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校长和她的贩毒“亲友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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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徽省临泉县庙岔镇一名小学女校长,在金钱的魔力诱惑下,组织了一帮“亲友团”,展开了数额巨大的毒品交易。就在她气定神闲地指挥亲戚又一次进行毒品交易时,遭到警方围捕,以女校长为首的贩毒亲友团悉数落网。2008年4月29日,安徽省高级人民法院终审对涉案的贩毒亲友团9名成员分别作出判决,其中女毒枭陶英被依法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
  
  农家女摇身一变成毒枭
  
  十几年前,陶英还是豫皖两省结合部偏僻小村落的一个普通农家女,在兄妹七人中她排行老四。1995年秋,在村办小学代课的大姐陶颖因病离岗,陶英便冒名顶替大姐成了一名民办教师。几年之后根据有关政策,陶英幸运地顶替大姐转正成了公办教师。
  
  然而,在短暂的欣喜之后,陶英就按捺不住心动了,因为她发现了更大的诱惑目标。
  原来,她的大姐病愈后,经营了一件“大生意”,就是从老家弄来毒品白粉,一点点地贩运到200公里外的淮北市去卖。淮北市是一个新兴煤城,当年两淮煤矿因急需招工,包括临泉在内的许多阜阳人,被招到那里当工人,在那里安了家。陶家二闺女陶莉就跟随丈夫,在淮北成了矿工家属。大姐陶颖的生意在那里做得风风火火,成斤的白粉只消两三天就被转手倒卖,数以万计的钞票根本来不及清点,就被成捆地装进腰包。
  但是大姐“好景”不长,两年后因贩毒案东窗事发,被淮北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判处死刑,执行枪决。年迈的父母哭着对全家说:“你们姊妹几个,要是哪个再敢走她这条路,俺就撞死在她面前。”父母要他们一一发誓保证,因为在当地那时还有人暗地里做这种来钱很快的生意。轮到陶英的时候,她含泪跪在父母面前哽咽着说:“我的名字是顶用大姐的,我的工作是顶替大姐的,但是,我不会重复走大姐走过的路。”看着父母似乎有些不放心地摇头叹息,陶英抱着大姐的遗照,在心里暗暗埋怨:“大姐,你是不是太傻了,把这种生意竟敢做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去!门前本是生金地,你太糊涂了!”
  如果说大姐的死曾给陶英的心灵蒙上一层阴影的话,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它渐渐地让要强的陶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甘示弱之心。不过,最主要的刺激,还是来源于那些冒死经营的毒贩们。他们昨天或许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困潦倒者,但转眼在一夜之间就盖起了楼房,在城里买了住房,孩子也转到城里读书了,还人模狗样地拥有了私家车。陶英更忘不了大姐那些日进斗金的日子,她似乎看出了些门道,机遇总是青睐那些敢闯敢干的人。这个社会肯定有很多盲区,就看你敢不敢去尝试了。有些时候她是很相信命运的,她一直认为大姐是个薄命人,压不住这些福气的。就像贩卖白粉这事儿,明摆着在家门口就能成交,大姐为啥偏偏要跑到几百里外的淮北市去,不是找死吗?
  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如果说换了自己做这种生意,一定会把它经营得风平浪静,稀松平常。吸取大姐用生命换来的血的教训,那就是在家门口做,用人绝对要用自己人!陶英为自己的这种设想万分激动。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人生不就像打麻将么,不妨赌它一把!她想象着自己成了百万富姐、千万富姐之后的情形……不过她警告自己,一定要沉得住气,就是拥有千万家财了,也不能舍弃这个国家教师的位子。这是一种掩饰,做人一定要低调嘛。
  2005年5月,陶英所在的村小学校长退休,作风泼辣又有主见的陶英被上级任命为代校长,主持学校的日常工作。从一个仅是初中学历的农家女到国家教师,再荣升为小学校长,陶英丝毫没有满足感。她当时的心思早已不在学校了,她要在校长的光环下,悄悄地做这项更大的买卖。她从涉足这项买卖后,就变成为一名大毒枭。
  
  “亲友团”结成白色联盟
  陶英的丈夫是本村的支部书记,在当地人看来这几年混得很不错。他坐拥一辆帕萨特轿车和一辆现代越野车,还拿出几十万元和朋友一起投资做买卖。作为一个没有特别生意经历的农家,他的这些资产来历有些模糊可疑。但是,这位村支部书记也是明白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做着光明正大的芝麻购销生意。
  不过,说起来做正经生意确实不容易。前几年,当地兴起养殖业,他带头办起了养猪场。刚开始那两年挣了一点儿钱,但猪这个东西并不好伺候,不是生病了,就是猪肉价格下跌了。为此,当村书记的丈夫和做校长的妻子没少犯愁。经营不爽,从某种意义上促使陶英更加坚定地走上了那条她早已想跃跃欲试的“发财”之路。
  据后来归案的陶英交代,2006年6月的一天,当她第一次怀揣66克的白粉包,心情极其忐忑不安,觉得无处藏身。她不断给自己打气,要挺住,按既定方针办;做这种生意要全力依靠最可靠的亲人。
  于是,她来到临泉县城,找到二姐陶莉的住处,敲开了她家的门。自从大姐事发后,原本在淮北生活的二姐陶莉十分悲痛,为避免触景生情,她带着三个孩子回到临泉县城生活。对于曾流露出不安分念头的四妹,二姐极其担心。她多次警告四妹,不要忘了在爹娘面前发过的誓言,千万不要糊涂,安安生生当你的教师,以免重蹈大姐覆辙。
  可是,当她看到神色异常的四妹可怜兮兮地递给她这包东西时,二姐哭了。她骂四妹是鬼迷心窍,不学好,贪得无厌。但骂了一通后,她还是接过那包东西,帮她藏了起来。二姐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因为她知道做这种生意,一旦有了第一次,就一发而不可收。做一次也是做,做一百次也是做。由于它来钱太快,把人心里那个贪婪的恶魔唤了出来,再也不甘收手了。
  此前,其实为了寻找独立货源,陶英就没少费心思。她充分发挥自己当校长敢作敢为的果断作风,一直在暗暗寻找货源。2006年8月,她从交给二姐的49万元现金中,取出20万元,汇到了云南省昆明市。她的这笔钱不是用来买白粉的,而是用来搭救本村一名因贩毒案发而锒铛入狱的嫌疑犯。这位毒贩的辩护律师打来电话,说如果有人能为他提供20万元的活动经费,这位毒贩有可能因证据不足,被依法从轻发落,甚至被取保候审。那样一来,这位神通广大的道中人岂不对她陶校长感激涕零,还会发愁没有丰富的货源吗?
  在向昆明市方面投资后,她又向本地有可能弄到大批货源的人悄悄搜索信息。2006年9月,新学期开学时陶英来到几里外的中心学校开会,无意间听说有一名长期吸毒者汤亮就住在附近,而且汤亮之妻杨梅已是第三次亲自送丈夫去戒毒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陶英的二女儿曾跟这个杨梅三哥的儿子提过亲,虽然两家最终没有成亲,但也算是沾亲带故。陶英明白,像汤亮这样长期吸食白粉的人,一定有广泛的进货渠道,而且会以贩养吸。10月16日,她利用到镇上洗澡的机会,和汤亮之妻杨梅挂上了钩。在蒸汽缭绕的澡堂子里,两个女人打开窗子说亮话,当场就定下买卖白粉的生意。后来,杨梅就成了陶英稳定的供货上线之一。
  陶英身为一校之长,为人师表,大部分时间还是要泡在学校里,做做表面文章。自从和杨梅接上头后,陶英开始物色跑腿的马仔。她把目光锁定在自己的亲友身上。第一次从杨梅那儿取货,她是差遣陈五海去的。陈五海是二姐陶莉的女婿,这孩子靠得住,当初把外甥女介绍给他做媳妇这个大媒,就是陶英亲自撮合的。陈五海在临泉县城开了一家美发店,也是个很好的掩护。而他果然不负所望,把装着20万元现金的方便面纸箱准时带到杨梅所住的楼下小面馆门口。站在楼上的杨梅从窗户里看得一清二楚,她差使一个中年男子,迅速把一个装有一市斤白粉的同样的纸箱与陈五海作了交换。根本不需要当场清点验货,虽然是笔大买卖,但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亲,绝不会有诈的。这个交易如此简单,竟用不着双方说一句话。陈五海骑摩托车带着新纸箱刚驶出小镇,四姨陶英的电话就跟过来了,让他把东西送到她家的养猪场,交给孩子他四婶耿秀梅保管。
  自家的猪圈当毒品的保险箱最安全,而四嫂是当保管员的最佳人选,这些都是陶英反复考虑后才最后敲定的。排行老四的大伯哥是个老实人,和自己毗邻而居。他们一家因儿子要娶妻建房,女儿要出嫁办事,正为手头拮据发愁。前年,四哥把自家旧房拆掉后,却怎么也建不起新房了。四嫂找陶英商量,想借个两三万元应急,陶英答应得很爽快,但就是不见行动。那时候陶英就想利用借钱这件事,拿捏四嫂一把,让她为自己的生意效力。陶英热情地建议四哥四嫂一家,暂时搬到自家废弃的养猪场里安身,四嫂不知是计,一直感激不尽。这时陶英又花了一千多块钱,买了一台大彩电送给四嫂,同时还把自己价值近三千元的黄金手链、大女儿的白金手镯交给四嫂保管。同时明确地放出话来,要是今年生意顺手的话,这些东西,还有即将借给她家的3万块现金,就全都送给四嫂了。面对金光闪闪的诱惑,四嫂终于下定决心,就跟着这个当校长的弟媳妇干定了,不就是把那个东西藏这儿帮着保管一下么。四嫂耿秀梅这个保管员就这样被臣服了。
  陈五海把东西交给四婶耿秀梅后,乐滋滋地得到四姨陶英赏给的3000元辛苦费。第二天,这包白粉就被另一个叫马宇的小伙子取走了。马宇是陶英的娘家女婿,陶英的大侄女当年嫁给马宇这小子,也是陶英过目审定的,因此陶英对他很放心。2006年中秋节,马宇夫妇给陶英送月饼,哭丧着脸诉苦:外出打工被工头骗了,在家养鸡又赔钱了。陶英马上慈祥地说:“跟着四姑我干吧,你只负责取货、交货接一下钱,一年还不挣它个五六万嘛。”听这一讲,马宇夫妇心里都明白,这世界上当最低级的跑腿就能挣这么多钱的生意是什么。当即连连称谢。以后只要接到电话,马上按指示办。
  马宇把这包东西很顺利地送到五华里外的一个村头,一个骑旧自行车的中年人正等在那儿,他从那人手里接过用旧编织袋装的整整三十捆百元面额的钞票。一夜之间,陶英赚了十万元,而马宇也轻轻松松地得到了3000元劳务费。
  其实,不光是陶英所用的保管员、接送货的马仔是自己的亲友,她的生意大部分也在自己的亲友中开展。上线、下线都是自己的亲戚朋友,再由他们向外经营,从而真正地结成了白色联盟,组成了一个安全系数极高的贩毒“亲友团”。陶英娘家侄媳的哥哥邓杰是名医生,因为有这层亲戚关系,邓杰先后六次从陶英这儿进货。陶英的五妹陶侠的丈夫郑翔吸毒史长达十年之久,光戒毒所就进去过五次,但每次受一番罪出来,还是涕泪交流,如果不让他吸毒比死都难受。实在没办法,陶侠只好半推半就地帮着丈夫以贩养吸,货源就从四姐陶英这儿拿。陶英发现随着妹婿的毒瘾越来越大,他们从自己这儿买货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可奇怪的是日子却明显地越过越滋润。陶英以她校长的敏锐眼光注意观察,终于发现了一个秘密,原来妹婿每次从这儿买走白粉后,都掺加一半以上的添加剂再原价转手卖掉,这当然赚得流油了。由此,陶英受到启发,灵机一动,开始了更为极端的行动。
  
  校长指使女儿贩毒坠法网
  
  陶英立即上网、翻书查资料,寻求毒品掺加添加剂的最佳配方。2007年冬天,陶英常常是凌晨三四点钟就悄悄爬起床,来到自家猪圈,让四嫂在外面放风,她则拿出白粉,不断加入各种添加剂,反复实验研究,终于摸索出一整套以假乱真的路子。虽然这些白粉表面变得红黄不堪,但由于价格相对较低,非常容易出手。
  2007年春节前的一天,她以每斤22万元的价格,花5万元买进100克白粉,掺假后这批货的质量达到了一斤重,然后仍以原价卖出。经这一倒腾,陶英轻松赚取17万元。正是这种巨额利润驱赶着陶英变本加厉,不断地扩大经营。她开始发动亲友团,四处打听,寻求更多的货源和客户。她甚至把面临新婚的女儿也当成自己的马仔,让她顺带帮自己进行秘密交易。也难怪陶英要这样做,因为自经营白粉生意以来,在她看来一直风平浪静,无非是送钱取货,然后再送货收钱没有风险,她变得越来越大胆了。然而,陶英做梦也没有想到,早在半年前,她就被警方纳入侦查视线,她的一举一动,都尽收警方眼底。之所以迟迟没有动她,警方是想把法网撒得更大一些,以便把她的贩毒亲友团一网打尽。
  那是2006年7月21日的中午时分,界首市公安局巡逻民警发现一辆车牌为亳州的绿色捷达出租车,在繁华市区欲行又止,形迹十分可疑。经盘查,在这辆出租车副驾驶座下一只装鞋子用的纸盒里,发现一包红褐色的粉末。出租车司乘人员见状惊慌失措,立即掏出5万元人民币想买通民警,遭到断然拒绝。界首市公安局局长高杰、分管局长杨伟荣闻讯立即赶到现场,经初步检验此物为海洛因,净重300克。由此,界首警方成立专案组,开始长达半年的侦查工作。
  案件的侦查首先就从车上的两名嫌疑人身上打开缺口。经过反复工作,嫌疑人供出其上线是临泉县吸毒人员郑翔。郑翔因吸毒被劳教时与该嫌疑人相识,释放后两人相约做白粉生意。界首警方立即对郑翔实施侦查,郑翔的妻姐陶英很快浮出水面。于是,这个由陶英牵出的庞大的白色“亲友团”被警方全部掌握。
  2007年元月13日上午,随着阜阳市公安局有关部门的紧急指令,界首、临泉两地警方迅速集结。当天下午一时许,当陶英的二女儿房娜娜和未婚夫梁小山骑摩托车以去镇上洗澡之便,顺带将20万元再次送到那个小面馆并顺利取回一市斤白粉时,忽然警车呼啸,警笛大作,公安民警如从天降,将房娜娜和梁小山二人团团围住,并当场从梁小山身上将毒品缴获。
  几分钟后,警车开进陶英家的养猪场,闻讯瘫坐在家里的陶英被公安民警押上了警车。其保管员、马仔等亲友很快悉数归案,当天搜出毒品共计8000余克,缴获毒资现金35万元。
  面对民警的讯问,陶英的二女儿最感委屈,顺便帮妈妈做点事,咋就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呢?她的未婚夫更是叫冤,他说:“因为陶校长是未来的岳母,她叫俺办个小事儿,如果说不去做,那多不好意思啊。”这位毛脚女婿甚至还说:“岳母贩毒是她自己的事,我们结婚后又不掺和这事儿,咋能也被牵连呢?”根据我国刑法有关规定,一次贩毒50克以上,就可能被判处死刑。案发后,这位小学校长深知自己已是全盘皆输,而且还连累了包括女儿在内的近十名亲属,不由悔恨交加。求生的本能促使她在第一时间主动退出赃款40万元,恳求政府放自己一条生路。
  2007年12月12日,阜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对以陶英为首涉嫌贩卖毒品罪的9名被告依次作出判决,陶英因到案后积极退赃,且贩卖的毒品大量掺假,未大量流入社会造成巨大危害而被依法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其上线杨梅被判处无期徒刑,没收个人全部财产;陶英妹婿郑翔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陶氏亲友团其余人等各领刑十二年至三年不等。站在被告席上,当听到审判长的郑重宣判后,陶英再也无法保持矜持,当庭大放悲声,顿时,被告席上的亲友团成员也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泣声。
  2008年4月29日,安徽省高级人民法院终审驳回上诉,维持原判。陪伴他们的将是漫漫的高墙铁窗生涯。此时此刻,可能只有一个字,才能准确表述他们的心情:那就是一个永远都找不回的“悔”字吧。■
  (文中人物除公安民警外均使用了化名)
  编辑:韩铁马
  
  中华人民共和国禁毒法
  第五十九条 有下列行为之一,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尚不构成犯罪的,依法给予治安管理处罚:
  (一)走私、贩卖、运输、制造毒品的;
  (二)非法持有毒品的;
  (三)非法种植毒品原植物的;
  (四)非法买卖、运输、携带、持有未经灭活的毒品原植物种子或者幼苗的;
  (五)非法传授麻醉药品、精神药品或者易制毒化学品制造方法的;
  (六)强迫、引诱、教唆、欺骗他人吸食、注射毒品的;
  (七)向他人提供毒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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