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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杰梅卡·金凯德通过愤怒凸显了主人公对男权势力的反抗，对母亲爱恨交加的复杂情感和殖民统治下的痛苦记忆等主题，表达了殖民文化下人们生活的痛苦与艰难。
关键词：愤怒 母女关系 殖民化
带有浓厚自传色彩的《我母亲的自传》是出生在西印度群岛的美国黑人女作家杰梅卡·金凯德（Jamaica Kincaid）的成名作。由于种族身份和不可选择的性别身份，金凯德的笔端幻化成为彰显复杂的种族文化和人物的个人身份的工具，并因此带给当代英语文学界一种独特的文学表达的声音。《我母亲的自传》一经问世，既获得了大众的广泛认可，这部作品被认为是她的最好的作品。《华盛顿邮报》认为这部作品“堪于加缪的《局外人》媲美”，而《洛杉矶时报》则认为“是我们这个半球最重要的最佳之一的伟大作品”。作品深刻探讨了母女之间的爱恨情仇，剖析了在殖民文化统治下人物成长的艰辛与困惑。目前，国外学者对此作品已经有了相当多的研究，但研究视角大多集中在小说中所表现的母女关系、后殖民主义视角，以及语言风格上的研究。相比国外学术界，国内学者对于金凯德及其作品似乎很陌生，鲜有研究。作者用强烈愤怒的语气凸显了主人公对男权势力的反抗，对母亲爱恨交加的复杂情感和主人公在殖民化统治下的痛苦记忆等主题值得人们深思和探究。
一 无声的愤怒——对男权势力的反抗
愤怒成了金凯德确认自我的方式，是自我诉求的宣泄，愤怒让人们看到了她的真实存在，这种愤怒之火贯穿其小说的整个情节。“我的母亲去世时，留给我的是一个小孩子面对全世界时的不堪一击，我的父亲带上我，将我交给他出资雇佣的为他洗衣服的女人来照看”。作为男权社会的代表，父亲在母亲死后，并没有给予女儿雪拉很好的照顾，而是随着一个包裹，把她送给了一个佣人来照看。雪拉明白在父亲的内心自己不如一包裹的脏衣服，因为这些脏衣服被洗好后，父亲会及时取走，而自己就像一块被扔掉的抹布，无人问津。当“雪拉”十五岁时，父亲把她带到了好朋友巴拉特先生的家中，雪拉悲惨的命运从此开始了。父亲的目的是想让自己的女儿“雪拉”成为别人的代孕工具，为巴拉特夫妇生一个孩子。当“雪拉”意识到这一切之后，愤怒地用自己的方式反抗这一男权势力，反抗父亲肮脏的交易，她用极其残忍的方法将腹中的胎儿打掉。生活的残酷剥夺了雪拉爱与被爱的能力，却教给她坚韧和独立，让她在冷若冰霜的爱的真空中艰难地长大。用极端残忍的方式，雪拉宣誓她对男权势力的防抗，即使这个人是她的父亲，她也毫不留情。当父亲都不能给不堪一击的雪拉提供任何身体和精神上的庇护时，她唯有依靠愤怒来保护自己。愤怒使雪拉逐渐形成了自负而冷漠的个性，在屡屡的受挫之后，她不得不用这种个性来掩饰自己的脆弱。对于被统治者而言，无论是卑贱的身份地位，还是残酷的生存环境，都已经让人们不可能学会如何去爱。正如雪拉所言：“那时候，任何一种爱的表示，都不会是真心的，因为爱可能会别人以优势。”在那个世界里“无情是唯一可以继承的真实遗产，而残酷有时则是唯一可以免费得到的东西”。父母与子女，男人与女人之间从来都不存在呵护与爱怜，有的只是欺凌与憎恨。雪拉的最大悲哀不在于她得不到爱，而在于她不能去爱。在极端缺乏爱的环境下，雪拉先是爱上了自己的声音，继而爱上了自己的身体，自恋的行为意味着雪拉丧失了同他人的真正交流的能力。在残酷、压抑、无爱的环境中，雪拉不得不奋起反抗，因为她别无选择。
二 母爱的缺失——对母亲的爱恨交加
小说开始的第一句话“我母亲生下我就死了”，开门见山地表达了作者金凯德对母爱的热切渴望和强烈的憎恨。既然母亲在“雪拉”生命开始之际就消失了，那父亲应该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但事实并不是这样。而“雪拉”对母亲的认知也是从这句话开始的。雪拉对母亲的记忆只是一些零散的片段，一个虚幻的影子，一个被妖魔化的影像。虽然与母亲从未谋面，雪拉心里上对母亲的渴望仍然十分强烈。雪拉曾这样说道：“我不喜欢她，我想念那张我没见过的脸庞。我左顾右盼，看看是否有人进来，仿佛自己在期待着什么人走进来。”从出生之日起，雪拉就一直在找寻那张从未谋面的脸庞，一直找寻那份缺失的母爱。所以，当年近七旬的雪拉回忆往昔，仍对自己充满悲剧色彩的一生无法释怀。小时候的雪拉是通过找寻来表达自己对母亲的渴望，但当她和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人有了孩子的时候，她用一种极端残忍的方式转嫁她对母亲的另一种感情“恨”。这种“恨”可以从她对子宫的自我摧残窥见。“子宫”意味着生命的孕育之地，生命之源，对子宫的摧残也意味着雪拉拒绝成为母亲，拒绝自己的子女来到这个残酷的世界。尽管雪拉的生命活体得以完整的保存，但“我”实际上被母亲更加彻底地抛弃了。书中金凯德描述“在我生命开始之际，我不可能知道母亲的死会带给我这样一种感受……这种得与失的困惑，弄得我瞻前顾后：在我开始之际，是那个我从未见过她的脸庞的女人，在我的终结之处，则是一片虚无”。雪拉的周围就像一个黑屋子，空无一人。儿时的她，期待着父母亲的关爱和呵护，但她却孤零零地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任何人的爱与关怀，也没有再次回归子宫以作安全的栖身之所。雪拉不得不一人孤独地面对这世界上的凄冷寒风。对自己和妹妹子宫的无情摧残，凸显了雪拉对生命之源充满了仇恨，宁可扼杀其于生命之初，也不愿意接受自己成为母亲的身份，这种摧残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对缺失的母爱的一种转嫁。我仿佛感觉到了子宫中那个小生命的挣扎，“那个压根不想死去的生命”，从表面上看，这样做的最直接原因是雪拉不想成为代孕工具，为一个她根本不爱的男人生孩子。然而，深层的原因，与他人、与男人无关，而是来自于 “我”的母亲。母亲的缺失使母女关系无端地断裂开，这使雪拉的精神成长变得十分艰难。书中有一段令人心碎的独白，说出了雪拉拒绝成为母亲的心理和原因：
“我从来未曾拥有母亲，我仅仅是在最近拒绝了成为一个母亲，而且我知道这种拒绝肯定能够实现。我永远不会成为一个母亲，而且我知道这种拒绝肯定能够实现。我永远不，但这不等于我永远不会生儿育女。我可以生儿育女，但永远不会成为他们的母亲。我可以大量地生育他们；他们可以从我的脑子里、肘窝下、两腿间出来；……我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拒绝成为一个母亲的，我就是以这样的方式生下我的孩子的。” 在雪拉的世界中，生下孩子和成为母亲是不能同日而语的。母亲形象的缺失使得母亲的形象在雪拉的心中充满了异化感，似巫似魔，带有一种邪恶的味道。母爱的缺失使雪拉成了一个疯狂的杀手，不仅残忍地杀了自己的孩子，也毫不留情地杀了妹妹的孩子。母亲的缺失成为雪拉在成长过程中不可磨灭的阴影。雪拉不是不爱自己的母亲，而是这种爱已经由最初的渴望转变成了憎恨。至于为什么金凯德也在寻找，似乎也在等待答案的出现。
三 历史的梦魇——殖民文化下的痛苦记忆
《我母亲的自传》是年近70的金凯德对自己一生的回忆，女主人公“雪拉”就是作者的原型。金凯德出生在多米尼克岛国，历史上是一个曾经被英、法两国殖民的国家。在殖民文化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金凯德，对于殖民主义的政治压迫与文化入侵表现出了强烈的反感。主人公“雪拉”作为一个加勒比民族的后代，也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了对殖民主义的痛悔与厌恶。作为一个殖民者，其殖民一个地区的手段除了在政治上施以压迫外，文化上的同化更有助于殖民者对地区的统治。殖民者强迫被殖民地区的人们学习他们的语言，从思想上对他们进行殖民。在文本中，“雪拉”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纯正的英语，对此雪拉也感觉到很惊讶。“不是我说了话，而是我说了英语，一种我从没听别人说过的语言。”一种从未听过的语言，确是“雪拉”此生说的第一句话。语言上的同化对于被殖民者来说是更为残酷的事实，放弃了自己的母语，也意味着放弃了自己民族的根，放弃了本民族的文化来源，殖民者的最终目的是完全同化他者，完全在思想上束缚、禁锢被殖民者的精神。对雪拉而言，不自觉中说出了人生的第一句话，却是殖民者的话语，意味着从一开始就丧失了话语权，丧失了作为一个被殖民的后代应继承的传统和习俗，对于她而言，实在是一种难以泯灭的痛苦记忆，这种记忆伴随着被殖民者成长的一生，使其一生都充满了困惑和迷茫，甚至成为他们不愿被提及的可怕梦魇。
除了在语言文化上实施霸权统治，殖民主义文化的入侵还体现在日常生活中。金凯德自己曾经说过，他们身边比比皆是英国造的东西，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摆脱殖民的影子，只有大海、天空和他们呼吸的空气还能为自己所拥有。在文本中，作者多次描写被殖民者痛苦的经历：“雪拉”打碎了绘有英国天堂似的乡村场景的盘子，而被狠狠的责骂；随处可见的英国式的教堂和宗教仪式、让被殖民者被迫走进去接受宗教的训诫；在大小商店，英国制造的衣服琳琅满目，被殖民者无法认知本民族的审美，被动接受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一切；被殖民者开始庆祝英国的传统节日，而本民族的节日逐渐的被遗忘；甚至学校的教材里处处充斥着英国历史的说教等等。英国文化已经渗入加勒比海地区的方方面面，文化的入侵使人们很容易就忘记了自己民族的文化属性，在他人们看来，“雪拉”只有接受英国白人，才能改变自己的地位。这种被殖民的文化在殖民者的内心是一种难以抹去的痛苦梦魇记忆，带给被殖民者无限的生理和心理的创伤，使他们丧失了自己民族的历史和文化，造成了成长上的困惑和迷茫。“我从不放弃思考我是如何来到这个为世界的，我的祖先是如何作为奴隶来到西印度群岛的。我就是无法忘记这件事。”这一梦魇会终生萦绕被殖民者的一生。
在一生反抗的路途中，雪拉将愤怒之火燃烧得淋漓尽致。在“雪拉”残酷的生长环境中，金凯德将这种愤怒指向了殖民者。“雪拉”爱与被爱的能力都被殖民者所剥夺。没有了爱，雪拉还能顽强地生活下去，依靠自己微弱的力量与能力走出了青春的窘境，完成了痛苦艰难的成长之旅。
参考文献：
[1] Kincaid，Jamaica.“On Seeing England for the First Time”[J].Translation 51（1991）：32-40.
[2] 谷红丽：《一个逆写殖民主义话语的文本——牙买加·琴凯德的小说〈我母亲的自传〉解读》，《外国语言学》，2012年第3期。
[3] 迈克尔·M·J·费希尔，吴晓黎译：《种族与关于记忆的后现代艺术》，詹姆斯的·克利福德&乔治·E·马库斯编：《写文化—民族志的诗学与政治学》，商务印书馆，2006年版。
[4] 杰梅卡·金凯德，路文彬译：《我母亲的自传》，南海出版公司，2006年版。
[5] 路文彬：《愤怒之外一无所有—美国作家金凯德及其新作〈我母亲的自传〉》，《外国文学动态》，2004年第3期。
[6] 芮小河：《加勒比民族寓言的性别寓意——评〈安妮·约翰〉及〈我母亲的自传〉》，《外语教学》，2003年第1期。
[7] 周卉梅：《从斯皮瓦克的后殖民主义解读〈我母亲的自传〉》，《盐城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2期。
[8] 朱小粉：《从后殖民主义角度解读〈我母亲的自传〉》，《文学教育》，2013年第9期。
（刘喜波，齐齐哈尔大学副教授；谭震，齐齐哈尔大学2013级在读研究生）
关键词：愤怒 母女关系 殖民化
带有浓厚自传色彩的《我母亲的自传》是出生在西印度群岛的美国黑人女作家杰梅卡·金凯德（Jamaica Kincaid）的成名作。由于种族身份和不可选择的性别身份，金凯德的笔端幻化成为彰显复杂的种族文化和人物的个人身份的工具，并因此带给当代英语文学界一种独特的文学表达的声音。《我母亲的自传》一经问世，既获得了大众的广泛认可，这部作品被认为是她的最好的作品。《华盛顿邮报》认为这部作品“堪于加缪的《局外人》媲美”，而《洛杉矶时报》则认为“是我们这个半球最重要的最佳之一的伟大作品”。作品深刻探讨了母女之间的爱恨情仇，剖析了在殖民文化统治下人物成长的艰辛与困惑。目前，国外学者对此作品已经有了相当多的研究，但研究视角大多集中在小说中所表现的母女关系、后殖民主义视角，以及语言风格上的研究。相比国外学术界，国内学者对于金凯德及其作品似乎很陌生，鲜有研究。作者用强烈愤怒的语气凸显了主人公对男权势力的反抗，对母亲爱恨交加的复杂情感和主人公在殖民化统治下的痛苦记忆等主题值得人们深思和探究。
一 无声的愤怒——对男权势力的反抗
愤怒成了金凯德确认自我的方式，是自我诉求的宣泄，愤怒让人们看到了她的真实存在，这种愤怒之火贯穿其小说的整个情节。“我的母亲去世时，留给我的是一个小孩子面对全世界时的不堪一击，我的父亲带上我，将我交给他出资雇佣的为他洗衣服的女人来照看”。作为男权社会的代表，父亲在母亲死后，并没有给予女儿雪拉很好的照顾，而是随着一个包裹，把她送给了一个佣人来照看。雪拉明白在父亲的内心自己不如一包裹的脏衣服，因为这些脏衣服被洗好后，父亲会及时取走，而自己就像一块被扔掉的抹布，无人问津。当“雪拉”十五岁时，父亲把她带到了好朋友巴拉特先生的家中，雪拉悲惨的命运从此开始了。父亲的目的是想让自己的女儿“雪拉”成为别人的代孕工具，为巴拉特夫妇生一个孩子。当“雪拉”意识到这一切之后，愤怒地用自己的方式反抗这一男权势力，反抗父亲肮脏的交易，她用极其残忍的方法将腹中的胎儿打掉。生活的残酷剥夺了雪拉爱与被爱的能力，却教给她坚韧和独立，让她在冷若冰霜的爱的真空中艰难地长大。用极端残忍的方式，雪拉宣誓她对男权势力的防抗，即使这个人是她的父亲，她也毫不留情。当父亲都不能给不堪一击的雪拉提供任何身体和精神上的庇护时，她唯有依靠愤怒来保护自己。愤怒使雪拉逐渐形成了自负而冷漠的个性，在屡屡的受挫之后，她不得不用这种个性来掩饰自己的脆弱。对于被统治者而言，无论是卑贱的身份地位，还是残酷的生存环境，都已经让人们不可能学会如何去爱。正如雪拉所言：“那时候，任何一种爱的表示，都不会是真心的，因为爱可能会别人以优势。”在那个世界里“无情是唯一可以继承的真实遗产，而残酷有时则是唯一可以免费得到的东西”。父母与子女，男人与女人之间从来都不存在呵护与爱怜，有的只是欺凌与憎恨。雪拉的最大悲哀不在于她得不到爱，而在于她不能去爱。在极端缺乏爱的环境下，雪拉先是爱上了自己的声音，继而爱上了自己的身体，自恋的行为意味着雪拉丧失了同他人的真正交流的能力。在残酷、压抑、无爱的环境中，雪拉不得不奋起反抗，因为她别无选择。
二 母爱的缺失——对母亲的爱恨交加
小说开始的第一句话“我母亲生下我就死了”，开门见山地表达了作者金凯德对母爱的热切渴望和强烈的憎恨。既然母亲在“雪拉”生命开始之际就消失了，那父亲应该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但事实并不是这样。而“雪拉”对母亲的认知也是从这句话开始的。雪拉对母亲的记忆只是一些零散的片段，一个虚幻的影子，一个被妖魔化的影像。虽然与母亲从未谋面，雪拉心里上对母亲的渴望仍然十分强烈。雪拉曾这样说道：“我不喜欢她，我想念那张我没见过的脸庞。我左顾右盼，看看是否有人进来，仿佛自己在期待着什么人走进来。”从出生之日起，雪拉就一直在找寻那张从未谋面的脸庞，一直找寻那份缺失的母爱。所以，当年近七旬的雪拉回忆往昔，仍对自己充满悲剧色彩的一生无法释怀。小时候的雪拉是通过找寻来表达自己对母亲的渴望，但当她和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人有了孩子的时候，她用一种极端残忍的方式转嫁她对母亲的另一种感情“恨”。这种“恨”可以从她对子宫的自我摧残窥见。“子宫”意味着生命的孕育之地，生命之源，对子宫的摧残也意味着雪拉拒绝成为母亲，拒绝自己的子女来到这个残酷的世界。尽管雪拉的生命活体得以完整的保存，但“我”实际上被母亲更加彻底地抛弃了。书中金凯德描述“在我生命开始之际，我不可能知道母亲的死会带给我这样一种感受……这种得与失的困惑，弄得我瞻前顾后：在我开始之际，是那个我从未见过她的脸庞的女人，在我的终结之处，则是一片虚无”。雪拉的周围就像一个黑屋子，空无一人。儿时的她，期待着父母亲的关爱和呵护，但她却孤零零地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任何人的爱与关怀，也没有再次回归子宫以作安全的栖身之所。雪拉不得不一人孤独地面对这世界上的凄冷寒风。对自己和妹妹子宫的无情摧残，凸显了雪拉对生命之源充满了仇恨，宁可扼杀其于生命之初，也不愿意接受自己成为母亲的身份，这种摧残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对缺失的母爱的一种转嫁。我仿佛感觉到了子宫中那个小生命的挣扎，“那个压根不想死去的生命”，从表面上看，这样做的最直接原因是雪拉不想成为代孕工具，为一个她根本不爱的男人生孩子。然而，深层的原因，与他人、与男人无关，而是来自于 “我”的母亲。母亲的缺失使母女关系无端地断裂开，这使雪拉的精神成长变得十分艰难。书中有一段令人心碎的独白，说出了雪拉拒绝成为母亲的心理和原因：
“我从来未曾拥有母亲，我仅仅是在最近拒绝了成为一个母亲，而且我知道这种拒绝肯定能够实现。我永远不会成为一个母亲，而且我知道这种拒绝肯定能够实现。我永远不，但这不等于我永远不会生儿育女。我可以生儿育女，但永远不会成为他们的母亲。我可以大量地生育他们；他们可以从我的脑子里、肘窝下、两腿间出来；……我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拒绝成为一个母亲的，我就是以这样的方式生下我的孩子的。” 在雪拉的世界中，生下孩子和成为母亲是不能同日而语的。母亲形象的缺失使得母亲的形象在雪拉的心中充满了异化感，似巫似魔，带有一种邪恶的味道。母爱的缺失使雪拉成了一个疯狂的杀手，不仅残忍地杀了自己的孩子，也毫不留情地杀了妹妹的孩子。母亲的缺失成为雪拉在成长过程中不可磨灭的阴影。雪拉不是不爱自己的母亲，而是这种爱已经由最初的渴望转变成了憎恨。至于为什么金凯德也在寻找，似乎也在等待答案的出现。
三 历史的梦魇——殖民文化下的痛苦记忆
《我母亲的自传》是年近70的金凯德对自己一生的回忆，女主人公“雪拉”就是作者的原型。金凯德出生在多米尼克岛国，历史上是一个曾经被英、法两国殖民的国家。在殖民文化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金凯德，对于殖民主义的政治压迫与文化入侵表现出了强烈的反感。主人公“雪拉”作为一个加勒比民族的后代，也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了对殖民主义的痛悔与厌恶。作为一个殖民者，其殖民一个地区的手段除了在政治上施以压迫外，文化上的同化更有助于殖民者对地区的统治。殖民者强迫被殖民地区的人们学习他们的语言，从思想上对他们进行殖民。在文本中，“雪拉”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纯正的英语，对此雪拉也感觉到很惊讶。“不是我说了话，而是我说了英语，一种我从没听别人说过的语言。”一种从未听过的语言，确是“雪拉”此生说的第一句话。语言上的同化对于被殖民者来说是更为残酷的事实，放弃了自己的母语，也意味着放弃了自己民族的根，放弃了本民族的文化来源，殖民者的最终目的是完全同化他者，完全在思想上束缚、禁锢被殖民者的精神。对雪拉而言，不自觉中说出了人生的第一句话，却是殖民者的话语，意味着从一开始就丧失了话语权，丧失了作为一个被殖民的后代应继承的传统和习俗，对于她而言，实在是一种难以泯灭的痛苦记忆，这种记忆伴随着被殖民者成长的一生，使其一生都充满了困惑和迷茫，甚至成为他们不愿被提及的可怕梦魇。
除了在语言文化上实施霸权统治，殖民主义文化的入侵还体现在日常生活中。金凯德自己曾经说过，他们身边比比皆是英国造的东西，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摆脱殖民的影子，只有大海、天空和他们呼吸的空气还能为自己所拥有。在文本中，作者多次描写被殖民者痛苦的经历：“雪拉”打碎了绘有英国天堂似的乡村场景的盘子，而被狠狠的责骂；随处可见的英国式的教堂和宗教仪式、让被殖民者被迫走进去接受宗教的训诫；在大小商店，英国制造的衣服琳琅满目，被殖民者无法认知本民族的审美，被动接受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一切；被殖民者开始庆祝英国的传统节日，而本民族的节日逐渐的被遗忘；甚至学校的教材里处处充斥着英国历史的说教等等。英国文化已经渗入加勒比海地区的方方面面，文化的入侵使人们很容易就忘记了自己民族的文化属性，在他人们看来，“雪拉”只有接受英国白人，才能改变自己的地位。这种被殖民的文化在殖民者的内心是一种难以抹去的痛苦梦魇记忆，带给被殖民者无限的生理和心理的创伤，使他们丧失了自己民族的历史和文化，造成了成长上的困惑和迷茫。“我从不放弃思考我是如何来到这个为世界的，我的祖先是如何作为奴隶来到西印度群岛的。我就是无法忘记这件事。”这一梦魇会终生萦绕被殖民者的一生。
在一生反抗的路途中，雪拉将愤怒之火燃烧得淋漓尽致。在“雪拉”残酷的生长环境中，金凯德将这种愤怒指向了殖民者。“雪拉”爱与被爱的能力都被殖民者所剥夺。没有了爱，雪拉还能顽强地生活下去，依靠自己微弱的力量与能力走出了青春的窘境，完成了痛苦艰难的成长之旅。
参考文献：
[1] Kincaid，Jamaica.“On Seeing England for the First Time”[J].Translation 51（1991）：32-40.
[2] 谷红丽：《一个逆写殖民主义话语的文本——牙买加·琴凯德的小说〈我母亲的自传〉解读》，《外国语言学》，2012年第3期。
[3] 迈克尔·M·J·费希尔，吴晓黎译：《种族与关于记忆的后现代艺术》，詹姆斯的·克利福德&乔治·E·马库斯编：《写文化—民族志的诗学与政治学》，商务印书馆，2006年版。
[4] 杰梅卡·金凯德，路文彬译：《我母亲的自传》，南海出版公司，2006年版。
[5] 路文彬：《愤怒之外一无所有—美国作家金凯德及其新作〈我母亲的自传〉》，《外国文学动态》，2004年第3期。
[6] 芮小河：《加勒比民族寓言的性别寓意——评〈安妮·约翰〉及〈我母亲的自传〉》，《外语教学》，2003年第1期。
[7] 周卉梅：《从斯皮瓦克的后殖民主义解读〈我母亲的自传〉》，《盐城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2期。
[8] 朱小粉：《从后殖民主义角度解读〈我母亲的自传〉》，《文学教育》，2013年第9期。
（刘喜波，齐齐哈尔大学副教授；谭震，齐齐哈尔大学2013级在读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