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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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采访泰国红衫军的关系,所以我对泰国的历史开始关心起来。朋友看到我在不少相关的文章里提到一些红衫军的领袖,把他们称为左派,很认真地提醒我,你是否也犯了你一直认为要避免的错误,就是简单地把人分成右派或者左派?
  朋友的提醒有道理,因为最近这两年,我发现有很多争论,不是先辩论是非曲直,而是先分出立场,先决定把人划归为哪个阵营;划分完阵营之后,辩论似乎也就变得简单了:一致对外,是成为反对一方或者支持一方的基本出发点。
  一名内地的年轻学生在看完了我的文章之后也给我留了言,在他看来,公平的选举、为基层民众争取权利和与权贵对抗,红衫军领袖的这些诉求,不应该是右派的追求吗?另外一名网友很爽快地帮我回答了这名学生:在中国,左和右的区分,是和别人相反的。
  我想,也对,也不对,还是要看中国的知识分子或舆论,到底用了怎样的标准去判断。
  2006 年年中到2007 年年中,我有一年在哈佛学习的机会。犹豫再三,我决定放下工作,回到校园去好好地为自己充电。这一年下来,我看了不少书,也听了不少课,加上每个星期都有一个和学者、政客、作家以及同行的小范围座谈会,收获的确不小。不过到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一个小小的遗憾,那就是错过了和著名大左派乔姆斯基面对面交流的机会。
  在麻省理工学院教书的乔姆斯基和在哈佛教书的昂格尔是好朋友,昂格尔也被很多人视为大左派。因为这个原因,我选修了他的课,课名非常有意思:左派的替代方案。昂格尔说,不是美国的方式/ 体制不好,而是肯定会有更好的方式/ 体制,这便是他在这门课上要和大家探讨的事情。
  不过看了几本关于左派的书,包括马克思的著作,听了昂格尔三个星期的课,再结合自己生活的国家,忽然觉得困惑起来。到底什么是左派呢?
  说起“左”和“右”,中国人肯定不陌生,“文革”时候的“反击右倾翻案风”,我个人理解,打击的就是所谓走资本主义道路吧。上中学的时候,我被同学称为“马列主义老太太”,后来想想,可能因为当时的自己是听老师话的好干部,有点缺乏自由主义精神吧。
  即使是现在,用“左”和“右”标签别人的例子依旧很多,如果一个人被别人说成很“左”,言下之意可能是说这个人思想僵化,甚至有一点独裁。而最近在国内,又出现了很多关于“新左”和“新右”两大阵营的争论,不过说老实话,区分的标准到底是什么,我还没有搞清楚。社會主义的中国,不是在“左派”阵营里面吗?
  “左”和“右”起源于欧洲,如何区分更加偶然:一批人主张一种思想,另一批人反对,于是形成了“左”和“右”的阵营,从学术的角度来说,并没有贬义和褒义之分。20 世纪90 年代,当意大利右派阵营赢得了大选之后,意大利的学者诺伯托· 博比奥(Norberto Bobbio)写了一本引起巨大反响的书:《左派和右派:政治学区分的重要性》(Left and Right, The Signiticance Political Distinction )。他承认,在不同的社会发展阶段,对于左派和右派的区分标准可能是不同的,而且“左”和“右”是相对于一个中心来说的。他提出了一个分界的观点,认为左派和右派都有各自的极端主义,即共产主义vs. 法西斯主义,两者的意识形态是截然不同的,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排斥民主。左右派也有各自的温和主义,接受民主,而自由主义则在左右两派里面都存在。至于左右派的不同,就是对于公平性的理解,左派不接受不公平的社会,而右派却认为不公平是理所当然的。
  昂格尔提出了自己的一种想法,他认为,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没有替代的独裁之下,如何找出一个行之有效的替代方案,正是左派未来发展的趋势和方向。他认为,目前对于左派的定义有两种: 一种是具有垄断性的看法,就是对公平的承诺,包括经济和资源分配上的。另外一种;其目标是为普通人寻求一个更大空间(larger) 的生活。他觉得,现在左派的发展障碍是,提出的方案往往不是距离现实太远、显得乌托邦,就是太近、不能够被人们接受。他提出三种思路,包括寻找公共机构利益和理想利益的内部关系、寻找二元结构关系、寻找对应关系。他说,他还在思考和寻求之中。
  在昂格尔看来,马克思是一个了不起的思想家,因为他的理论不是空泛的,而是具有执行能力的,是看得见的,这正是目前的左派所缺乏的东西,也是20 世纪60 年代美国的左派思潮没落的原因。昂格尔有一本最新的著作《左派应该拿出什么?》(What Should the Left Propose? ),详细阐述了他的思想。他在书的开头就指出,政府主导的市场经济已经被证明是不可行的了,那么在知识经济为主导以及全球化趋势下的今天,左派应该怎么办。
  听完昂格尔的课,我开始尝试确定自己到底是“左”还是“右”。在我看来,区别左派和右派的关键在于如何进行分配。左派认为,个人在生理上绝对是有区别的,但如果是制度造成的不公平,就需要改变;而右派认为,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因此反对从制度上,比如通过再分配来取得公平。而我一直认为,政府的责任是透过制度,比如税收等方式等行财富再分配,从而缩小贫富差距,政府也有责任利用税收的财富,为民众提供基本的医疗和教育服务。如果非要自己出来站队,并且用这样的方法来划分的话,我算是左派吧。
  网络上有一个非常有趣的测试游戏,来自英文的“政治指南针”网站(www.politicalcompass.org),问题分为六个部分,涵盖了政治、经济以及文化价值。摘录一些:
  比如关于你如何看待国家和世界,你需要回答:
  如果全球化无法避免,首先应该为人服务而不是为跨国公司的利益服务?
  关于经济问题,你需要选择自己是否认同“控制通货膨胀比控制失业更重要”?
  在社会价值问题上,涉及到比如女性是否有权利堕胎,谈到宗教,则需要选择,到底是否支持在学校里教授宗教,至于最后一部分性观念,问题涉及是否反对婚外情,是否支持成人自愿演出的色情电影合法化等等。
  所有的这些问题,其实涉及的都是个人权利和人民赋予政府的权利应该有多大的问题,而这也是在现阶段的西方社会,尤其是英美区分左派和右派,也就是自由派和保守派的主要标准。其实没有所谓的好和坏,更没有所谓的好人和坏人,只不过是不同的价值认同和取舍而已。
  根据这些问题的答案,最终分出了四个坐标位置,也就是分成四个象限。来看看政治人物们,根据他们的言行而产生的坐标—
  第一象限(经济右,政治右):希特勒,撒切尔夫人,布什,布莱尔,希拉克。
  第二象限(经济左,政治右):斯大林,萨达姆,教皇本笃十四世。
  第三象限(经济左,政治左):甘地,曼德拉。
  第四象限(经济右,政治左):弗里德曼,哈耶克。
  我当然也很好奇地回答了所有的问题,结果是落在了第四象限里。不过有趣的是,根据这样的测试,一个政治上左倾的人,在现在的中国则会被看成是右派——在现在的中国,自由意味着右,保守则代表了左。(本文选摘自闾丘露薇新作《不分东西》,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年1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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