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陪蔡小松先生去古巴，举办他在哈瓦那国家美术馆的个展《革命的舍利子》。海明威当年落户哈瓦那，现在这个城市还到处游荡着海明威的魂。但也只有你走近了，才知道这哪是当年他老人家爱上的那个城市。
　　那时候哈瓦那被称为小巴黎，四处都是堂皇的建筑，街上美女如云，夜生活丰富多姿。虽然我对哈瓦那目前的艰苦事先有过了解，但是当国家美术馆派了一辆几近报废的雪铁龙来接时，我还是不由得悲伤了一下。这是一个纠结的地方，我仿佛坐上了时光穿梭机，一面见证昔日的繁华，一面正视短缺的当下。
　　作为外国人还是可以在哈瓦那过上像样的日子，前提是一早备足了欧元、美元，悉数兑换成外汇券(CUC)，一个CUC相当于一个欧元。物价绝对不便宜，我们吃的用的都是欧洲际准，当地货币叫比索，但能使用比索的地方，货架上基本空空如也。劳动力极其便宜，人均收入15个CUC每月。所以到处都养了很多人，大多数人又无事可干。
　　我们大概太快摆脱了贫困，以至于有点健忘，都不太记得贫困意味着什么?以及普遍平均主义的贫困意味着什么?那基本意味着一种很认命的放弃。哈瓦那中心有一座超牛的建筑，外观酷似白宫，凑近一看，就绝望到无语，几乎所有的窗户都没了窗框，遑论玻璃。于是，你看见一座拥有巴洛克、哥特、阿拉伯文化杂糅造就的石之城，四处咧着空洞的大门、黑黢黢的窗，赤裸裸地展示着一无所有。
　　好在人们还是快乐的。入夜，我们坐在酒店外的长廊，喝着在全世界沟通无碍的MOJITO一种混合着朗姆、新鲜薄荷、柠檬的酒精饮料，流浪艺人个个都是音乐天才。我们没有零钱，给他们20块CUC，6个人的乐队为我们唱了一宿的歌，你不让停，他们能一直继续唱下去。
　　后来遇见BBC驻哈瓦那的记者。他说：我后悔，应该去北京。那里的同事每天风云激荡，出着大新闻，那里是世界的中心，这里像是被世界遗忘了一般。还有什么比这更折磨人?
　　只有中国人没有忘记，古巴街头唯一一种不冒黑烟的汽车MADEINCHINA。中国宇通，双层观光巴士，城际旅游列车，统统都是宇通，上面的中国字显眼，还贴了喜羊羊和灰太狼的卡通图片。所以古巴人尊敬中国人，他们说：你们在古巴做得很好。
　　就说宇通在古巴成立第一家合资工厂生产汽车时，合同谈到七七八八，中国人遂问：那我们怎么分配利润呢?那边厢问：什么叫利润啊?
　　后来我们到了离哈瓦那几百公里的巴拉德罗，那里是加勒比海的黄金海岸，有全世界最美的沙滩之一，游客如织，吃香的喝辣的。想到我在古巴那些虽然不勤奋但很善良的新朋友们，每天早上还得排队去领一个面包，过着一个月5磅糖、5磅面粉的日子，我那太阳晒得还真不自在。
　　我在古巴顺便考察了一个酒店的投资项目，回国后，众皆好奇问：能投资古巴吗?我说：赶紧吧。全世界最便宜的劳动力，卖欧盟一样的价格，谁早到，谁得先机啊。何况他们信任中国人。走的时候，机场的古巴军人，说了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他问我：北京现在好吗?我在北京念了7年大学，我想回到北京。我心想：不，应该我们赶紧去古巴。我们懂他们，我们帮得了他们，哈瓦那会很快美丽不可方物，就像上海的破茧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