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送给您的！”我接过那张自制的卡片，看到上面有一首小诗，笔迹稚拙：我愿在你的小河里，做一尾快乐的小小鱼，一丁点儿大的小小鱼，小得你都察觉不到……
　　那年教师节我收到了学生送来的很多小礼物，印象最深的就是这首小诗。询问了送卡片的女孩子，得知诗是她自己写的。并不特别的小诗，却给了我很多触动。读这首诗的时候，心底像有一片湖，湖面蜻蜓掠过，涟漪四散。
　　那间教室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不知曾有多少届学生在此学习——墙壁色调黯淡，上面有各式划痕、污迹；每逢下雨天，墙角会有湿迹晕开，教室变得像一件经年的老雨衣，在雨水侵浸下显得那般窘迫……我的“小小鱼们”在这里学习了四年。
　　那所小学规模很小，学生不足一百五十人，只有两排简陋的教室，其中还有两间被认定为危房，没有操场，下课时学生就在两排教室中间的空地上玩耍。
　　和这所小学情况类似的姊妹小学还有六所，共同归一个学区管辖。到了期末，整个学区会组织统考并排名，实行教学成绩末位淘汰制。在这样的“指挥棒”下，多数老师平时会狠抓考试科目。“音”、“体”、“美”当然不在考核范围内，尽管学期初课程表上会列出“音”、“体”、“美”相关课程，但多数被考试科目挤占，名存实亡。
　　“小小鱼们”并不快乐，每天有那么多作业要写——生字抄了一遍又一遍，课文抄了一篇又一篇……甚至还有一位老师曾“别出心裁”，留作业让学生倒着抄古诗，美其名曰培养学生倒背如流的功夫。每到学期末快考试的时候，“小小鱼们”从语文到思想品德再到科学，都要反复背诵、默写，而每天总有那么几个背不完当天指定任务、放学后被留校继续背诵的学生。老师们还会买来各种版本的试卷，一张张地考，一张张地测。
　　我没有比别的老师高明到哪里去，唯一觉得做得还好的是定期给学生上“音”、“体”、“美”相关课程。当时，每个班只有一个任课老师，课程怎样开设全看“包班”老师怎么安排。
　　我的“小小鱼们”之所以喜欢我，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跟其他班的学生相比，他们还能享受到这些课带来的欢娱。当年读师范时，唱歌和绘画我都学了一招半式，在这里全派上了用场。音乐书上的歌曲，我尽量都教给他们。没有任何伴奏，我在台上清唱，他们入神地倾听，巴掌拍得老响，还有活泼的孩子吹口哨助兴，演唱会似的热闹。我的绘画水平也是业余，粉笔在黑板上扭动半天，才画成一副不像样的简笔画。孩子们也喜欢，一边夸我画得好，一边自己在本子上模仿。体育课是孩子们的最爱，一个经常瘪气的篮球在他们手中传递、争抢，他们活脱脱像一群快乐的小鱼。
　　离学校不远处有一条小河，很多年不流水了。孩子们曾提议到河里的沙滩上玩。我去过那条河，也想过带他们去河里玩沙子——顺着光溜溜的沙坡往下滑，闭上眼睛，那是一种极其爽快的感觉。
　　可惜，我没来得及兑现这个承诺就要离开了。
　　曾经，四十四双清澈的、满是期待的眼睛看着我：“老师，您永远教我们好吗？”我答：“好！”孩子们提出要拉钩，接着，一个个纷纷伸出小指争着要和我拉钩。我迟疑着，我并没有为他们做什么，却换来了一份份留恋与信任。那时我已经决定读研，选择离开他们。
　　昨晚，我梦到了一条河，里面游弋着各式各样的小鱼——不是矫情，是真的想孩子们了，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