天上种玉米》),构成了既具有现实背景又充满魔幻色彩的乡村镜像。正是由于众多魔幻意象群的营造,王华小说的叙事才显得神秘而别具特色,小说的主题才显得隐曲而寓意深远。
  二、民族文化的自觉表述
  民族文化是民族身份的一种标识,王华表示,“虽说我是仡佬族,但在很小的时候,我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民族和其他民族的区别。后来,人家听说我是仡佬族作家,总是问我有关仡佬族的问题,我却答不上来,总觉得很不好意思。从那时起,我开始有了追溯民族根的欲望。”作为仡佬族作家,王华发现并激活了深埋心底的民族文化情结,在写作中,将对祖先的遥远追问、对生存的朴素思考、对自然的敬畏之心,演绎为承载民族历史的语象、句象和意象。王华小说中有不少对仡佬族文化的描写,但这些描写不是将本民族的民俗文化资源原封不动地再现,而是加以演变和改造,并融入作家的民间想象,使之巧妙地与小说情节相结合,起着推动故事、渲染气氛、烘托人物的作用。   民俗作为一个民族审美心理和生命情态的物化形式,有“民族文化活化石”的说法。通过民俗,人们可以较真实地了解到这个民族文化的初始面貌。民俗也是乡土小说最有魅力的叙述内容,在《傩赐》中,对傩赐庄的民俗就有着不少生动描写。如在过“桐花节”时,人们在祭奠“桐花姑姑”的仪式完了以后,就唱一天的情歌。“不管老少都唱,唱完一首,女人就把事先炒好的黄豆儿往男人堆里撒,男人就跟一群鸡一样激动着满地找炒黄豆吃。十三那天,还是全庄人都聚集在那里,女人围成一圈儿,看男人们打竹鸡蛋(篾鸡蛋)比赛。有时候,也会唱上一坛傩戏,或者玩上一回高脚狮子。”在小说中,虽然作者并未明确傩赐人的民族身份:“一代一代的祖辈,只告诉傩赐人要过桐花节,过桐花节要穿这样一身盛装,但并没有告诉过我们是什么民族。就是说,傩赐人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民族。”但她所描写傩赐人的节日着装、庆典仪式等,其实是带有浓重仡佬族文化印记的;而“桐花节”虽是作者的虚构,小说所写到的玉米干饭、油茶等食物以及男女对歌、唱傩戏、打篾鸡蛋、舞高脚狮子等活动,也都是仡佬族的风俗习惯。
  《傩赐》用了一章的笔墨淋漓尽致地描写“桐花节”的庆典活动,但这并非仅仅是民族风情的简单展示,而是和人物性格的演变及故事情节的发展结合起来的。秋秋扮成“桐花姑姑”,并因此了解到了“桐花姑姑”为拯救族人,嫁给三个男人繁衍傩赐的传说。这一情节的安排既是为了追溯傩赐人一妻多夫婚俗的来历,也是为秋秋最后接受自己的婚姻状态作铺垫,让其获得一种心理认同。秋秋由最初的反抗到最后的妥协,可以说,过“桐花节”对她起到了暗示、教化、引导的作用。
  《家园》中则写到了安沙人在过“阿依节”时拜祭竹王的情景——老人对远方的竹王唱道:“阿依神赐竹,阿依仙赐谷,吾祖得竹生灵魂,食谷得生肉身。谢阿依造生吾祖,再生吾族!阿依!”“妇女们早往几只桶粗的竹筒里盛满了肉和五颜六色的糯米饭,……由老人们放进水里,顺水而下,给祖宗们吃去。”人们“把五彩糯米饭或者谷子抓了往滩上乱撒,为的是让安沙所有的生灵都来陪阿依神狂欢”。 这些描述都让我们联想到仡佬族面对神树拜祭山神的习俗,而肉食和糯米食品也是仡佬族喜欢的食品。
  民族文化的价值观“经常体现在人们的歌谣、舞蹈、民间故事、绘画、雕刻、仪式和庆典当中。” [4]这些承载着民族文化记忆的内容有的流传至今,有的虽随着社会文明的进步而逐渐淡化甚而消失,却驻存于族群灵魂深处,沉淀为这个民族的文化胎记和精神基因。在王华对母族文化的溯源、再现与重构中,我们感受到了她对自身民族身份的回归意识,以及彰显民族特性的文化自觉。
  三、结语
  在当前多元化的文化环境下,王华坚守乡土文学地域性、民族性的创作传统,致力于富有地域和民族文化个性的小说写作,并成为贵州颇具代表性的作家。然而,对于黔北地区还有仡佬族来说,文化的边缘性和弱势性是显而易见的,乡土题材的作品如何不去迎合主流意识形态对乡土文学、少数民族文学的想象与期待,值得我们的作家思考。美国文学家威廉·福克纳指出:“作家的天职在于使人的心灵变得高尚。”[5]在书写底层、书写苦难的时候,更多地展现人性的温暖与光辉,将苦难生活提炼为民族生存的沉痛体验,使苦难书写升华为对人类命运的思考与救赎,这样,作品就会具有一种深入人心的力量感与崇高感。
  参考文献:
  [1]樊星:《当代文学新视野讲演录》,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版,第118页.
  [2]弗雷德里克·詹姆逊:《后现代主义与文化理论》,唐小兵译,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版,第130页.
  [3]王鹏程:《谎言中的真实”与“真实中的谎言”——论小说中现实与虚构的关系》,《小说评论》2014年第03期.
  [4]罗钢,刘象愚主编:《后殖民文化理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版,第457页.
  [5]刘宝端,等译:《美国作家论文学》,三联书店1984版,第36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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