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可以从你的卡上刷九十九美元吗?我要买一本书……”
　　“买什么书?”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
　　“买它干什么?咱们家不是有吗?”
　　“是吗?在哪个文件夹里?”
　　“在什么文件夹里啊?不是在书架上摆着吗?”
　　“哎呀!那不是纸的吗?”
　　“纸的怎么啦?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读的就是纸的。”
　　“你总是说‘我在你这个年龄’,那时候网上不是没有吗?你也想让我像你一样一页一页地翻?那种纸书没有声音,没有图像,只有一行一行的字,字号也改变不了。同学们肯定会笑话我的!你还是留着自己读吧!”
　　“你既然这么聪明,就从网上下载一本算了。”
　　“免费下载一本书?”
　　“对啊。那有什么不行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的著作权已经过期了,网上肯定有他的作品。”
　　“你说的是什么呀,爸爸!你们那个时候,也就是本世纪初的时候,是可以从网上免费下载书看。现在你没听说吗?五年前所有的著作权都已经永久转让给美国出版联合会了。你不希望我被关进监狱吧?”
　　“算了。这是我银行卡的一次性密码,你只可以刷九十九美元。在我们那个时代,一百美元可不是个小数啊。”
　　“好了。下载完了。谢谢。”
　　“让我看看。儿子,这些图片是什么?小说里好像没有这些东西啊……”
　　“这是广告。不插广告的话,这本书要六百九十九美元。”
　　这时,打开的网页上一个接一个地闪出了无数条广告,真可谓五花八门:“网上求职2018——让您工作无忧”;“利赞美容整形沙龙——让您年轻漂亮无极限”;“您正被生活中各种各样的问题困扰吗?请光临波尔菲里心理咨询中心”;“贷款、汇兑,利息低廉”;“择偶会所,美女云集”……
　　“儿子,看不见你要的那本书啊?要等到这些广告都播完吗?”
　　“你怎么像从月球上下来的人似的!那得等到哪年啊?这上面的书只能戴着特种眼镜看。不戴那种眼镜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广告。”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就是为了不让没付钱的人看到书呗。不然我买了书,别人没买,那他就可以在我身后偷看了……”
　　“太过分了。那假如我也戴上那种眼镜呢?”
　　“你别妄想了。这本书只能用我的眼镜看,其他的眼镜根本看不到。”
　　“好吧。那把你的眼镜给我戴一下,让我看看你的书。”
　　“你怎么看啊?我的眼镜不识别你的视网膜。除了那句‘您戴的是他人的眼镜,因此您无法阅读此书’的通知外,你戴着它什么也看不到。算了,爸爸,你就别在这儿瞎搅和了!我在授权许可没结束前得赶快把书看完,要不还得交钱续期,不续期这本书就会自动消失。别耽误我了,我得在三个小时内把它读完……”
　　“哈哈!你看,我读完了!”
　　“一本《罪与罚》你三个小时就读完了?”
　　“要不是每半小时就播一次广告,我早就读完了。”
　　“那你说说书里的主人公斯维德里盖洛夫是谁?”
　　“你说谁?”
　　“好啊,我算是明白你是怎么读的了。那书里的卢日是谁?索尼娅又是谁?”
　　“你就别往下问了,这些我都不知道!我读的是缩写本,我只知道拉斯柯尼科夫用锤子打死了老太太,然后去自首了。要想读完全本,还得再付钱,可我们没有那么多钱。”
　　“简直是疯了!真不知道这个世界以后会怎样!”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十五年前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
　　(编辑 牙 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