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年逃亡生涯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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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日风华正茂的小伙子转眼变成了弯腰驼背、满脸沟壑的“小老头”。这些年来,白天他借助饥饿、劳累阻断恐怖的记忆,然而一到晚上,多年前那个鲁莽的举动,就会如磐石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些年来,我做梦都想回家,就是没有勇气自首,这下不用担惊受怕了。”54岁的李明安(化名)在逃亡26年后,看到高速路牌上的“义马”两个字时,不禁情绪失控,老泪纵横。
  1985年8月11日,义马市千秋镇村民李明安因家庭矛盾,用锛子行凶致二人死亡,二人受伤。随后他开始了26年的逃亡生涯。
  26年来,李明安每一天都提心吊胆。他怕任何穿制服的人员,有时误把穿城管、工商制服的人当成是公安而偷偷地扭头走开;他怕警车,只要看到警车,特别是听到警笛响,他就会快速地躲藏起来,生怕被发现;他怕见生人,一旦有人靠近他或问他什么,他都担心对方是便衣警察……
  李明安26年来无比小心,尽管如此,他最终还是被警方缉拿归案。此案由河南省三门峡市检察院以故意杀人罪提起公诉,经三门峡市中级法院审判、最高人民法院核准,近日,李明安被执行死刑。
  上门女婿难为人
  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有些家务事可能你真不想说,一说就怕事情闹大;不说吧人家说你傻,说出来吧又怕人家看笑话。26年前,李明安之所以走上犯罪道路,就与繁杂的家庭矛盾关系颇深,最初的根源是当地瞧不起上门女婿的风俗。
  1981年,家住河南省新安县的李明安经人介绍,认识了河南义马人王婷婷,两人在认识后不久便结了婚。
  但是李明安和王婷婷的婚姻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基础。李明安曾表示,如果不是家里兄弟多,父母没有钱帮忙下聘礼娶媳妇,李明安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王家做上门女婿的。
  “她爹就像个债主,觉得我欠了她们家八辈子钱一样。她们家人,尤其是她爹,根本不把我当女婿看,我在她家就是一佣人,干了活还不落好,老得看她眼色。”被捕以后,尽管时隔多年,李明安一提起曾经在王家日子就觉得很窝囊。
  因为李明安囊中羞涩,口袋永远比脸干净,所以他这样的“倒插门”女婿在当地是被别人看不起的。许多人都认为,一个男人上门做女婿,“嫁”给一个女人,那真是丢尽脸面。
  而王婷婷的父亲王麻子更是打心眼儿里瞧不上李明安,本身就穷,也没有本事挣钱,认为他整个就一窝囊废。俗话说,远了香近了秧,李明安这上门女婿确实也不好当,本来过日子就免不了磕磕绊绊,别说天天跟老丈人共处一室了,李明安费尽了吃奶力气,也没有做到完全让岳父大人满意,王麻子也时不时给李明安摆个脸色,说些刺激他自尊心的话。
  不仅岳父对李明安如此,当他把这些苦水倒给老婆的时候,王婷婷也不但没有安慰她,反而又是一顿奚落,说这辈子嫁给他算是倒大霉了。
  入赘的几年里,李明安一直过着他口中的“屈辱”的生活。
  冲冠一怒为不平
  “后来女儿出生了,但这不仅没有让我们的关系缓和一些,反而又生出了更多的事端。”李明安回忆,有了孩子之后,为了避免家庭矛盾对孩子有影响,他带着媳妇回到自己新安县老家住了一年多。但后来因为王麻子年老体弱需要扶养,经村干部协调,他又带着媳妇回到义马。李明安想,都是一家人,尽点孝心矛盾也就慢慢消解了。
  但李明安的想法又落了空,王麻子总是能找到他的毛病。不甘示弱的李明安也不断回击,两人的嫌隙日渐加深。王麻子也有个算盘,他本以为招个上门女婿就可以好好摆摆谱,没想到享不到清福也就罢了,这个女婿还越来越不听话,差点把闺女给拐走,这以后谁给他养老送终啊。王麻子越想越不放心,便向他的兄弟哭诉。
  王婷婷的四叔王疙瘩和五叔王学军一听哥哥受了气,就想替他出气,两个人合计着要给李明安一点教训,让他这个外来户知道厉害,实在不行就逼他离开村子。
  两人便经常背地里说李明安坏话,有时还在王婷婷面前搬弄是非,说李明安没出息、不孝等等。王学军还在村里多次说一定要把李明安赶走。
  很快有好事者添油加醋地把话传给李明安听,还说:“哥们,你也真能忍,要是我早就一把刀把那两个老家伙送西天了。要不是他们,你老丈人能这么看不起你?”说者无意,但李明安的心里却起了念头:“要不是家里家穷,我一个堂堂男儿怎么能当上门女婿?要不是王麻子天天不给好脸色看,我能被村里人看不起?要不是有婷婷的叔叔们无中生有,媳妇能不跟自己好好过日子?”李明安越想越觉得王家的长辈欺人太甚……
  1985年的一天,李明安和王婷婷的五婶因引水浇地发生了矛盾,王家五婶一家人把李明安浇地的水截断,不听李明安解释,还准备动手打他。这么多年,关于李明安和王家人的恩怨早已成了村里人饭前茶后的谈资。这件事很快引来村里一大群人看笑话。隐约中,李明安听到有人说他是个受气包,就是王家的一条狗。一时间,怒火中烧的李明安撂下狠话,大意是如果今后谁再欺负自己,就和谁对着干,大不了就是“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俩赚一个”。
  此话传到王麻子耳朵里,引起了他的极度不满。他决定找个时间给这个小子颜色瞧瞧,要不然还不翻了天。
  8月11日早上,李明安领着女儿妞妞回了新安县老家探亲,当天下午又从新安县回到村里。晚上李明安一个人在家睡觉。大约晚上9点,李明安仍不见媳妇王婷婷回来,就出去找,经过邻居家门口,隔着窗户他见到王婷婷坐在人家床上。李明安进屋问王婷婷她怎么在这里,邻居大婶知道李明安怕老丈人,就开玩笑说王婷婷是他老丈人王麻子亲自送过来的,让他不要着急。李明安火冒三丈,老丈人竟把自己媳妇送到别家去睡,不跟自己同床。他不动声色把媳妇劝回了家。
  回到家后,两人刚躺下,王麻子就气冲冲地赶过来。王婷婷看事情不对,怕两人吵架,就立刻打发走了父亲。过了20分钟,王婷婷的四婶和五婶就领着她们家人来到李明安两人住处的小院里大骂,骂李明安不是东西,没有良心等等。李明安听见骂声,沉住气还了对方几句。这时已经走了的王麻子又回来了,帮着五婶骂李明安,又使劲砸开了李明安家的屋门。   李明安一看岳父进来,慌忙穿衣服起来。王麻子抡起拳头就打李明安,还一边喊:“滚蛋!滚蛋!”李明安躲开拳头跑到院子里。王麻子的弟弟王疙瘩又拿着铁锨赶上来,撵着李明安打,而王家的其他人也在旁边骂骂咧咧。
  多年来受的委屈和不满在这一刻爆发,李明安大喊一声:“老子今天跟你们拼了!”说完,他跑回屋里,拿起干木工活用的锛子,冲到院子里和王家人打成了一片。混乱之中,李明安听到王疙瘩在喊:“把他给我往死里打。”愤怒到极点的他挥着锛子见人就打,根本不管打着的是谁、打到了什么地方、又是谁倒地了。胡乱打了一通,李明安被伤者喷出来的鲜血溅到,耳旁听到对方的惨叫声,才清醒过来闯了大祸。随后,李明安扔掉锛子,趁着夜色跑了。
  当晚10点,义马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接到报案,称义马市千秋镇发生一起惨案,其中两人死亡,两人受伤,肇事者李明安已逃离现场。经警方调查访问,确定李明安为犯罪嫌疑人,随即展开对犯罪嫌疑人的追捕,并先后多次在洛阳市新安县其原籍进行布控、抓捕。之后,进行网上通缉。然而,警方实施的多项措施始终未能觅得李明安的足迹。
  茫茫逃亡路的完结
  逃离案发地的李明安踏上了一条漫无目的的亡命之路。由于走时没带多少钱,他吃饭不敢进馆子,只能趁人不注意时买两个路边摊的烧饼,喝点生水充饥;他不敢坐公交车,生怕被人发现,只有沿着乡间小道没头没脑地往前走;他不敢住旅社,农村的麦草垛、城交的锅炉房等成了他的去处。
  春去秋来,李明安除了东躲西藏,最大的愿望是能挣一点钱维持生计。他躲到劳务市场,听“工头”摆布,给人砌过墙、装过车、掏过大粪、推过炉渣……
  1986年5月,李明安辗转来到了山西运城,听说有一对老夫妻身边无儿无女,李明安就主动献殷勤,争着干家务、抢着干农活。时间久了,老夫妻把他当成了儿子,而且还给他娶了妻,落户盐湖区冯村乡,改名“卫太平”。尽管如此,埋藏在心底20多年前的“惨案”还时不时地萦绕在李明安的心际。
  2011年12月,义马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通过对李明安的亲属相关情况再次布控,发现李明安藏匿在山西省运城市盐湖区冯村乡太方村,化名“卫太平”。侦查员通过相关关系人秘密对“卫太平”进行辨认,确定其就是犯罪嫌疑人李明安后,果断进行抓捕。
  抓捕现场,许多跟李明安熟识的人看到他时,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昔日风华正茂的小伙子转眼变成了弯腰驼背、满脸沟壑的“小老头”。这些年来,他白天借助饥饿、劳累阻断恐怖的记忆,然而一到晚上,多年前那个鲁莽的举动,就会如磐石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当警方厉声问道“你是不是李明安”时,李明安低下了脑袋。当他被戴上手铐时,跟其他逃犯不同的是,他并不慌张,也许是逃亡的日子太长、太苦、太难,被逮了,心里反倒觉得踏实了。
  案件的侦破过程非常顺利。到案后,“卫太平”承认自己就是李明安,并对其20多年前的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他对前来提审的检察官说:“我杀人后逃亡二十多年,一直隐姓埋名,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吃尽了人间的酸苦。现在我真的明白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不该走上这条路。”
  随后,三门峡市检察院对李明安提起了公诉,公诉书称:李明安因故意非法剥夺他人生命,致两人死亡、两人受伤,应当以故意杀人罪追究其刑事责任。经三门峡市中级人民法院审判、最高人民法院核准,李明安被执行了死刑。
  家庭悲剧的背后
  李明安以死亡为代价,为26年前发生的血案画上了句号。
  据该案办案检察官分析,近年来类似的血案在国内连续发生,引发这样案件的原因有很多惊人的相似之处:即均是因一些家庭矛盾导致的夫妻以及亲人之间相互残杀。
  此前,河北省张家口某农村的村民李二柱,因为误会妻子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一怒之下将妻子杀死后埋在了自家的厕所里,而事后李二柱才知道,妻子并没有红杏出墙;山西阳高某农村的妇女张海英,不能忍受丈夫和婆婆长期对她的排斥,在和面时加进一瓶农药,原本是想毒死婆婆,然而不料丈夫和六岁的儿子也成了“陪葬”;北京市房山区的王雪英不堪忍受丈夫长期迫害,在丈夫熟睡后用铁锤杀死了丈夫……
  “深究这些血案背后的原因,大多不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而是一些家庭琐事所致。”办案检察官表示,“缺乏交流和沟通是造成家庭悲剧的一个主要原因,如果他们在遇到矛盾时能够理智一些,悲剧完全可以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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