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工意妙、精雕细呈的闺思与闺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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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温庭筠的词,人们多以其《菩萨蛮》十四首与《更漏子》六首为代表作,认为二者代表了温词创作的最高水平。这固然没有错,但温词中仍有一些清丽可喜的作品,为我们以前所忽视,《南歌子》七首即是如此。
  《南歌子》为唐教坊曲名,单调、五句二十三字、三平韵的格式始自温庭筠。《南歌子》大抵是围绕描写女子的诸多情思而写成,各章又自有特点。现分述之。南歌子(其一)
  手里金鹦鹉,胸前绣凤凰。偷眼暗形相,不如从嫁与,作鸳鸯。本词开头两句,一位手里架着金鹦鹉、胸前衣服上绣着金凤凰的青年男子形象跃然纸上。手里与胸前、金鹦鹉与绣凤凰相对,刻画出一位器宇轩昂、锦衣玉食的俊秀公子形象。第三句写得非常妙。五字而两个动作,“偷眼”“暗”,透露出这位俊雅公子是女子偷偷所见。“形相”,又写出女子偷偷打量男子的情态。为什么要偷看、为什么要暗地里打量?大约是因为这位青年公子太过帅气耀眼,光彩逼人,令人不觉自惭形秽,为之倾倒而神色卑下;另一方面,也刻画出少女爱慕、忐忑、欣喜、羞涩的心理。所以陈廷焯形容这五字,“开后人多少香奁佳话”(《云韶集》卷二十四),也确实感到这五字的神妙。女子偷眼暗形相的结果,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不如从嫁与,作鸳鸯。”不如让我嫁给他,做一对鸳鸯吧。如此炽热大胆。其率真痛快,在温庭筠词中绝无仅有。温词重在精雕细刻,以大量的景语刻画渲染,很少直抒胸臆者,更少直接的情感表达,除了上面大胆直接的表白,温词中还有一句写得较为率意直接者,如《梦江南》第一首的前两句:“千万恨,恨极在天涯。”但也仅限于此,之后,他的情感便被克制压抑,再次回到景语中,而写“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以“摇曳碧云斜”作结,将相思恨弥散在摇曳的碧云中,至最终自我纾解。温庭筠词以景语作结者为多,也是他一贯的写作手法,更是其所追求的温柔蕴藉的词学风格。所以,对此难得的痛快语,谭献《复堂词话》评价道:“尽头语,单调中重笔,五代后绝响。”类似女子如此的大胆直白,在汉乐府(《上邪》:“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以及韦庄的《思帝乡》(《思帝乡》:“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中也能看到。故李冰若评结尾两句“有乐府遗风”(《花间集评注·栩庄漫记》),也是就本词似有汉乐府女子之率真决绝而言。南歌子(其二)
  似带如丝柳,团酥握雪花。帘卷玉钩斜。九衢尘欲暮,逐香车。本词前两句用纤细袅娜的柳状女子的腰,用凝脂与白雪如花状女子白嫩细腻的肌肤。第三句亦是关键,用玉钩斜斜勾起帘子,引出女子位于车内、而被人凝视的他者视角。这种画框般的效应平添几分美感和宛折。结构上宜移景布局,且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末两句一个“暮”点明时间近黄昏,一个“逐”形象刻画出男子因无由结识女子,但又被其吸引并不由自主地追逐女子香车的情形。尘,点出香车之疾驰,九衢与暮,烘托出春日街头陌上青年男女一见钟情的场所与时间。小令即便篇幅再短小,时地人事这些要素亦会被巧妙地穿插交代。另一位花间词人张泌有《浣溪沙》:“晚逐香车入凤城,东风斜揭绣帘轻,慢回娇眼笑盈盈。消息未通何计是?便须佯醉且随行,依稀闻道太狂生。”与温庭筠这首词有异曲同工之妙。南歌子(其三)
  倭堕低梳髻,连娟细扫眉。终日两相思。为君憔悴尽,百花时。前两句,说女子的发式和妆容。梳着倭堕髻,画着细长而弯曲的眉。妆容精致。三句转折,引出“相思”二字。则前两句精致的妆容,似乎透露出女子的期盼和失望。终日,整日,相思时间之长,整天如此,每天如此。两,想象出此种相思不仅是女子自己,而且男子也同自己一样在犯着相思病。巧妙。有此铺垫,第四句程度上再转深,为对方“憔悴尽”。何为“憔悴尽”?憔悴到头了,憔悴到快要死了。深情执着如此。结尾三字突又转折,不再言情,转而移情于景。此景是春日应有之景,亦是女子眼中之景。短短三字,如此写来,白描而已,本无更多信息,但结合前四句,在情感高潮中逆转,在凄苦入骨时宕开,词人构思立意、驱情遣辞之手段高明至极。短短二十三字,五句中三转折,真可谓“低回欲绝”(陳廷焯《词则·闲情集》卷一)!女子情思伤婉,却不声嘶力竭,而是以“百花时”作结,似结未结,言犹未尽,如鲠在喉,女子凄恻难遣之状如在目前,却又低回婉转,含蓄蕴藉,正自起到了极好的感发作用。萧继宗评上一首《南歌子》的评语用在此处似更为合适:“似结未结,亦有余韵。”(《评点校注花间集》)南歌子(其四)
  脸上金霞细,眉间翠钿深。欹枕覆鸳衾。隔帘莺百啭,感君心。金霞,指额黄。华钟彦《花间集注》释云:“金霞,谓额黄也。古者女装匀面,惟施朱傅粉而已,六朝乃兼尚黄。”翠钿,指用翠鸟羽毛做的花钿。前两句是说脸上涂画的额黄细腻,眉间贴的花钿颜色深幽。二句足见女子妆容讲究。三句写卧具。枕头横斜着,被绣有鸳鸯的锦衾覆盖着。四句写隔帘听到莺声百啭,而兴起思念对方的心。四五句与王昌龄“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有相类似的构思,所不同者,王昌龄笔下感发少女者是陌上杨柳青青之色,而温庭筠笔下唤醒女子相思之情的是帘外黄莺的百啭歌唱。
  本词写得极为含蓄,词人似乎只是醉心于细雕精刻女子的妆容及起居,而无心言他。读者除了结尾三字,也只有从“鸳衾”二字可隐约体味到女子的孤独和寂寞,以及对鸳鸯双双的羡慕。但一切景语皆情语。在温庭筠笔下,几乎所有的景语,都能成为他表达女子深微细腻情感的媒介,依于此,女子摇曳多姿、婉转难测的心理得以巧妙而高明地表达。就如第四句即是如此,五字蕴含了太多的内容。钟本评此句:“杜诗‘恨别鸟惊心’,意胜此。”但他显然没有设身处地去想诗词主人公的性别、身份和各自不同的心思。“恨别鸟惊心”是杜甫有感于安史之乱后长安城满目疮痍、萧条冷落的现实而抒发的感慨,它的前提是“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怎么能和一个闺中女子的感受有可比性?温庭筠所写的是女子闺房的相思和哀怨,所以隔帘听到黄莺百啭之声会格外伤感,有感而发,起伤春恨别之哀怨。此所谓须眉不解闺情也。而隔帘听到莺声百啭,也侧面衬托出女子的身闲心累。设想,假若是一个婢女听到黄莺百啭,她只会下意识地反应该洒扫了,该侍奉女主人更衣了,或该备饭了,而不会起“感君心”这样的感受,更不会因此忧思哀怨。所以,此五字将女子婉转哀怨刻画无遗,真是“婉娈缠绵”(李冰若《花间集评注·栩庄漫记》),实在不易。故萧继宗评:“末三句作问句或祈望语,语意始圆。小令字数短绌,恒苦不畅,真欲含蓄有余,正复不易。”(《评点校注花间集》)南歌子(其五)   扑蕊添黄子,呵花满翠鬟。鸳枕映屏山。月明三五夜,对芳颜。扑蕊,指扑蕊黄粉。黄子,指额黄、花黄。呵花,指用热气呵花钿,以便粘贴,韩偓《密意》有“呵花贴鬓黏寒发,凝酥光透猩猩血”。前两句写女子化妆细节,她在脸上扑了蕊黄粉,又粘贴了花黄;将热气呵在花子上,并将其粘在翠鬟上。
  关于这两句,汤显祖评价道:“‘扑蕊’‘呵花’四字,未经人道过。”是指有关女子如何扑蕊、贴花黄和花钿的细节,以前的诗词中没有出现过,由此可见温庭筠对于女子起居细节的熟悉,并热衷于将其在词中留下痕迹。这是观念的改变,而不仅仅局限于写作手法和艺术成就,但由于后人仍对女子妆容、起居之事不很留意,意识不到在文学作品中表现这些细节的重要性,见此内容,仍是只从艺术角度而言,说温庭筠的“‘扑蕊呵花’,岂真绝诣?”(萧继宗《评点校注花间集》)由此反观,足见温庭筠此类内容的珍贵,不仅对塑造晚唐女子闺思闺怨形象起到了增强感发力的作用,更为了解晚唐女子的生活、起居等习俗提供了详实可靠的资料。
  三句写床上景象。屏山,即枕屏,一般由绢帛制成,大致相当于床的宽度,高度与人坐在床上的高度大致相当,置于床头,起遮风的作用,也用于装饰,上面有山水花鸟等图案。花间词中有不少写到枕屏处,如张泌“倚着云屏新睡觉”(《柳枝》),阎选“倚屏山枕惹香尘”(《浣溪沙》),李珣“凝思倚屏山”(《菩萨蛮》);花间词人顾夐笔下特别钟爱展现女子斜倚枕屏的意象,如“枕倚小山屏”(《醉公子》)、“翠翘慵整倚云屏”(《虞美人》)、“倚屏慵不语”(《应天长》)、“倚屏双黛愁时”(《临江仙》)等。温词第三句写绣有鸳鸯的锦枕与枕屏上的图画交相辉映,床饰之美可以想见。
  四五两句白描。月明三五夜,月圆,反衬人孤单;月光明亮,表现女子望月难眠。“对芳颜”,不写芳颜对月,而写月对芳颜,从月光照射的角度,以他者视角,形象客观地描绘出望月女子的美丽,以及形单影只,令人我见犹怜。足见词人的匠心独运。南歌子(其六)
  转眄如波眼,娉婷似柳腰。花里暗相招。忆君肠欲断,恨春宵。前两句,通过形容女子像秋波一样灵活转动的双眼,似杨柳一样迎风婀娜娉婷的细腰,写出女子的年轻美丽。三句“暗相招”写二人暗自约会,引出事件与相思之人。四句一个“忆”字,意思递进一步,表明前面所言之约会为旧事,是女子如今所“忆”起之事,曲折跌宕。末句“恨春宵”写出女子如今独自一人的孤独和怨恨,则五句中有忆旧、有感今,虚实相交,回忆与现实穿插。陈廷焯曰:“‘恨春宵’三字,有多少宛折。”(《云韶集》卷二十四)见出词人之深心。南歌子(其七)
  懒拂鸳鸯枕,休缝翡翠裙。罗帐罢炉熏。近来心更切,为思君。鸳鸯枕、翡翠裙、熏炉,足见床饰之丽、衣着之贵、生活之精雅,但懒拂、休缝、罢,在表现女子之怠惰懒散,足见其心事重重,也为接下来的直陈做足了铺垫。四五两句水到渠成,点明此前一切慵懒、不合理行为之原因,令人恍然大悟。温词一般委婉蕴藉,本词前三句景语中带有如此明显的情绪,恰是照应其后的直抒胸臆,可见温庭筠创作时的讲究章法、结构。陈廷焯评价本词曰:“上三句三层,下接‘近来’五字甚紧,真是一往情深。”(《词则·闲情集》卷一)陈氏的评价中肯到位,而“一往情深”的效果恐怕更要从温氏章法、结构的有意构思上去追绎。
  任半塘先生在《唐声诗》下编《南歌子》题下所列之辞,乃是唐代裴诚的五言四句体。他认为:“本调(《南歌子》)杂言体之传辞,以温庭筠为最早。温与上辞作者裴诚同时,则本调之齐、杂言二体当亦同时并行,乃俗称诗、词者原分镳骈驾,无所后先之好例。杂言《南歌子》开之开始二句,与本调之首二句同;第三句叶韵,似本调之第四句。近人有力主杂言出于齐言者,未足信可知。”指出温庭筠《南歌子》七首是这一小令现存最早的作品,在体式上具有创体的作用。
  《南歌子》七首,前二首写男女一见钟情的邂逅,第六首写男女约会,表达了炽热的情感,余下四首写女子之闺怨、相思。基本所遵循的写法是,前两句对主人公的外貌、服饰、妆容、身材、神情等细致描写,精心刻画。三句为转折,就如镜头由特写而拉远,随之更多信息与内容被引入,亦将邂逅的另一方引入,是揭发情绪、铺垫情感之笔,如第一首之“偷眼暗形相”,第二首之“帘卷玉钩斜”,第六首之“花里暗相招”,从而也是由景语变情语、脉络上承上启下的关键。再细析,三至六首前两句写女子的妆容、身材,四、五、七首的第三句写卧具。结尾,除了第一首“不如从嫁与,作鸳鸯”这样的直露表白,二、三、五、六首都是回到情语上来,通过对景物的描写,纾解、晕染甚至消化女子的相思,使其中所蕴蓄的感情柔婉摇曳、缠绵低徊、余韵无穷。“百花时”三字,虽是白描似的客观描写,点明季节,但是女子惜春伤春、叹青春之易逝、怨相爱之难守的缠绵复杂的情感,都蕴含其中了,味之者不能不动容并进而受感染。再如“对芳颜”,不是写女子望明月,却逆向而写,写三五之明月“对”着这个青春美丽的面容,其伤感、悲凉及由此感到的疼惜全被激发出来了。再如“恨春宵”,无理而妙,看似是女子任性、不讲理,非理性,却曲折婉转地表达了女子春宵独守、夜夜孤独的愁状,何其婉转曲折,言尽而意难尽。以上也可以看出,温庭筠在《南歌子》七首的谋篇布局、结构章法上是颇为深思熟虑、巧妙创作的。
  《南歌子》七首,从艺术角度来说,可谓“语意工妙”(陆游《渭南文集》卷二十七《跋金奁集》),在晚唐五代小令的创作上,可以说达到了一个高度。无论描物、言情,还是篇章布局,起承转合,都极当行本色,可与绝句用语之省净、结构之精当相媲美,却将女子妆饰容貌之美、身形之丽、卧具之精、情感之摇曳缠绵,细致刻画了出来。所以,李冰若说:“飞卿《南歌子》七首,有《菩萨蛮》之绮艳,而无其堆砌,同其工丽。而人之盛推《菩萨蛮》为集中之冠者,何耶?”(《花间集评注·栩庄漫记》)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也为其不被认为是温词中的代表作而愤愤不平。
  此外,还需强调的一点是,《南歌子》七首虽然篇幅不长,却是有意集中描写女子化妆、服饰最为集中的一组词,如涉及发式(“倭堕低梳髻”)、眉形(“连娟细扫眉”)、服装(“休缝翡翠裙”)、妆容(“脸上金霞细,眉间翠钿深”“扑蕊添黄子,呵花满翠鬟”)、卧具(“欹枕覆鸳衾”“鸳枕映屏山”“懒拂鸳鸯枕”“罗帐罢炉熏”),等等,简直可以视作一部晚唐女子闺房居室的生活画卷,从中我们不仅可以体味到她们百转千折的情感,更可以了解到她们的日常起居,生活细节。这一切,有赖于词人温庭筠的细致刻画,完美塑造,可谓晚唐闺中女子第一解人。
  “南歌”一词,出自东汉张衡《南都赋》之“于是齐僮唱兮列赵女,坐南歌兮起郑舞”句,李善注引高诱曰:“取南音以为乐歌也。”(李善注《文選》卷第四)任半塘先生在《唐声诗》下编中释此词牌时亦云:“清商乐中,以吴音、西声、南歌等为地域之分。”表明《南歌子》的曲调具有南方歌曲的地域特色。任先生所说的代表“南歌”的音乐曲调到底为何?大约是隋唐燕乐里《江南弄》一类的乐曲。《花间集》多缘题赋词之作,词咏本调,即按照词牌名之含义敷衍连缀而成,正如黄昇《花庵词选》所云:“唐词多缘题所赋,《临江仙》则言仙事,《女冠子》则述道情,《河渎神》则咏祠庙,大概不失本题之意。尔后渐变,去题远矣。”但《南歌子》显然是从曲调的意义上命名的,是指曲调中具有南方地域特色,因此,从歌词角度而言,大约围绕具有南方特色的人、事、物而发挥,而无更多题中所固有的可敷衍的意义,因此无固定的题材内容。在敦煌曲子词中,单调《南歌子》虽然也是五句,但却是29字、五五七六六句式。内容上,有的是奖美人,如《南歌子》(翠柳眉间绿),有的是对尊颜,如《南歌子》(获幸相邀命),有的虽言相思,但却直露,缺乏低徊转折之美,如《南歌子·长相忆》:“夜夜长相忆,知君思我无。绣帏红褥玉人铺。深夜不来归舍,薄情是我夫。”总之,题材内容是比较散的。温庭筠的《南歌子》第一次有七首同咏女子的邂逅、相思,并都是以描写女子妆容、服饰、居处等作为背景,这样有意识的创作,所体现的温庭筠对《南歌子》这一词牌题材内容上的定位和考虑,应该值得关注。
  陆游在《渭南文集》卷十四《徐大用乐府序》中说:“温飞卿作《南歌子》九阕,高胜不减梦得《竹枝》,迄今无深赏音者。”温庭筠《南歌子》七首,无论从艺术角度还是题材的有意创作方面,都理应获得更多的关注,给予更多的鉴赏与涵泳,这也是笔者写作本文的初衷。
  (作者单位:北京语言大学中华文化研究院)文学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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